時戟走進病房,先是看了眼躺在床上昏睡着得鄒或,才轉身輕輕關上門。
鄒或臉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幹淨了,傷的最嚴重的右臂從被子裏露出了些許,時戟走近捏起被角往上提了提,然後又用手指背面在鄒或的臉頰上輕柔的劃拉了幾下才收回胳膊。
因為被注射了鎮定劑的關系,鄒或睡得很沉。除了嘴角有點破皮,面色有些蒼白外,并看不出有什麽大礙。時戟站在床邊注視了一會兒就擡腳出去了。
外間,只有蔡博恒,他見時戟出來,就站起了身,關心道:“或少傷的怎麽樣?”
時戟在沙發上坐了下去,有些疲憊的道:“睡了。”說完就用手指在自己太陽穴上按摩了起來。
蔡博恒聞言,沉默了幾秒,才問時戟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時戟搖搖頭,說不回了,而後,交代蔡博恒去外面把跟着鄒或的那兩個保镖叫進來。
那倆惹了禍的保镖一直在門外,沒敢離開,蔡博恒打開門對着他們倆點頭示意了一下,說時少找你們。
那倆保镖對視了一眼,保镖乙的眼裏出現了慌亂,最後還是沉着的保镖甲先帶頭走了進去,兩人進屋後就在門邊不遠的地方站定了,低垂着眼瞅着時少的鞋,誰都沒先開腔。
時戟翹着腿,手指還在太陽穴上按着,過了會兒才擡眼去看那兩人,冷冷地說道:“怎麽回事?”
“……”兩人又對視了一眼,保镖乙用手肘捅了捅保镖甲,示意他來說。
保镖甲瞪了眼保镖乙,神情有些猶豫不定。
時戟不耐的皺起了眉,手指離開了太陽穴,放到了翹起來的那只腿上,邊敲擊着邊不耐煩的乜着他倆,見他們互動告一段落了,才道:“想好誰來說了嗎?”
保镖甲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收攏了些,盯着時戟那雙冷臉,硬着頭皮道:“或少每天下午都有一節美術特長班的課,往常我們都是在學校門口的車裏守着,今天也跟往常一樣,只是過了很久或少都沒出來,我們又怕出現上次的事情,所以趕緊先試着打了個電話,或少一接電話,只說了個地點,等我們趕過去……”咽了口唾沫又繼續道:“或少人已經歪倒在地上了,書包在一旁扔着,裏面的東西散落到了地上,當時或少人是清醒的,我們給您打完電話,就直接把或少送醫院來了。”
時戟聽完臉色并沒什麽變化,沉了會兒問道:“不知道他是和誰動的手?”
保镖甲聞言擡了下頭,當觸及到時戟那雙眼睛後,就又迅速垂了下去,有些發虛的回道:“……不知道。”
時戟聽了,擱在大腿上的那只手一下子攥緊了,深邃的面容随即變得冷硬了,尖銳的反問道:“不知道?哼,人被打成這樣,你敢跟我說不知道?”
倆保镖一聽,額頭瞬間滲出了冷汗,然後腰微微彎了下去,均一副愧疚難當的樣子,前後分別說了幾句自責的話。
時戟懶得聽他們這些虛話,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又在大腿上敲擊了起來,過了會兒穩定了下情緒,才道:“你們去查,查清楚了再回來彙報。”
保镖甲乙聽了,忙松了口氣,點了下頭就立馬告辭出去了。
時戟一直在沙發上坐到隔日清晨鄒或醒來。
鄒或覺得渾身都疼,他張開眼的時候屋裏并沒有人,是後來時戟進去看他才發現他已經醒了。
時戟問他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鄒或舔了舔有些幹的嘴唇,沙着嗓子道,哪裏都不舒服,給我來點水喝。
時戟按了下床頭的按鈴,才動手倒了杯水。
鄒或撐着左胳膊,艱難的坐了起來,接過了時戟遞過來的水。他口腔裏的傷還沒好,喝水的時候疼的他不禁皺起了眉。才喝了幾口就把杯子還給了時戟。
時戟放下杯子,坐到了床沿,伸手扣住了他的後頸,道,張嘴。
鄒或被他這舉動搞的有點惱,他本來就渾身不得勁,再被時戟這麽對待,心裏別提多不痛快了。他晃了晃腦袋,孱弱道:“你別鬧了,我難受!”
時戟沉下了臉,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依舊強迫的扣着他的後頸,讓他張嘴。
比強硬,鄒或是永遠比不過時戟的,心裏雖一百個不情願,但最後還是老實的張開了嘴。
“咚咚。”剛好,這會兒門外響起了叩門聲。
鄒或聞聲下意識的就把剛張開的嘴就又閉上了。
時戟腮上的肌肉頓時繃了起來,硬邦邦的說了聲,“進。”他的手并沒離開,說完根本就沒理睬身後進來的醫生,依舊扳着鄒或的後頸。
鄒或的腦袋,在時戟手中掌控着,他無法轉頭,只得錯開眼神,瞅向了那醫生。
那醫生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進門先是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然後識趣的站一邊并沒上前。
時戟蹙眉,手下用了點力道,提醒他按照自己的話去做。
鄒或有些惱羞的把注意力從醫生身上拉了回來,瞅着時戟,無奈的張開了嘴。
時戟低頭,調整了一下角度,眼神在鄒或的口腔裏掃射了一遍,依稀看到左邊牙齒旁的口腔黏膜處有些糜爛……
那醫生适時的遞過了一支手電。
時戟接過,打開,這麽一照才把那處糜爛的地方看清楚。很嚴重。
這時鄒或因為長時間張嘴,口腔裏的唾液有了泛濫的趨勢,他趕在口水溢出前收起了下颚,咽唾液的同時不小心又觸碰到了那處傷口,疼的頓時擰起了眉。
時戟也皺着個眉,把手電遞給了醫生後就站起了身,道:“他口腔糜爛有些嚴重."
醫生接過手電,湊近鄒或。嘴裏“啊~”了聲,示意鄒或再張開嘴。
鄒或面對醫生,并沒有面對時戟的時候那麽抵觸。他乖順的張開了嘴。手電的光束在他口腔的某個位置停留了些許,就撤了出去。
“好了。确實有些嚴重,不過這樣的傷只能自行治愈!”
鄒或聞聲才又合攏上嘴。
那醫生拿出了個溫度測試儀,對着鄒或的皮膚一點,上面就顯示了他的體溫,三十七度八……“有些低燒。”說完又用聽診器鑽進他的病服裏貼在了心髒的位置上。
鄒或被聽診器上的金屬部分,冰的頓時倒吸了口氣。“嘶~”
醫生看着他道:“聽我的指使,吸氣……呼氣……”
過了大概半分鐘,醫生才把聽診器從他的胸口上收回去。然後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拿出了個本子,埋頭寫了些東西,寫完,道:“病人有些低燒,口腔內黏膜破損,以後注意飲食,肺部沒有雜音,右臂上已經上了夾板,骨裂沒有辦法治,只能自己養着。”
鄒或點點頭,對着醫生道了聲謝。
醫生離開後,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鄒或又窩回了病床,時戟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沉着臉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保镖把早飯送了進來,還盡職的一一擺好才出去。
粥的香味飄到了鄒或的鼻子裏,他咽了下唾沫,随即肚子裏就是一陣饑腸辘辘,他從昨天中午,到現在都沒進過食,打了一架,又過了一晚,當然餓了。
時戟離得遠,并沒聽到他肚子裏的叫聲。
鄒或掙紮着坐了起來,瞅着時戟道:“我餓了!你把粥遞給我!”他說這話的語氣有些過硬,給人的态度就顯得理所當然似地。
時戟挑挑眉,倒是沒跟他計較,起身把粥遞給了他,然後就在他一旁站定了,道:“我一天不在,你就搞出這樣的事情?”
“……”鄒或皺眉,喝着粥,故意的沒接話。
“怎麽回事?”時戟倒是看在他有傷在身的份上,所以态度上并沒表現的太強勢。
鄒或本來就低燒,而且右胳膊不能用,嘴裏還難受,每喝一口粥,都得忍着疼強咽下去,這些都讓他的心情很糟,偏偏時戟還在一旁問話,就更讓他鬧心了……
時戟見他不回答,又開始不耐煩了,他雙手環胸,那架勢大有不回答不行的意思。
鄒或還是小口的喝粥,心裏那股犟勁兒突然也上來了,就是不回話。他從來就沒跟時戟說過自己在學校的事情,這次也不打算說,他和時戟的關系本就讓他忌諱,如果真讓時戟給他出頭,那以後指不定會被人把他倆的關系洩露出去,到時,他還怎麽在學校裏呆?所以,有矛盾争端就只能自己解決,打得過就拼死打,打不過就挨着……
時戟見他怎麽都不開口,火氣也一下子上來了,冷哼道:“不想讓我替你解決?好,我看你能自己扛到什麽時候!”
鄒或依舊低着頭,沒回應。
時戟臉色越來越不好。
兩人之間出現了難得的一次制衡,鄒或因為自己有傷在身,倚仗着時戟不能怎麽着自己,就以緘默的姿态對抗時戟,看似弱勢卻透着一股強硬,而時戟,他本身就是處在強勢,但這會兒因為顧忌鄒或的傷勢,卻不得不收斂,雖态度上依舊強硬,但因為心裏有所顧忌,所以難免的處于了下風。
這種被牽制局面,對于時戟來說是非常少有的,所以他非常的不能容忍,但卻又不能把鄒或怎麽樣。他知道鄒或這是故意的再跟他耍伎倆,只是無可奈何,他深吸口氣,硬聲道:“真是長出息了!嗯?……”說完就賭氣的甩門走了。
他走後,鄒或低垂着的嘴角突然翹了起來,鼻腔裏随即發出了一聲冷哼。
“哼~”之後又自顧自的喝起來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