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盛煜。”付珩走上前,“今晚不是約好要去宴會的嗎?”
“什麽宴會?”盛煜看着付珩,不明所以。幾秒鐘後他才意識到付珩的意思,“啊,是,有宴會,但是我和我爸媽說不去了,那種聚會可無聊了,你是不是也不想去?”
陶知藝眼神空洞地看着付珩。
付珩說:“嗯,我不喜歡那種無聊的場合,你們去哪兒?”
夏漫沒好氣地說:“懦夫。”
付珩顯然有些局促,陶知藝想,既然已經放下,自己為什麽還要躲着他呢?他如果一直躲避付珩,就說明自己還是沒有放下上輩子的事。陶知藝不能因為上輩子的夢魇就選擇這輩子繼續沉睡。
選擇了讓往事過去,又何必遮遮掩掩?
“我們要去家裏學習,付珩,你也一起來吧。”陶知藝伸出手,微笑着,付珩握着陶知藝的手:“謝謝你。”
盛煜和夏漫一臉震驚。
四個人在路上的氛圍奇奇怪怪,夏漫也能猜到陶知藝的想法,他既然都做出了決定,自己也不能再說難聽的話。
四個人拎着布丁果凍,還有酸奶,蛋糕,冰激淩,走在路上,陶知藝打破沉默說了些話,四個人的氣氛才緩和了不少。
回到陶知藝的家後,付珩跟在他身後想要幫他做些什麽,陶知藝說:“幫我把蛋糕和酸奶放在上層冰箱上,等一會兒吃。”
“好。”
盛煜看着夏漫,怎麽也看不夠,夏漫說:“你看着我幹什麽。”
“我聽人說,一見鐘情其實是因為上輩子就喜歡他了。所以這輩子一見面就喜歡他了。”
“是嗎?你還挺迷信的。”“我本來不迷信,但是看到你,我迷信了。”
“放屁。”“你看你罵人說粗話都這麽可愛,我迷信程度又上了一個層次。”
“你是不是從小腦袋燒壞了。”“沒,我很少生病。”“哦?你厲害。”“因為我一直和付珩在健身,你要不要摸摸我的腹肌?”
盛煜抓着夏漫的手,随後把夏漫抱在懷裏,“你摸摸結不結實?”
“流氓。”夏漫小聲地反抗,但是他确實覺得盛煜的腹肌很好看,他臉又紅了:“知道了,你快放開我,熱死了。”
“你小時候可不這麽愛害羞的?”盛煜說。
“啊?什麽。”“你真的把我忘記了?虧我一直記得你呢。”盛煜搖頭。
“在你搬來這裏之前,8歲的時候你遇見了一個病殃殃的小男孩兒,你還嘲笑他是個小雞仔?”盛煜的話勾起了夏漫的回憶。
他确實記得在他搬家之前,遇到的一個小男孩,有錢但是身弱體虛,出門都有保镖看護。又一次他趁着保镖不注意偷偷跑出來,結果正好遇見了騎着自行車在街道上玩的夏漫。
他從牆後邊看着夏漫笑得開心,他也想像他一樣自由地出去玩,但是剛要出去,就暈倒在地上,夏漫騎着自行車差點壓到他,他趕緊剎車。
“喂,你沒死吧。”“沒事。”盛煜回答。
“我說你沒死吧?”夏漫想死人也不會說話,估計是沒死,他趕緊把他拖到了診所,讓醫生給他吃了點藥,才好些。
“小雞仔兒,我先走了,我爸爸媽媽在家等我呢。你要是回家,就給醫生阿姨說哦”
夏漫以為是一面之緣,誰想到之後他救的這個“小雞仔”是個小少爺,也沒想到他之後就一直纏着自己,非要和自己玩。
夏漫也覺得這個小孩兒怪可憐的,就陪他玩了一個月,盛煜的病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夏漫,我以後娶你好不好啊。”兩個小孩兒坐在花壇上,吹着泡泡,盛煜挽着夏漫的手。
“哼,不要。”“為什麽啊?我家裏有錢,可以給你買很多很多的好吃的。”
“我喜歡強壯一點的男生。”夏漫說:“你看看你,體弱多病,我怕以後和你結婚,我就得….”
他看着盛煜低頭,夏漫也沒多想,就安慰他:“盛煜,你要是好好治病,乖乖聽醫生的話,身體快快健康,我就答應和你結婚。”
小盛煜的眼神亮起來,親了一口夏漫的臉蛋:“說好了,你可不許反悔。”
後來,夏漫就搬走了,他和盛煜告別後,還留着盛煜給他買的那個泡泡機。
夏漫從回憶裏抽離回來,盛煜壞笑:“‘新娘子’反悔了?”
“什麽新娘子,不要臉,當初我那是安慰你的,你是真傻啊。說說就信了。”
“我還真信了。”盛煜說:“你現在就是不負責任,食言吃飯會咬舌頭的。”
“那都是小時候不懂事。”“不,我就要你實現你的諾言。”“怎麽…怎麽實現?”
盛煜親了夏漫的嘴唇一下,“和我交往吧。”
“你有病。”夏漫擦擦嘴,盛煜挾制着夏漫的手,眼神裏帶着一點痞:“不許擦我的吻。你要是擦一下,我就親一下。”
“他們在廚房,看着呢。”
盛煜順勢打橫抱起夏漫:“那我們就去他房間。”
“這是別人家,你是不是做少爺做習慣了,你要懂得尊重別人。”
夏漫看着帥而痞的盛煜,小聲說:“你要是不會尊重別人,那你和付珩就是一類人,我是不會喜歡不尊重別人的男生的。”
“那你是答應了?”“看你的表現。”“好,那你要我怎麽表現?”
“第一,在班級要保持距離,不能暧昧。第二,要學會尊重我和我的朋友,不能随便地就替我做決定,第三,要等感情穩定再告訴最好的朋友,僅限1人!”
“就這麽簡單?”“你能做到第一件事我就謝謝你了。”“你就等着吧。”
夏漫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随便了點?就這麽答應他戀愛了?不過看在他長得帥,身材還好的份上就勉強試試呗。
廚房內的陶知藝看着付珩,“我把蛋糕和布丁切好直接端過去就好了,不用你幫忙。”
“沒關系,我還是想幫你做些事情。”
陶知藝勉強笑笑:“那好吧,我切完拿出去,我們四個吃。”
“好。”
付珩看着陶知藝,他心中噴湧而出的愧疚和喜歡一時之間雜糅,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付珩端着蛋糕放到了桌子上,四個人吃得很開心,陶知藝也看出來盛煜和夏漫的暧昧,他沒戳破,他相信兩個有緣分的人終究還是會在一起的。
但他和付珩是因虛無的妄想而湊到一起的孽緣。
吃完後,盛煜和夏漫一起去廚房收拾盤子和碟子,付珩和陶知藝站在陽臺上看着星星。
付珩看着陶知藝欣賞星星的側臉,那麽地漂亮,好像是一件藝術品讓人不敢靠近,破壞他的聖潔。
“付珩,我明白你的愧疚,”陶知藝開口:“我們之間的相遇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不然我也不會喪命。”
“陶知藝,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這句話,上輩子沒機會聽到,這輩子陶知藝得到了,他也不會再耿耿于懷了。
“付珩,你知道嗎?其實蝴蝶是一種很有靈性的生物,它們代表了蛻變與重生,有的人想要改變,所以寄希望于蝴蝶。”
陶知藝伸手,他能感覺到從滿天繁星中有一只銀色的蝴蝶悄然落在他的手背上,“我就是有的人其中的一個。”
付珩搖頭:“我不明白。”
“既然我們沒有緣分,就不要讓緣分開始。我們不開始就不會有糾纏,也不會有悲慘的結局。”
付珩明白陶知藝的意思,可是他不甘心:“你沒試過,怎麽就覺得我們沒有好的結局呢?”
“試過,後果就是溺斃而亡。”陶知藝說出了狠話。
付珩明白再多的道歉也無法彌補陶知藝受過的傷害,只有劃清界限,讓陶知藝去選擇過自己的人生,才算是對他未來的彌補。
“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嗎?”付珩還是抱着一絲希望,或許他只要能看到陶知藝,他就有機會讓陶知藝改變自己的想法。
陶知藝深呼一口氣,吹了吹手指上停留着的虛無的蝴蝶,“我們還是做陌生人吧。”陶知藝抱住了付珩,就當是對上輩子的付珩與自己的和解:“我們不相見,不相識,讓緣分就這麽過去吧,讓我過上全新的生活。”
付珩眼神空洞,像被人當頭棒喝,他抱緊了陶知藝,嗅着他身上殘餘的花香:“我會放手,讓你選擇自己的人生。”
“謝謝。”陶知藝心裏落下了一塊石頭,再也沒有鈍鈍的痛感,付珩帶給他的傷害用這個擁抱達成了和解。
這一刻,陶知藝才覺得自己破繭成蝶,重獲新生。
付珩看着陶知藝的背影逐漸被厚厚的門框擋住,連同他的一顆心也被隔絕在外,他狼狽地躲在車裏哭泣,這一輩子他和陶知藝就以今晚的滿天繁星為分界線,從此再也不相見。
之後的日子裏,陶知藝依舊和夏漫有說有笑地上學,一起吃着冰激淩,一起談論上課時英文語法和長難句分析的晦澀,數學題的難度,一起消磨着僅剩幾個月的高中歲月。幾個月之後,全國的高三生迎來了高考這場戰役。盛夏的暑熱與高考同向而行,所有人收拾起兵荒馬亂的青春,在考場上奮筆疾書,無論結果如何,都想要為自己的少年時代畫上一個滿意的句號。
最後一門考試結束後,殘陽映照着天邊的晚霞,紅得像鮮血般刺眼。陶知藝緩緩地走出考場,他張開雙臂,深深地舒出一口氣,高考結束,他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高考後的填報志願是另一場不見硝煙的戰争。陶知藝覺得這一世他很幸運,他的努力讓他考上了一流的大學,雖然和夏漫不在同一個大學,卻也會經常見面。盛煜和夏漫在盛夏結束之際,互相表白,真正以情侶的身份出現在大衆視野。陶知藝覺得這一切本就該如此,他已經開始想象,盛煜和夏漫的婚禮會有多麽地浪漫。
陶知藝無數次的幻想終于在大學畢業工作一年後成了真。盛煜和夏漫的婚禮,是父母雙方都稱贊的十分完滿的婚事。陶知藝舉着酒杯,和夏漫碰杯,陶知藝哽咽着祝夏漫幸福。陶知藝是兩人戀愛旅程的見證者,見證了酸甜苦辣的愛情故事最終迎來童話般的結局。
盛煜自然也邀請了付珩。只是付珩是帶他的未婚妻一起來參加的婚禮,盛煜和付珩兩個人雖然天南海北,但是友情并沒有變質。兩個人還在嬉鬧,付珩的餘光瞥見了陶知藝。
陶知藝像看到陌生人般和付珩夫婦寒暄,在付珩的妻子嘴裏得知,她已經懷孕兩個月了,下個月會和付珩辦婚禮。
付珩一直看着陶知藝,心裏一陣酸楚,陶知藝也只開心地說了一句恭喜。
婚禮之後,盛煜和付珩聚在一起,偶爾聽盛煜講起,陶知藝要出國去海外分公司工作,短期內是不會回國。付珩啞然,陶知藝和他再度成為了兩條平行線。
十七年後,陶知藝四十歲,從分公司回到了國內母公司做起了高管,他事業有成,只是一直單身着,別人問他也只是笑着岔開話題。
陶知藝再遇見付珩是在商場的門口,他的兒子陽光帥氣,女兒高挑英氣。付珩鬓角已經霜白,歲月也為他添上成熟的魅力,舉手投足間的帥氣依舊讓他成為人群的焦點。
可是陶知藝離他這麽近,卻怎麽也拼湊不起他的面容,好像他從未經歷過自己的生命。陌生人從未相識,又何必再提什麽前塵,提什麽緣分?
陶知藝趁着付珩還沒發現他的存在,旋踵離開,回到他的人生繼續生活。
“爸爸,你剛才在商場裏一直跟着的叔叔是你的朋友?那你為什麽不和他打招呼?”女孩好奇地問。
“對啊,他是爸爸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付珩眼眶泛紅,沒辦法向他的女兒解釋他和陶知藝之間的糾葛,女兒發覺爸爸的為難也沒有再繼續發問。
男孩思索着大人的謎語:“爸爸,你們認識很久,很久是多久呢?”
付珩看着車窗前已經消失的陶知藝的身影,看着他後座一對兒女,笑中含淚:“爸爸上輩子就認識叔叔了。可是爸爸好壞,把叔叔氣走了,叔叔不要爸爸了。”
付珩依舊記得,羸弱的少年坐在落地窗前,紫色鳳尾蝶在少年白嫩纖長的無名指上駐足,破碎而唯美的畫面讓付珩心動。
活着而不去相見,懷念而不選擇打擾,就是他和陶知藝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