鹟與贏
果然屋內空無一人,餘佘心裏明白,人多半是沒了,他心情低落,草草地吃過飯就睡了。
随後的日子裏,贏出去打獵他也會跟着,試圖尋找顧钰的蹤跡,但至今一無所獲,人各有命,時間長了他也不再糾結于顧钰的死了。
這些日子溫度降得特別快,晚上蓋着厚厚的獸皮被子還是很冷,餘佘只能整個人蜷縮在贏的懷裏,最近他都在籌備過冬的衣物和糧食,今早他望着光禿禿的樹枝,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蛇到冬天不是要冬眠的嗎?自己會不會也這樣。
如他擔心的一樣,過些時日他感覺自己胃口變大,總是想吃更多的東西,贏也發現他的異樣,生怕他出什麽意外,更黏他了。
這天餘佘醒來就看到贏在一旁擔憂地看着他,周身環繞着低靡的氣壓。
“怎麽了贏?”
随着天氣漸冷,林子裏的動物也越來越少,贏出去的時間也越來越久,他還以為贏沒有找到食物,才這個表情。
“佘你睡了好久。“
下一秒餘佘整條就被贏撈在懷裏,出了被窩有些涼,他把尾巴塞進贏穿着的獸皮下,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沒事的,我可能只是要冬眠了。“
贏身上太暖和,他又往他懷裏鑽了鑽,等他清醒些時才發現外面下雪了,裹了好幾層獸皮他才敢出門,入目一片雪白,大自然真是神奇,一夜之間就給整個森林披上了一層雪白的外衣。
過去他在的城市即使下雪也只是零星一點,很快就會化掉,他頭次見到這麽大的雪,顧不上冷就攢起院子裏的雪,堆了個雪人。
“佘吃飯了。“看到餘佘這麽有活力的樣子贏也沒有放下心,心中的不安始終籠罩着他。
贏知道他最近胃口大,做了許多。
餘佘玩夠了停下來才感覺冷,手指都凍得有些僵,他笑嘻嘻地把凍得通紅的手伸進贏的小腹。
贏寵溺地單臂給他抱起來,到了冬季,吃飯都在屋裏,雖然屋裏也暖不到哪去。
下次建房一定要在屋裏建個壁爐,可是木質的又易燃,應該在房子中混層泥巴,還保暖。
餘佘想第一次建沒經驗,等到開春暖和起來,再改造一下。
因為樓上的床被顧钰住過,兩人就一直睡在樓下,樓上再沒踏足過。
餘佘想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啊,他捧着手裏的熱水多喝幾口,剛從贏口中得知自己竟睡了三天,怪不得他那麽緊張,不過應該只是要冬眠。
“贏,我可能要睡很長的一覺,但是這次只是冬眠,蛇都是要冬眠的啊。“他覺得還是跟贏說一下,別他春天醒來,贏都死透了。
“我不想你睡。“贏把頭搭在餘佘的肩上,像一只被丢棄的小狗,但他也知道這無法違背。
餘佘摸着贏順滑的黑發,親了親他的耳朵:“我會盡量早些醒來的。“
他也不想這樣睡過去,像半死一樣,但是他有種奇怪的預感,這次冬眠對他很重要。
接下來的日子他就放開了大吃大喝,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但不管什麽時候,只要他睜眼就會看到贏亮晶晶的眼睛,和贏備下的熱乎食物。
睡去的黑暗都不再恐懼,他總是期待睜眼時贏的開心模樣。
已經有兩個月,贏感覺原始森林的這個冬季好像格外的長,今天也不知道雌性會不會醒,還是把飯菜熱上吧。
他端着熱好的飯菜進屋,這是他每天重複的過程,熱飯菜拿進屋,涼了再熱,離雌性上次睜眼已經過去半個月了,他無精打采地推開木門,然後快速進屋關門。
餘佘怕冷,所以他争取讓涼氣少進來些。
他下意識地往床上望去,視線所及的地方一定要看到餘佘,床上卻空空一片,被子都塌了下去。
贏瞳孔微縮,腦中一片空白,惱怒中夾雜着恐懼地沖過去,掀開被子發現餘佘只是變回獸形了,一條白色的蛇,在被子中縮成一團。
感受了一下蛇的微弱呼吸,他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随後又翻身上床,将餘佘小心翼翼摟在懷裏,親吻着他的頭:“佘,我好想你。“
贏在痛苦中度過了無比漫長的冬季,并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光都非常讨厭冬天。
對贏來說這個冬天好像有幾年般漫長,但對自然來說不過是轉瞬即逝,冰雪開始融化,植物吐出枝丫,在樹屋安家的小鳥也活躍了起來,萬物都開始複蘇,只有餘佘,還沒有醒。
贏每天都要确認幾十次餘佘的呼吸,才能放下心來。
不過冬季儲存的糧食已經快沒了,他要出去打獵,把餘佘自己留在樹屋內他總有些不放心,可是帶着也很不方便。
又躊躇了幾天,他不得不出去找食物,他想了想吩咐周圍的鳥兒在他不在的時候看着點樹屋,要是有野獸入侵及時通知他。
他也不敢走得太遠,只在附近找了些小型動物,吃了不餓就趕緊回去。
只有懷裏摟着餘佘他才能安心,雌性變成蛇後就沒有醒來過,他撥弄着雌性的尾巴尖,好懷念他氣急敗壞地喊自己的樣子。
這天贏像往常一樣出門打獵,今日的森林有些奇怪,異常安靜,半天也不見個獵物,他無奈之下往遠走了些,飛至一半,他突然有不祥的預感。
為什麽動物都躲起來了,那一定是林子裏來了讓他們恐懼的東西,他趕緊掉頭就往家飛。
用上了最快的速度,餘佘還自己在家裏,他現在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他悔恨自己怎麽沒早點發現異樣,出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雌性不會已經……不,一定不會的,小鳥沒有出來預警,應該暫時無事。
可以看到樹屋時他心裏一松,樹屋完好無損,沒有野獸侵入的痕跡,就在這時,他察覺到危險,在空中急速變換軌道,側身躲過了青翠的藤條,上面布滿尖刺,被它抽一下可不好受。
他的鷹眼冷冷地注視下方林子裏走出的熟悉獸人,說來還有些親緣關系,這人是他雌父兄長的孩子。
“我不是已經離開部落了嗎?又要幹什麽。“
陷害他弑殺同族的就是他,他替他背了黑鍋已經被趕出部落,怎麽又追過來,不過他怎麽知道自己的住處的,這裏部落可遠得很。
“沒辦法啊,就算你殺了同族,我們也只是将你趕出部落,可是祭司為我們展示了上天的警示,我們看到了你毀滅了部落,将好心放過你的這些獸人用雷電燒成飛灰,所以與其放任你成長,還是先動手将你殺了。“
他叫鹟,本體是個體型小巧的鳥類,因為是和贏同一期的獸人,大家總會拿他倆比較,不管是雄壯的體型,還是捕獵技巧,或是最後覺醒的能力,鹟都比不過贏,可二者都不是一個物種,本就沒有可比性,贏也從未有心用鹟襯托自己。
但生出強壯的後代是獸除了進食外最在乎的事情,而鹟的雄父是非常兇狠的猛禽,卻生出鹟這種瘦小的鳥類,讓他一度懷疑雌性的不貞,兩人因此關系惡劣,在鹟長大後不久,雄父發現他居然以昆蟲為主食,更加讨厭這個孩子和生出他的雌性,雖然雌性數量稀少,但鹟的雄父高大威猛從不缺傾心的雌性。
因此因鹟的誕生,使他父母整日争吵,最後分開,雌父帶着鹟生活,不貞或是生不出強大後代的雌性,不管哪條都令他雌父難以擡頭。
而鹟的雄父正是贏的舅舅,十分喜愛強壯的贏,恨不得贏是自己的孩子,得到什麽好東西都會先給贏,在雄父的這種區別對待下,鹟逐漸變得偏執,在他心中贏和他已是不死不破的關系。
而這數十年的嫉恨終于在某一天,在心中生出了罪惡的根芽。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年多前,鹟愛上了部落裏并不出色的,一個普普通通的雌性,他卑微地對他示好,真誠地向他求愛,可那個普通的雌性得知了他的心意後,丢出了他打來的獵物,先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笑了半天,然後道:“就你?一個本體巴掌大的小鳥,也配擁有雌性,你真能讓雌性受孕嗎?”
那雌性随後又一臉憧憬地說:“橫那樣的雄性才是雌性求偶的首選。“
贏之前的名字叫橫。
随後又換上了尖酸刻薄的詞語:“即使我這樣普通的雌性不能為部落最年輕強壯的雄獸繁衍後代,也輪不到你這種弱鳥。“
鹟捏緊了拳頭,緊了緊牙關,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哦?弱鳥?”
“是啊,弱鳥,你和橫也有親緣,怎麽差得這麽多。“面前的雌性還在喋喋不休數着他不如橫的地方,沒有看見鹟扭曲變形的臉。
或許看到了,但他并不在意。
直到布着尖刺的藤條勒緊了他的脖子,雌性不可置信地看着血紅眼睛的獸人,那個表情似是要指責他什麽,卻因為被勒緊了喉管發不出聲音。
“我弱嗎?”他掐着雌性的臉陰沉地問道,但已經快窒息的雌性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他把藤條松了松,沒有馬上殺死雌性,反而搗爛了他的舌頭,将他藏在了自己外出時發現的山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