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1)

場中,柴、柯兩位護劍早已拔出随身佩劍,與正在和白衣少女對峙的陳、鐘兩位護劍各據一方,将白衣少女圍在當中。

柴護劍道:「小魔女,老夫等四人來讨教幾招。」聽說話語氣此老不易激動。

柴護劍話音剛落,與他同時上場的柯護劍道:「小魔女,只要你贏得老夫四人手中長劍,今天便放你一條生路。」

莊彩鳳聞言笑了起來,心道:「你們四大護劍是江湖上聲名響亮的一流高手,金劍門的頂梁柱,四人聯手一擊,便是李開濟也無法接下,白衣姑娘若是能接下你們手中的劍,挫敗你們四人的聯手攻擊,想不讓她走也不行。」只因李開濟已經走近,才未笑出聲來。

場中,白衣少女冷哼一聲,手中長劍一擺,冷傲地瞧着正對自己的柴護劍,寒聲道:「不要貓哭耗子假慈悲,想要本姑娘性命,盡管來,本姑娘在殺劉世傑時,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眼前的情勢十分清楚,金劍門今天是非要自己性命不可,想活着離開已不可能,她豁了出去。

四大護劍不再言語,一個個眼中精光暴射,緊緊盯着場中,同時振劍緩緩向場中逼去。

雙方相距不足八尺,是發動攻擊的最佳距離。劍長二尺八,臂長兩尺,一跨步又是四尺,不足八尺的距離只要上步遞劍即可将對方刺穿。江湖中人決鬥時,只要對方靠近八尺這個距離,通常會立即展開攻擊。距離近,雖然得手的把握更大,但危險也更大,一擊不中,便很難脫身,容易給對方可乘之機,而八尺這個距離,進可攻,退可守,攻防兼備。無論是主攻方,還是被攻方,決鬥時,通常不會讓對方跨過八尺這個距離,除非有絕對把握戰勝對方。

然而,場中雙方并沒有立刻展開攻擊。四大護劍越過八尺距離後,停止了前進,八只眼睛緊盯着白衣少女,似乎在等對方出手。白衣少女似乎知道對方用意,身形沒有因對方的逼近做任何移動,靜靜站着,目視前方,似乎在等候對方發動。

金劍門四大護劍确在等待時機。雖是四人聯手,勢力上占有優勢,但對在三、五招內解決對方并沒有十足把握。白衣少女在前面幾次決鬥中顯露的劍術,實在太神奇、詭異了,他們尚未摸清路數,不知對方是否還有更厲害的煞着。在這種情形下,貿然出擊只會招來致命的錯誤,要成功只有等候時機。

他們是江湖上混了數十年的一流高手,深知時機在決鬥中的重要性,誰把握了時機誰便掌握了主動,江湖上時常發生武功平平的二流人物打敗一流高手的事,便是因為這些武功平平的二流人物把握了出手的最佳時機。等候時機需要耐心和毅力,為了金劍門的聲譽,為了四人的聲譽,他們深信自己有足夠的耐心和毅力。

白衣少女通過方才與金劍門兩大護劍的交手,對對方勢力有了了解,知道自己很難抵擋對方四大高手的聯手攻擊,即使能僥幸逃出,場外還有一個虎視耽耽的李開濟和近百名金劍門弟子,對活着出去已不抱任何希望。她現在只想好好保存勢力,以便在适當的時機給對方致命打擊,即使命喪山頂,也要對方付出慘痛的代價。有了這種想法,自然不會主動出擊。

雙方靜靜對峙着,場中靜得針落可聞。

在四大護劍振劍向白衣少女逼近時,李開濟領着十數名未受傷的黃衣劍士來到酒肉和尚等人面前,道:「李兄俠駕臨,李某迎候來遲,還望李兄海涵。」

酒肉和尚道:「李門主屈尊相迎,和尚實在擔當不起,罪過,罪過,阿彌陀佛。」

李開濟道:「幾年不見,李兄越來越精神了,想來這些年武功一定又精進了不少。小弟近幾年一直未得李兄消息,不知李兄在何處逍遙?」

酒肉和尚笑道:「我是個大廟不收、小廟不留的野和尚,四海為家,哪談得上逍遙?只是我們李門主,倒是越活越年輕了,莫非近幾年又練成了某種絕世神功?」

李開濟道:「李兄說笑了。」頓了頓,又道:「李兄,能否為李某介紹身邊的朋友?」

酒肉和尚道:「好說、好說。這三位是京西河南府龍門莊家的莊氏兄妹,想必李門主已有耳聞。」

李開濟道:「可是莊曉峰莊老爺子的後人?」

酒肉和尚道:「正是。這位是武──」

「武林後進淩玉龍,初涉江湖,還望李門主多多指教。」酒肉和尚剛說到一個「武」字,淩玉龍便将話接了過來。

酒肉和尚一聽便明白,淩玉龍是擔心自己将「武林至尊王子」的名號抖出來,對此雖然不解,但佩服淩玉龍的機敏,對他笑了笑。

聽完介紹,李開濟心裏安定不少。雖然酒肉和尚身手了得,但自己可以抵擋,要插手管閑事很困難。莊家兄妹的武功雖不清楚,但根據他們在江湖上的名氣,可以肯定不會很高,至少比莊老爺子要差一籌,莊老爺子最多能與自己打個平手,他們兄妹六名黃衣劍士應該可以阻擋。唯有淩玉龍,他毫無所知,心裏尚有些不踏實,不由對淩玉龍多看了幾眼,似乎想從外表看出底細。

雖然淩玉龍出道快一個月了,衡州擂臺比武之事也已經傳遍江湖,但李開濟尚未聽說。

最近一個月,金劍門在全力以赴尋找殺害副門主劉世傑的兇手,對江湖上其他事很少留意。

淩玉龍外表像個書生,很難看出有高深武功。但是,李開濟并不這樣認為,從淩玉龍的氣質與衆人說話的神态上已感覺出,身手要比莊氏兄妹高,雖然高多少看不出,但是暗示了三名黃衣劍士去防備。

盡管如此,但李開濟仍希望酒肉和尚等五人不要插手。在作出防止五人插手準備的同時,他準備先探探口氣,如果能用言語将對方套住,不插手此事,自然最好,爽朗一笑,道:「原來是莊家兄妹和淩公子,失敬、失敬。」

莊定平道:「李門主客氣了。」

李開濟道:「世侄,老爺子近來可好?」

莊定平道:「托門主的福,家父身體還很健朗。」

李開濟道:「算來有八年未見老爺子了,老爺子的風範和武功李某十分景仰,據說賢兄妹已盡得老爺子真傳,并有青出于藍勝于藍之勢。」

莊定平道:「門主過獎了,晚輩兄妹的武功不及家父一半,雖在江湖上有些薄名,但那是家父餘蔭。倒是李門主的武功,家父非常欽佩,時常與晚輩兄妹提及,以後還望門主多多指教。」

李開濟道:「世侄少年老成,虛懷若谷,實為難得,将來成就必在李某之上。」接着目光轉向淩玉龍,含笑道:「這位淩公子,老夫雖是初次得見,但自信兩眼尚未昏花,公子器宇軒昂,英氣逼人,一定是位身手非凡的少年英雄,不知受業于哪位高人?」

淩玉龍道:「在下恩師姓吳,名諱上子下純。」

李開濟道:「可是在江湖上有鬼手神偷之稱的吳師傅?」

淩玉龍道:「正是。」

李開濟一聽,對防止酒肉和尚等人橫裏插手信心大增,心想:吳子純雖然手腳快捷,但武功并不十分高明,淩玉龍是他徒弟,武功再高也高不到哪去,三個黃衣劍士對付足足有餘,自己只要專心防範眼前這個愛管閑事的酒肉和尚便行了。對淩玉龍他不再擔心。

李開濟正要說話,緊盯着場中的莊彩鳳突然發出「啊!」的一聲驚呼。

原來場中雙方已經動手。

其實,淩玉龍與酒肉和尚等人一直留意場中的情形,雙方交戰的經過看得十分清楚,只是表面上沒有莊彩鳳投入。

一陣山風吹過,吹亂了白衣少女的烏發。她剛伸手去抹前額處那绺遮蓋眼睛的烏絲,一直在等候機會、尋找破綻的四大護劍,乘機發起了攻擊。四支長劍猶如四道閃電,從前後左右四個方向同時向中心射去,将白衣少女完全鎖住。

對這種淩厲絕倫的突然發動,不但莊氏兄妹臉現驚容,便是久經風浪的酒肉和尚也臉色頓變。

這種攻勢的威力酒肉和尚非常清楚,這不是普通的四人聯手攻擊,也不是普通的劍陣,而是金劍門的鎮門之寶,四絕陣,威力遠遠超出四人聯手,想從這種劍陣中安然脫身基本不可能,除非是同時解除四人手中的劍,否則難逃一劍穿身之劫。白衣少女方才雖然輕松接下了兩大護劍的聯手攻擊,但是現在能否從四大護劍手下逃生,他深表懷疑。

身處劍陣中的白衣少女并不慌亂,手中長劍一抖,幻起一片銀芒将自己裹住,仿若一個銀團在場中飛速滾動。

紅影幢幢,白影翻飛,寒芒閃爍,劍光耀目,急遽的金鐵交鳴聲登時響徹山頂。

突然,劍陣中那團滾動的銀芒沖天而起,銀芒外的四支長劍雖緊随而上,但慢了半拍。白衣少女沖出了劍陣。

「啊?!」這結果令場外的金劍門弟子大為震駭,不少人發出驚呼。其中既有對白衣少女絕妙劍術、詭異身法的由衷贊嘆,也有對四位紅衣護劍聯手組成的劍陣不能将對方困住的驚疑。近二十年來,還沒有誰在金劍門四大護劍擺下的四絕劍陣中逃脫過,現在年紀輕輕的白衣少女竟逃脫了,他們不能不震驚。

遠離鬥場的莊彩鳳忍不住大聲喝采道:「好劍法。」

白衣少女雖然沒有解除對方手中的劍,但躲過了對方的致命攻擊,非但如此,而且還令兩大護劍挂彩。

酒肉和尚對白衣少女的武功又多了一層認識,看情形四大護劍想要擄到她不是易事,懸着的心放下了,扭頭對正全神貫注盯着場中的淩玉龍道:「公子,你覺得這姑娘的劍術如何?」

淩玉龍道:「不錯。」

酒肉和尚聞言心中一驚,暗忖道:「這麽奇妙的劍術只配用『不錯』兩字形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問道:「不錯?」

淩玉龍以為酒肉和尚未聽清,解釋道:「當然不錯。她能瞬刻間接下對方二十四劍,還擊九劍,這樣的劍術在我看來是相當不錯了。何況她是女子,一般說來女子的身體條件比男子差,她能練出這樣的劍術,我認為很不錯。大和尚,你說?」

酒肉和尚只有點頭稱是。

淩玉龍接着又道:「不過,她如果功力再高一點,那兩位紅衣護劍便不只是皮肉受傷了。」

酒肉和尚又是一驚。在他看來,白衣少女的劍術和功力是絕對一流,當今武林中能與之抗衡者寥若晨星,然而淩玉龍卻認為尚有不足,他不能不驚。

難道淩玉龍的功力比白衣少女強出很多?酒肉和尚不由睜大虎目盯着淩玉龍,似乎想從他身上找到答案。雖然曾經敗在淩玉龍手下,承認淩玉龍的武功比自己高,但他不認為比自己高出很多。他對淩玉龍心悅誠服,甘願做侍衛,并不是因為對方武功比自己高,而是因為淩玉龍虛懷若谷,在兩人比鬥時,點到為止,沒有令他難堪,心中感激。現在看來對淩玉龍的武功必須重新估量。

淩玉龍的話令對面的李開濟也是一驚,不由重新審視淩玉龍,心道:「難道這小子的功力比場中的白衣魔女還高?若如此,本門引以為豪的鎮門至寶『四絕陣』豈不一招便可以破解?」想了想,覺得不可能,心想:「鬼手神偷的武功并不比自己高,可見其內功心法并不怎麽高明,這小子是鬼手神偷的徒弟,年歲不超過二十,即使生下來便練武,武功也不可能高過師傅,除非是絕世奇才。」

最後認為,淩玉龍說白衣少女功力尚不夠高,只是想象,不足為怪,這樣的想象,即使不會武功的人也會有,白衣少女沒能破解四大護劍的劍陣是事實,說明她功力尚不夠高,若是功力再高一點,劍陣便破掉了。

雖然李開濟認為淩玉龍功力不可能高過白衣少女,但對淩玉龍的話仍很重視。對方能說出那一瞬間白衣少女接了二十四劍、還了九劍,證明不是尋常之人,至少有過人的目力,而有如此目力之人,武功一般都不會差,至少比在場的黃衣劍士要高,于是用目光示意身旁的黃衣劍士,對淩玉龍多加注意。

這一回合,白衣少女雖使陳、柯兩位護劍挂彩,但自己左大腿外側也中了一劍,這一劍是她沖出劍陣時,身後的鐘護劍所刺。此刻,她模樣有些狼狽,身上的衣服被劃出數道口子,有的地方已帛肉相見。

莊彩鳳見了,對白衣少女大生同情。衣服對女子來說相當重要,特別是一個姑娘家,衣服被劃破,是極大的侮辱,見四大護劍又将白衣少女圍住,對金劍門頓生反感,不平道:「四個人加起來二百多歲了,聯手對付一個年歲不到十分之一的姑娘家,像什麽話?」

莊定平唯恐莊彩鳳惹出是非,急忙斥責道:「鳳妹,不要亂說。」

莊彩鳳不服氣道:「我怎麽亂說了?這明擺着是以大欺小、以強淩弱,有本事單打獨鬥,這才是名門正派的作風。」根本不理會身前的李開濟聽後有何感想。

事關金劍門的聲譽,李開濟自然不能沈默,道:「莊姑娘,可曾聽說二十年前京西三劍聯手對付采花惡魔西門長慶之事?」

莊彩鳳的父親莊曉峰便是京西三劍之一,京西三劍聯手除魔之事自然清楚,反駁道:「西門長慶是江湖上人人切齒的采花惡魔,不知毀了多少良家婦女的貞操,京西三劍聯手除去這個惡魔,是為民除害、為江湖除惡的俠義之舉。李門主提及此事,難道這姑娘也是無惡不作的惡魔?」

李開濟道:「正是。本門與她毫無恩怨,一月前,這魔女無故殺害本門副門主,奪走副門主的斷魂金劍,爾後,又傷了本門無數弟子,像這樣生性兇殘,嗜殺成性的惡魔,你說本門該不該用極端手段對付?」

莊彩鳳道:「李門主,金劍門與她沒有恩怨,但你不能保證劉副門主與她沒有私人恩怨,要不她怎會只殺劉副門主一人,對其他弟子只傷不殺?怎不會是其他弟子的武功比劉副門主還高吧?」

李開濟道:「一個人殺人後,若想逃避罪責,總可以編出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制造些假象來迷惑人,反正死人不會說話──」

李開濟話未說完,場中激戰又起,衆人将目光投了過去,他只有打住。

金劍門的四大護劍經過方才這一回合,對白衣少女的武功有了比較清楚的了解,信心大增,不再等待機會。白衣少女身形剛站穩,四支長劍又同時閃電般攻了上去,陣勢與上次完全一樣,攻勢并未因他們中有三人挂彩而受影響,劍陣上方防守更嚴密,很明顯這次不再讓對方有從上部逃脫的機會。

白衣少女手中長劍一抖,幻出一片銀芒,接下了對方幾乎同時攻到的四劍,接着奇招疊出,展開反擊。然而,圍攻的四大護劍配合默契,進退相依,白衣少女發出的招式雖然辛絕、詭秘,卻無法将四人迫退半步。

白衣少女也許知道不用奇招,絕難破陣突圍,倏地劍式一變,人劍合一,猶如一個銀盤在地上飛速旋轉起來,四大護劍被迫後退半步,便在這瞬間,飛速旋轉的銀盤突然向白發蒼蒼的鐘護劍飛去。

鐘護劍臉色一變,急忙舞動手中長劍,在身前布下劍幕,其他三位護劍随影附形緊追過來,三支長劍閃電般向銀盤刺去。也許是鐘護劍在上一個回合中右臂中劍,發出的劍式沒有先前那般淩厲,身前的劍幕沒能擋住飛來的銀盤,銀盤穿過劍幕,從頭頂飛越過去,三支緊追而來的長劍落了空。

白衣少女又一次沖出了劍陣,仍是從上部沖出。

四大護劍未能将白衣少女留在劍陣中,相反有三人挂彩,與白衣少女正面相沖的鐘護劍身中三劍,胸前兩處,背部一處,背部那一劍是白衣少女從他頭頂飛過時,反劍下撩所留,這一劍比較重,傷口長約五寸,周圍的衣服很快被鮮血染透,幸好穿的是紅衣,顯得不那麽醒目。

場外觀戰的李開濟臉上卻是愁容盡去。場中,白衣少女的情形比四大護劍更慘,這一回合她身中四劍,身上的衣服被劃成魚網,已不足裹體,有數處可見肌膚,臉上更是香汗淋淋,顯然盡了全力才逃出劍陣。

李開濟心裏明白,雖然四大護劍均已負傷,但除鐘護劍外,其他三人均只是皮肉之傷,對功力和劍術發揮不會有影響,鐘護劍雖然傷勢較重,但與白衣少女相比又要輕得多,除了背部那一劍可能傷及筋骨外,其餘三劍只是皮肉之傷,再支持一會不會有問題。場上局勢基本被金劍門控制,白衣少女想從四大護劍手下逃脫已不可能。憑她身上的傷勢,即使四大護劍不再主動進攻,只要将她困住,不用多久,便會血竭倒下。現在只要防止酒肉和尚等人突然出手幹涉便行了。

李開濟不再擔心場中的情形,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酒肉和尚等人身上,并用目光提醒身旁的黃衣劍士,全力注意淩玉龍等人。

原本比較樂觀的酒肉和尚雙眉又皺了起來,臉上明顯表露出心中的緊張和憂患。莊彩鳳更是緊張得臉色蒼白,粉拳緊握。莊氏兄弟驚異地瞪着雙眼,緊盯着場中,臉上表情十分複雜。淩玉龍神色雖比莊氏兄妹鎮定,但也雙眉輕蹙,臉色凝重,只是旁人很難看出他此刻在想什麽。他的神情十分專注,既像是為場中的雙方擔憂,又像是在研究雙方的武功、招式。

兩次全力攻擊未将對方撂倒,相反自己四人均為對方所傷,四大護劍惱怒異常,不待白衣少女站穩身形,又同時揮劍攻上。

白衣少女雖然身中五劍,而且有三劍傷得很重,但沒有絲毫慌亂,似料定對方會如此,身形甫一着地,手中長劍便揮了開來,只是身法沒有先前那般靈巧了,但招式依舊辛辣無比,四大護劍的攻勢雖然淩厲,一時卻也無法将她奈何。

十幾個回合過後,白衣少女成了彩衣少女,纏鬥中,身上又增添了數道傷口,早已破爛不堪的衣服被傷口流出的鮮血染紅,沒有幾處可見本色。盡管如此,她仍在頑強抵抗、還擊。

四大護劍的情形比白衣少女好得多,雖然四人身上均增添了傷口,但不嚴重,血流得不多。即便如此,四大護劍仍感到十分羞惱,四人聯手可以說天下無敵,可今天纏鬥數十招未能将一個小姑娘攻下,傳出去怎麽在江湖上混?四人似乎心意相随,一對目光後加緊了攻勢,使出了兩敗俱傷、同歸于盡的打法,對對方的攻擊基本不去理會,那架式是拼着受創也要将對方撂倒。

如此一來,白衣少女更窮于應付,剛接下柴護劍和柯護劍刺來的兩劍,另一支劍已快捷無比從背後橫撩過來,雖然立刻回劍反擊,在持劍的陳護劍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但大腿外側還是被陳護劍劃了一道三寸來長的口子。這一劍令她臉色頓變,冷汗直冒,同時身法也為之一滞,步伐明顯淩亂起來。

受傷最重的鐘護劍見狀精神大振,怒吼一聲,叱道:「小魔女,今天是你的末日,受死吧。」形同瘋虎,率先攻上,其他三人受到鐘護劍的啓示,三支長劍同時以最淩厲、最威猛的招式攻了上去,準備作最後一搏。

白衣少女此刻已呈脫力之狀,不但身法遲緩,手中劍也沒有先前那般靈巧了,欲接下如此威猛、淩厲的攻擊已不可能。

「住手。」眼看白衣少女将命喪山頂,突然場外傳來一聲大喝,同時一條高大的身影騰空而起,向場中撲去。

這條高大的身影尚未到達場中,被另一條幾乎同時躍起的身影截住了,攔截之人在騰身而起的同時,亦是一聲大喝:「野和尚,回去。」聲音未落,空中傳出「砰」的一聲悶響,接着兩條飛速相碰的身影分彈開來。

兩人正是一旁觀戰的酒肉和尚與李開濟。

酒肉和尚始終覺得場中的白衣少女不像暴戾恣睢的魔女,金劍門今天的舉動有些輕率,若是往常,他早出面幹涉了,雖然不一定能救得白衣少女,但不能這樣坐視白衣少女命喪山頂。

今天有淩玉龍在場,他不敢輕舉妄動,只有不時用目光觀察淩玉龍的反應。誰知淩玉龍全神貫注地盯着場中,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只有強自忍耐、盡力克制。眼看白衣少女将要命喪山頂,他忍耐不住了,不管淩玉龍是否贊同,大喝一聲,沖了出去。

酒肉和尚的一舉一動早被一旁監視的李開濟瞧在眼中,大功即将告成,豈容他人破壞?酒肉和尚身形剛起,李開濟随之騰身而上,及時将他攔截下來。

李開濟心裏明白,自己雖能擋住對方本人,但無法擋住他的聲音,故此在騰身而起的同時,出言大喝,提醒場中四大護劍,不要停止攻擊。

李開濟及時截住了酒肉和尚,卻放過了一個比酒肉和尚更厲害的勁敵。在他飛身攔截酒肉和尚的同時,一條白色的身影閃電般從他身旁掠過,向場中射去。恰巧此時,場中四大護劍因酒肉和尚那聲大喝攻勢為之一緩,白衣人乘機鬼魅般穿入劍陣,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白衣少女。

四大護劍均是久經戰場的老江湖,眼前白影一晃,便知道情況不妙,不待李開濟聲音傳到,四支長劍同時急攻而上。但是,白衣人比他們更快,在扶住白衣少女的同時,已取下白衣少女手中的長劍,四支長劍尚未攻到,手中長劍已揮舞開來。在一片叮當叮當的金鐵交鳴聲中,白衣人挾着白衣少女騰空而起,向場外射去。

場外圍觀的金劍門弟子剛發覺事有蹊跷,白衣人已驚鴻般地從他們頭頂越過。

四大護劍反應雖然快捷,但當他們從金劍門弟子的包圍中沖出來時,白衣人已挾着白衣少女消失在草坪邊緣的樹林中。四人心裏明白,憑對方這份輕功,即使自己四人沒有負傷也無法追上,只有放棄追蹤。

山頂登時大亂,四大護劍雖然留在山頂,但有不少金劍門弟子不等門主下令,撥劍朝白衣人消失的方向追了去,追在最前面的,是原來準備阻擋莊氏兄妹和淩玉龍插手的黃衣劍士。留在山頂的人紛紛拔劍出鞘,向酒肉和尚等人包圍過來。他們發現救走白衣少女的白衣人,正是與酒肉和尚一道的淩玉龍。淩玉龍走了,自然不能再放過酒肉和尚等人。

酒肉和尚見淩玉龍不露聲色輕而易舉地救走白衣少女,心中大喜,暗道:「沒想到你管閑事、救人的本事比我還強。早知你可以毫不費力地救出小妞,我和尚便不必操此閑心了。」

酒肉和尚又怎會知道,如果不是他及時發動,引開李開濟,淩玉龍武功再高,也不一定能及時救下白衣少女。

也許是高手難覓、英雄相惜,淩玉龍對白衣少女早已産生好感,酒肉和尚那憂慮的神情他注意到了,遲遲沒有出手,也不給酒肉和尚任何暗示,有幾個方面的原因。

其一,時機未到。出山前一天晚上,吳子純給他講了不少江湖典故和江湖知識,其中便提到危難時出手救人之事,特別告誡,不到性命攸關的危機時刻,不要輕易出手救人。

江湖上,是非恩怨有時很難分辨清楚,過早出手很容易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有時即使做對了,最後還是費力不讨好。在被救者尚可應付時,你出手相救,被救者不一定領情,心高氣傲者,甚至可能認為你看不起他,認為他無能,從而與你結怨。

其二,李開濟虎視耽耽站在身前,給酒肉和尚任何暗示,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是成功的重要因素,李開濟現在主要防範的是酒肉和尚,他不想過早将注意力引過來。雖然不清楚李開濟的武功,但是從他談笑自若地面對名震江湖的酒肉和尚這一點不難看出,武功可能不在酒肉和尚之下,根據四大護劍的身手也可以看出,武功絕非等閑。過早引起對方注意,屆時自己想出手救人,不一定能夠如願。

而憑酒肉和尚的武功,要從金劍門四大護劍所組成的劍陣中将人救出基本不可能,要救人只有自己動手。如果酒肉和尚能将李開濟引開,屆時自己出手便方便了,雖然身前有數名黃衣劍士,但不足構成威脅。

其三,金劍門的四絕劍陣很霸道。四人攻防嚴謹,配合默契、進退有據,很難找到破綻。他想對陣勢多些了解再出手,反正白衣少女尚能應付,未到非救不可的地步,能對陣勢多一分了解,出手便多一分勝算。

其四,想利用白衣少女尚能勉強應付的機會,仔細究竟一下她的劍術。自上山到現在,未見白衣少女用過重複招式,仿佛有用之不完的奇招異式,事實上也正是因為這些奇異的招式,才擋住四大護劍一次又一次淩厲的攻擊。

因此,淩玉龍專心盯着場中,仿佛對場中的激鬥入了迷。旁邊的金劍門門主見他如此癡迷,果然沒有特別注意。

當淩玉龍看到白衣少女腿部中劍,身法變得遲鈍,步伐開始淩亂時,知道白衣少女已是強弩之末,即使還有更怪異的招式,也抵擋不了幾下了,自己如果再不出手,她很可能命喪山頂。當他準備出手時,一旁的酒肉和尚已先發動,将金劍門門主引了過去。這正是他希冀的,于是毫不遲疑地展開身形,從身前的黃衣劍士身邊掠過,向場中撲去。

那些試圖阻擋淩玉龍插手的黃衣劍士,作夢也沒有想到對方身形如此快捷。待他們醒悟過來,淩玉龍已将白衣少女從劍陣中救出,挾着她從金劍門劍士的頭頂飛越出來,向山頂邊緣的樹林沖去,想阻擋已來不及,只有匆匆撥劍追蹤。

淩玉龍沖出劍陣時,李開濟剛與酒肉和尚對掌落地,想攔截鞭長莫及,只有望影興嘆。

白衣少女被安全救走,酒肉和尚心裏輕松了。雖有數十名金劍門劍士朝淩玉龍消失的方向追去,但他心裏不緊張,李開濟與四大護劍沒有追去,憑那些追去的金劍門劍士不可能追上淩玉龍。

白衣少女意外被救,李開濟驚怒異常。驚的是鬼手神偷的徒弟竟有如此精絕的武功,能在四大護劍組成的劍陣中輕而易舉将魔女救走,怒的是酒肉和尚在關鍵時刻出手搗亂,将自己吸引過來,讓淩玉龍及時救走魔女。

見酒肉和尚嬉笑地望着自己,心裏更為惱怒,心想:「今天的事便是壞在你這野和尚身上,若不是你在緊要關頭出手搗亂,姓淩的小子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及時救下魔女。」

酒肉和尚見金劍門門主兩眼噴火,忿愠地盯着自己,揉揉雙掌,笑道:「本家大門主,沒想到你的掌功也這麽厲害,和尚這雙手差點被你廢了。」

金劍門門主冷哼一聲,道:「野和尚,你的化骨綿掌雖然中人無救,但李某還沒放在眼裏。」

酒肉和尚道:「那是當然。要不我酒肉和尚也可以開山立派了。」

李開濟怒道:「野和尚,李某現在不想與你讨論武功,你少給我打哈哈,只希望你對今天的事作個交代。」淩玉龍早沒了影兒,只有将滿腔忿愠發洩到酒肉和尚頭上。

酒肉和尚笑道:「不知李門主要和尚如何交代?」

李開濟憤然道:「野和尚,你不要裝瘋賣傻,這魔女殺害本門副門主,你不是不清楚。本門是江湖名門正派,魔女無故殺害本門副門主,實際便是與武林正道作對。今天本門為劉副門主報仇,為江湖除害,作為武林俠義之士,理應給予襄助。可你這和尚不但不匡扶正義,除魔衛道,反而助桀為虐,串通幾個武林後輩與本門作對,救走魔女。今天之事你和尚若不作個交代,後果不說你也清楚。」

金劍門的劍士已将四人圍得水洩不通,一個個手執利刃、怒目圓睜,仿佛要将他們生吞活剝,這情形誰看了都知道,更不用說酒肉和尚這種老江湖了。

可莊彩鳳偏不信邪,道:「李門主,莫非想将我們留下?」

李開濟冷哼一聲,沒有理睬,目光仍盯着身前的酒肉和尚。

莊彩鳳見李開濟不理睬自己,芳心大惱,亦冷哼一聲,道:「我道金劍門真是什麽名門正派,原來與那些不講道義的江湖幫會沒什麽兩樣,只不過比他們善于欺世盜名罷了。你們口口聲聲說白衣姑娘是魔女,有什麽證據?難道因為她殺了你們副門主?如果這姑娘是任性妄為嗜殺成性的邪魔歪道,又怎會只殺你們劉副門主一人?如果某個人殺了人便是邪魔歪道,那你李門主呢?難道你李門主這幾十年從未殺過人?哼,你們這樣不顧一切欲置這姑娘于死地,我懷疑是你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