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周目
“……「天竺」的首領是黑川伊佐那,他還是「黑龍」曾經的八代目總長。因為黑川伊佐那一直不在東京,都是通過代理總長來控制八代「黑龍」,所以除了九代總長和個別幹部,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黑川伊佐那之所以針對東萬,是為了摧毀Mikey君重視的東西。他那麽執着于Mikey君,這裏面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有,我原本以為黑川伊佐那就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可是小鶴他卻拜托我救救黑川伊佐那。或許,黑川伊佐那也是被人利用了,就像當初的八戒、柚葉,以及十代「黑龍」。”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佐野家的客廳內,花垣武道将他從未來獲取到的情報一一講明。其中包括他穿越回來後就遇到許久未見的發小,也是「天竺」四天王之一的鶴蝶,還被對方拜托了一件奇怪的事。
這次前往未來,花垣武道收集到的情報并不多。
由于臨時有重要任務,未來的Mikey已經離開菲律賓,一時半會趕回不來,花垣武道只好求助乙骨憂太。然而,乙骨憂太知曉的也不多。很多事情随着當事人的死亡,随着時間的推移,早已無跡可尋。
“……黑川伊佐那?原來如此。”聽完花垣武道的講述,坐在沙發上的Mikey雙手環胸,若有所思地又重複了一遍。
“Mikey君,你果然認識他?”花垣武道問道。
“不認識。只是千代醬有從「天竺」的人那裏得到一些關于他們總長的信息,正好和你調查到的對上了。”這麽說着,Mikey轉頭看向坐在另一邊的鈴鹿千代,卻發現少女低垂着頭,并不在狀态中。
“千代醬,你在想什麽?”
鈴鹿千代如夢初醒,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說:“沒什麽啦,就是我昨天碰巧見到了黑川伊佐那。”
Mikey瞬間眼神一凜,緊張地追問:“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鈴鹿千代搖搖頭,然後将昨天發生的事又簡單講述了一遍:“原本我以為黑川伊佐那會和咒靈或者詛咒師有關系,但是昨天的一照面,我沒有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絲一毫咒力的氣息。”
聽到這裏,花垣武道暗暗松口氣:“那是不是證明「天竺」和詛咒沒有關系?只要阻止「關東事變」發生,未來就能改變了吧!”
“不,恰恰相反。”鈴鹿千代一句話,直接打消花垣武美好的幻象,“咒力來源于人類的負面情緒,因此任何一個人都會有咒力。咒術師和普通人的區別不在于咒力的有無,而在于能否提取咒力,将它化為己用。”
可是,鈴鹿千代卻沒有在黑川伊佐那身上感覺到咒力的存在,就好像有誰将黑川伊佐那身上的咒力給抹消了。
這和她的領域展開能力很像,也和鈴鹿本家代代相傳的「鬼女」鈴鹿禦前的能力很像。距離上一代「鬼女」,她的姐姐千奈子逝世已經過去八年,這期間有新的「鬼女」誕生,也不是不可能。
鈴鹿千代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她正準備将自己的猜測說出來,旁邊卻突然插進來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
“我說——”
“你們剛剛在讨論的都是些什麽啊?穿越未來?咒靈和咒術師?”
龍宮寺堅半趴在Mikey身後的沙發背上,嘴角抽搐地看着鈴鹿千代三人,一副很想吐槽卻無處吐槽的表情。
鈴鹿千代/Mikey/花垣武道:……
此時此刻,他們才後知後覺還有龍宮寺堅在場。
鈴鹿千代看向Mikey,用眼神詢問:場地和三谷都知道咒靈的存在,難道你什麽也沒告訴阿堅嗎?
Mikey移開視線,果斷将這個問題抛給花垣武道。
花垣武道感到壓力山大,他下意識地看向鈴鹿千代,卻發現少女已經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好似在思考什麽重要事情的模樣。他又看向Mikey,結果少年直接轉過頭,一秒進入發呆模式。
花垣武道:“……”
面對故意避開問題的兩個人,花垣武道無奈地輕嘆一聲,只好主動攬下向龍宮寺堅解釋的責任。
……
同一時間,橫濱的某個公寓內。
黑川伊佐那倚靠在水族箱邊,手裏拿着一包餌料,正在給他飼養的熱帶魚喂食。
他的心情很不錯,只不過在房門突然被人大力打開後,這種好心情就蕩然無存了。
“伊佐那!”鶴蝶疾步走到黑川伊佐那面前,他的語氣急切,态度也不再是一個臣下面對王時該有的恭敬與順從,“那種事我絕不同意!說到底,為什麽你要對「她」言聽計從——”
沒等鶴蝶說完,一記拳頭就朝他迎面擊來。他不閃不避,硬生生接下這一拳,臉頰和嘴角都留下了明顯的傷痕。
“我說過,進來之前要敲門。”
“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鶴蝶迅速低頭認錯,又在極短的時間內,切換回之前的态度:“詛咒殺人這種事,我絕不同意!那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東西!如果是真正的千奈姐,也不會放任我們做出這種事!”
“閉嘴,鶴蝶。”
“千奈姐就在這裏。這也是她所希望的,屬于我們的複仇。”
黑川伊佐那的聲音很平靜,他甚至沒有看鶴蝶一眼,只專心地喂食他的熱帶魚。然而,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驚人氣勢,卻實實在在地落到鶴蝶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鶴蝶張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他突然很後悔,很後悔。後悔當初重逢的時候,沒有先一步發現伊佐那的反常,後悔沒有早一點拉伊佐那逃離這個泥潭,如今想要離開,卻已經越陷越深。
腦海中閃過花垣武道的臉。
鶴蝶回想起幾日前兩人的重逢,還有那些聽到的有關于花垣武道的傳聞,只能寄希望于這個他曾經崇拜過的、關系最好的發小能夠再一次挽回失控的局面,拯救所有人。
“叩叩。”
這時,門那邊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鶴蝶和伊佐那的對峙。
鶴蝶聞聲回頭,在看到那個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茜發女子後,他的表情一僵,手心因為慌張開始滲出細細密密的汗。
茜發女子似乎并沒有察覺到鶴蝶的異常,她看向黑川伊佐那,微微一笑:“你們聊完了嗎?可以吃飯了。”
黑川伊佐那立刻停下喂魚的動作,走向茜發女子,如同一只将爪牙都收斂起來、乖巧聽話的銀毛獅子。
兩人在門口又耳語幾句,也不知說了什麽,黑川伊佐那忽然深深地看了一眼鶴蝶,然後轉身先行離開。
房門半敞,茜發女子慢慢向鶴蝶走來。她每靠近一步,鶴蝶的身體就僵硬一分,直到距離只剩兩三步遠,她停步站定,鶴蝶的身體已經僵硬到不敢動彈分毫。
茜發女子恍若未覺,她看一眼門口,無奈道:“本來是想關上門和你單獨談談,但是伊佐那的性格你也知道,只好這樣了。”
不知為何,這句話聽在鶴蝶耳中,卻變成了“如果不是伊佐那,我也不可能讓你活到現在”的警告。
“鶴蝶,你似乎對我有什麽誤解?雖然中間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機會見面,但是我并沒有忘記你和伊佐那。”
茜發女子的話将鶴蝶拉回現實。熟悉的語氣,熟悉的小動作,還有那些只有他、伊佐那和千奈姐才知曉的回憶,這一切都在告訴他,眼前的這個女子就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不能被蠱惑,不能被蒙蔽。
“你……根本就不是千奈姐。”
終于将這句話當面說出來,帶着破釜沉舟的勇氣。
一瞬間,鶴蝶感覺他的身體變得無比輕松,那些恐懼、忐忑和猶豫全部消失不見。他已經做好撕破臉的準備,也做好直面死亡的準備。
“千奈姐早已死亡,不管你長得多麽像,裝得多麽像,都不是她。你只是想利用伊佐那!只要我還活着,就絕不會讓你得逞!”
茜發女子微微睜大眼睛,緊接着,她噗嗤一聲,竟然笑了起來。
“你說我已經死亡,那你是親眼看到了?還是見過我的屍體?”
沒想到茜發女子會是這個反應,鶴蝶啞口無言,一時想不到該如何回答。
茜發女子繼續道:“所以,我才讨厭咒術界。忌憚無法掌控的力量,想要摧毀,沒能徹底摧毀,還要自欺欺人地到處造謠。你說我利用伊佐那,倒也沒錯,但是他難道就沒有在利用我嗎?我們不過是互相理解,心照不宣罷了。說到底,鶴蝶你又真的了解伊佐那,真的了解我嗎?”
少年被問得一愣一愣。他感覺有哪裏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甚至有那麽一點點被茜發女子說服了。
“好啦,別想太多,先去吃飯吧!”茜發女子沒有留給鶴蝶思考的時間,她擡手重重一拍鶴蝶的後背,催促他前往餐廳。
等鶴蝶走出房間,茜發女子臉上的表情立刻大變樣。
那張原屬于鈴鹿千奈子的臉上還挂着淡淡的微笑,只是笑容已不再包好任何溫情,而是冷冰冰的,如同人類看蝼蟻一般的輕蔑和不屑。
茜發女子,一個占據鈴鹿千奈子遺體的詛咒師。因推崇詛咒師羂索的生存手段,也舍棄原本的肉身,以大腦為本體不斷占據他人的身體,堪稱「腦花二代」。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寄宿在稀咲鐵太的身體裏,一邊精進換身體的咒術,一邊尋找合适的軀殼。
直到與鈴鹿本家成功搭上線。
八年前,鈴鹿本家為了實現家族的複興,偷偷将鈴鹿千奈子的遺體掉包。他們迫切地想要複活鈴鹿千奈子,而這恰恰給了「腦花二代」可乘之機。
——「鬼女」鈴鹿禦前,這不就是最完美的軀殼嗎?
于是,他多番謀算,中間雖然出現過不少始料未及的狀況,甚至差一點死在五條悟手中,最後也成功了。
只不過,他還是錯估了鈴鹿千奈子和鈴鹿千代姐妹之間的羁絆。
這是一個隐患,一個不除去就會給他帶來致命打擊的隐患。為了徹底解決這個隐患,他不介意花費時間和精力去模仿鈴鹿千奈子,也不介意陪黑川伊佐那玩一玩所謂的替身游戲。
——只要能夠完全擁有這具軀殼,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