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好夢易醒(三)

坐在旁邊的江婉和代阏習以為常,眼觀鼻鼻觀心,皆是不耐,又不想撞到朱啓明的槍口上。

朱啓明剛過了幾天舒服日子,都沒來得及回味,蕭知盡就回來了,這讓他哪能不氣。

江婉在他推倒前來送茶的侍女後,這才開口勸道:“殿下莫要氣壞了身體,當務之急是要想着如何除掉那兩人才是。”

代阏點點頭,難得同意江婉的話,道:“江大人所言極是。現在朝堂對我們有利,要除掉兩人也并非不可能。”

“如何除,一個衛靈将就夠讓本王頭痛了。”朱啓明怒道。

代阏冷笑道:“私下除不了,那便利用宏治帝之手,除去二人。”

“怎說?”朱啓明難掩怒色,連帶着語氣也極其不善。

他越是喜形于色,絲毫不收斂自己的性子,代阏便越是高興,這樣的人若是成了帝王,闵朝亡國之事指日可待。

代阏道:“蕭知盡手握衛靈将,我倒是奈何不了他,可若是要對莫厭遲下手,不過是等一個時機罷了。”

“什麽時機?”江婉急忙問道。有時候她急于給蕭知盡傳遞消息,也會這般發問,這會兒也不會顯得唐突,只是代阏心中存疑,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莫厭遲落單的時機。”代阏道。

朱啓明仍是不解,追問:“如此也只能除去莫厭遲一人,若是傷不了他,豈不白費功夫?”

代阏防着江婉,也不大樂意教予朱啓明陰謀算計之事,便高深莫測道:“日後殿下便知,殿下現在只需靜心等待。”

朱啓明半信半疑,不過礙于是靜貴妃舉薦的人,他也不大好說什麽,只能點點頭應着,打算事後再去找他那些幕僚們商量商量。

代阏這人時常想到一出是一處,江婉想了許久也不知道他的打算,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代阏要對莫厭遲下手了。

江婉此刻無比慶幸自己寫那封信給蕭知盡,比起京城,偏僻無人的望鄉臺更容易讓心懷不軌之人得手。

有了代阏的保證,心懷鬼胎的三人也不好多說什麽,一陣沉默後,朱啓明便擺擺手讓人離開了。

代阏走得快,出了門便沒影了,江婉也沒逗留,坐上馬車便往自己的府邸去。

二皇子府發生的事不到半個時辰便被送到了皇宮靜貴妃和蕭知盡的手中,前者看到朱啓明又去找幕僚之後,曬然一笑,随後讓人将信帶給代阏。而後者看了,更加确定了朱啓明和代阏貌合神離的想法。

代阏為人陰險,閱歷又比蕭知盡深,蕭知盡不得不小心謹慎,以免落入代阏圈套。

不過既然朱啓明打算偃旗息鼓,養精蓄銳,那便不能怪他重掌朝中大權了。

朱啓明仍在沾沾自喜奪回工部,殊不知這人乃是蕭知盡所安排,安插在他身邊一個眼線罷了。

蕭知盡回到府中,第一時間便将信交給了莫厭遲,在他看的時候囑咐道:“日後出門多帶些侍衛,以防萬一。”

“自然,別忘了我可是有渡鳴的。”莫厭遲拉出脖子上的紅繩,露出了光滑翠綠的口笛。

蕭知盡拿了過來,入手細膩溫潤,所謂玉養人人養玉,二者相輔相成,倒是不虛。

“怎麽了?”見他發愣,莫厭遲伸手揮了揮,問道。

蕭知盡搖頭,将渡鳴還給莫厭遲,“渡鳴你随身帶着,侍衛也不能少,我會安排幾個暗衛跟着,以防萬一。”

雖說不知道代阏的打算,防着點還是好的。

莫厭遲不願成為蕭知盡的累贅,也不多言,點點頭答應了。

離宮數日,以前的事恍若昨日,好像望鄉臺一行不過一場美夢,醒了便沒了,莫厭遲不免沮喪,不過也是一瞬,很快他便從陰霾中走出來。

他暗下決定,即便幫助不了蕭知盡什麽,也要讓自己強大起來,至少不能像現在一樣依賴着蕭知盡,沒了他自己便什麽都不行。

他在心中暗下決心,蕭知盡也沒察覺到什麽了,問起了蕭父蕭母的事情來,還在兩人不算糊塗,也并不貪心,那日聽完蕭知盡的話後便看開了,選擇相信蕭知盡的話。

兩人見到莫厭遲亦是欣喜,像自家孩子一般攬在懷中寒虛問暖,惹得莫厭遲幾乎落淚。

莫厭遲撓撓頭,道:“蕭叔蕭姨待我如故。”

聽了這話,蕭知盡這才松了口氣。

莫厭遲有些懷疑他的反應,問道:“怎麽了?”

“沒事,我怕你們生疏了。”蕭知盡随口說道。

莫厭遲聞言一笑:“又不是三十年,哪會生疏至此。方才蕭姨說了,晚上親自下廚,給我們接風洗塵。”

“好,我也許久沒吃到娘做的東西了。”蕭知盡點頭道。提起接風洗塵,他想到了宏治帝所說的話來,便道:“對了,過幾日陛下會設宴,到時候你可要跟我一同前去?”

雖然才答應了宏治帝,可面對莫厭遲,蕭知盡并沒有遵守承諾的原則,不論何事,都不及莫厭遲來得重要。

莫厭遲道:“什麽?”

“就是……‘二皇子’接風宴。”蕭知盡頓了頓,見莫厭遲臉色發白,急忙解釋道:“并非不知你不想去,只是單獨留你一個人在府上,我總覺得不大安心。“

“那日我便待在府中不出門,行嗎?”莫厭遲低聲道。

莫厭遲擔心什麽,不說蕭知盡也能猜到。莫厭遲已經被收回了二皇子的身份,成了一介平凡百姓,此刻進宮,身份着實尴尬。

蕭知盡本就不報多大的希望,莫厭遲如此抗拒,他也不多勉強,一直叮囑莫厭遲注意安全,以此稍稍緩解心中的不安。

蕭知盡愁眉苦臉的,莫厭遲也沒好到哪裏去,好在蕭母已經做好晚膳,吩咐了侍女來叫人。

兩人一同前去,隔着大老遠就聞到了飯菜香味,屋中還有蕭父蕭母的談笑聲,不知不覺,煩憂一掃而空。

蕭知盡推門而入,笑道:“爹、娘,你們在說什麽呢,這麽開心。”

蕭母将盛好的飯遞給蕭父,道:“說你們兩個,以前見面都是互相嫌棄的,現在倒懂得相親相愛了。”

“那會兒不懂事嘛。”莫厭遲搶道。這話确實是該他說,幼時蕭知盡書呆子一個,每次有事,百分百是莫厭遲先挑起的。

不過那些都是小孩子的打鬧,蕭父蕭母也從未記恨于心,反而是慶幸有個人陪着蕭知盡,也不至于自己的兒子讀書讀傻了。

蕭母招呼莫厭遲坐到自己身邊,也給他盛了飯,心疼道:“幾年不見,高是高了,可是瘦了不少啊。”

“不會不會,蕭姨你瞧,臉上都是肉呢。”莫厭遲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臉皮,掐着薄薄的肉,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蕭父見狀大笑,“确實瘦了,不過沒事,這段時間讓你蕭姨給你好好補補,保證能養回來。”

“沒錯,明兒給你炖補湯喝。”蕭母應道。

蕭知盡見三人其樂融融,自家爹娘沒有絲毫不悅,這才徹底放心了。

一頓飯下來,蕭知盡倒像是多餘的,蕭父蕭母淨跟莫厭遲說話,除了入門說上一句外,全程一個眼神都沒瞥過來,蕭知盡郁悶,到底誰才是親生的。

飯飽之後,蕭母跟侍女一同收拾了碗筷,又去廚房準備着小點心。

蕭知盡和莫厭遲都等着飯後點心,正有一搭沒一搭聊着,蕭父突然問道:“盡兒,你日後有何打算?”

問的是二皇子的事。

“不知道,但陛下說之後會恢複遲兒的身份。”蕭知盡道。

莫厭遲微微皺眉,發現自己遺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他急道:“那你呢?”

“我也正想問,冒充皇子可是死罪。”蕭父想了多日,無比後悔當初沖動的舉動,若先入京跟蕭知盡商量,也不至于害得蕭知盡進退兩難,甚至禍及性命。

蕭知盡倒是不擔心,他輕聲笑道:“此事陛下知道,他只是想引蛇出洞罷了。至于之後……之後在說吧。”

其實他已經想好了之後的事。

宏治帝不會殺他,但會不會讓他繼續留在莫厭遲身邊,便不得而知了。若是肯留,便輔佐莫厭遲,一統天下;若是不肯留,便借此機會銷聲匿跡,揣着對莫厭遲的感情老去、死去,再不同他相見。

蕭父有些不滿他的回答,看着他的神色便知曉有未盡的話,尤其是蕭知盡看向莫厭遲的那一眼,複雜而怪異,不似朋友該有的眼神。

“吃點心啦,剛做好的栗子酥。”蕭母端着個盤子走了進來,及時止住了蕭父的思緒。

蕭父喜歡吃栗子酥,尤其是蕭母做的,香酥可口,帶着濃濃的栗子味。蕭母還沒放上,便被蕭父拿走了幾個。

蕭母嗔怒道:“急什麽,也不怕丢人。”

“無事,都是自己人。”蕭父擺擺手道。待吞下口中的栗子酥,這才想起了剛剛的事情來,分明有個想法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這才吃了口東西便忘得一幹二淨。

蕭知盡看了色澤不錯的點心,苦着臉道:“怎麽又是這個,我一點也不喜歡。”

“你爹喜歡。”蕭母理直氣壯道,給蕭父沏了杯茶,讓他不要吃太快,以免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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