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君心我心(四)

蕭知盡心漏跳了一拍,他睜開眼看着莫厭遲,“你說什麽?”

“沒說什麽,我餓了。”莫厭遲将被子拉了拉,蓋住了自己的臉,只露出一雙眼來,被子下笑容燦爛,絲毫沒有被身上的傷影響到。

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莫厭遲忽然輕松了不少,離京之後他就一直糾結着對蕭知盡的感情,他分不清是依賴或是別的,他不敢表露絲毫,生怕蕭知盡就此遠去。

看到花燈上的話時,莫厭遲有些慌亂,慌神之際也明白過來,自己對蕭知盡存了一種不為世俗所容的情感,他喜歡他。

莫厭遲控制不住靠近蕭知盡的心,想着以後便以兄弟為由待在他的身邊,直到莫厭遲聽到了他跟邢衍那段話,才知道原來蕭知盡是為了他才入宮的,甚至比他忍隐,做好了退路。

蕭知盡出來時,他吓住了,不知道該跟他如何訴說,正猶豫着要如何開口時,蕭知盡二話不說讓人送走了自己,一連消失了幾日,他才不得已去皇宮堵人。

幸好,一切都來得及。

“好,我給你找吃的。”蕭知盡笑道,低頭在他的額上親了下,起身出去,吩咐下人去端吃的來。

莫厭遲愣了愣,将腦袋藏在被窩中,結果動作太大扯了傷口,疼得他龇牙咧嘴,那點喜悅都消了不少。

蕭知盡回來看到他捂着肚子發抖,吓得急忙走了過去,關切道:“怎麽了,疼得厲害嗎?”

“不小心扯到了。”莫厭遲緩過一陣後,不敢再亂動,平躺看着房梁,無比心酸。

“那就好,這兩日你別亂動,等傷口愈合就不疼了。”

蕭知盡整理着莫厭遲披散的頭發,指尖滑過發間,安撫着莫厭遲,莫厭遲鬧了一會兒,困意席卷而來,他握着蕭知盡的手,安心沉睡。

許是那個大夫開得藥有安神的作用,莫厭遲每次醒來的時間并不長,一連躺了幾日,傷口也就養好了。

莫厭遲打着哈欠,攪着蕭娘特地給他煮的藥膳粥,苦着臉道:“我都好了怎麽還吃藥。”

“這不是藥,娘說你那麽瘦,也該補補了。”蕭知盡拍拍他的腦袋,見他沒什麽食欲,便将他手中的粥接了過來,吹了吹,又送到了他的嘴邊,“來,吃吧。”

莫厭遲偏過頭,一臉難色,本是早起他就不愛吃東西,更別說是這些苦澀難聞的藥粥了。

“你是小孩子嗎?還要哄着才吃。”蕭知盡無奈道。

“哄着也不吃。”莫厭遲推開蕭知盡的手,順勢鑽進了他的懷中,撒嬌道:“盡哥哥,我實在吃不了了,要不你吃了吧。”

“不行。”蕭知盡板着臉道。

“那我跟蕭姨說你欺負我。”莫厭遲氣急敗壞。

蕭知盡笑道:“你怎麽跟小時候一樣啊,動不動就跟我娘說我。”

“還不是跟盡哥哥你學的。”莫厭遲皮笑肉不笑。

蕭知盡正要反駁,忽然想起來小時候的自己确實經常告狀,特別是明樹家小豬被放跑那次,莫厭遲可差點被莫嬌打死。

他一時竟找不到話來堵莫厭遲。

蕭知盡放下碗,搖頭嘆道:“自作自受呀。”

奸計得逞的莫厭遲笑了兩聲,松開了蕭知盡,正要起身,蕭知盡猛地伸手将人環住,道:“想走?”

“不走要幹嘛?”莫厭遲惘然道。

“殿下覺得呢?”蕭知盡低頭,含笑看着莫厭遲,炙熱的氣息吹在他的唇邊,暧昧極致,沒等莫厭遲反應,他的唇便壓了過去,親吻他肖想了整整三年的人。

“唔。”莫厭遲瞪大雙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腦袋一片空白。

蕭知盡無比溫柔地吻着他的唇瓣,莫厭遲能感覺到他的珍惜,閉上眸子跟他交纏,兩人溫潤炙熱的呼吸混雜着,十指相扣,不離不棄。

也不知道親了多久,分開時兩人皆是氣喘籲籲,莫厭遲趴在蕭知盡的懷中不肯起身,臉燙得快燒了起來。

而蕭知盡也不見得有多淡定,緊緊抱着他,傻傻笑着。

兩人還在溫存着,門外突然傳來蕭母的聲音,“盡兒,遲兒有吃完嗎?”

莫厭遲猛地起身,一把推開了蕭知盡,還好坐得穩,不然蕭知盡肯定摔得個四腳朝天。

蕭母推門而入,見兩人面面相觑互相瞪着對方,走了過去拍了下蕭知盡的腦袋,責怪道:“遲兒傷剛好,你還欺負他是不?”

“沒有啊……”蕭知盡瞥了一眼莫厭遲微微紅腫的嘴,有些底氣不足。

蕭母瞪了他一眼,看見桌上還是滿着的碗,皺着眉道:“怎麽都沒吃呀。”

“我……剛剛太燙了,現在吃。”莫厭遲可不敢跟蕭母那樣撒嬌,搶了碗過來,兩三口就将藥粥吃了幹淨,乖巧地把碗還給蕭母。

蕭知盡氣得想打人,早知道讓蕭母送來,他也不用哄得那麽辛苦。

蕭母對自己的廚藝還是很有信心的,接過碗欣慰地點點頭,“好孩子,等會蕭姨再給你做點心吃。”

“好,謝謝蕭姨。”莫厭遲道。

蕭母收了碗,跟莫厭遲說了幾句後,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莫厭遲驚魂未定,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

“發現便發現吧,這事……遲早要說的。”蕭知盡道。

莫厭遲沉默了一會,忽然垂着腦袋,無精打采道:“還是別說了吧,斷袖……怎麽說。”

自古以來陰陽協調,男女情深,闵朝人最信這個,自然容不得斷袖。

這事分不清孰對孰錯,只能藏着掖着,見不得光,一輩子都不能被人發現。

蕭知盡以前就沒想過能有朝一日跟莫厭遲情意相通,被蕭母這麽一來,他倒是認清了現實,這事沒法說。他有些不甘心,可卻無可奈何。

“那就先不說吧,等以後再看。”蕭知盡道。

蕭知盡不敢承諾什麽,有些事有些話,這個時候說是最沒用的,他會用實際行動去證明自己,哪怕與天下為敵,他也在所不惜。

狀元府祥和安靜,外頭卻鬧成了一片。

蕭知盡是衛靈親主一事在出事的次日便傳滿京城,百姓們倒是沒有多大感覺,官員卻如臨大敵,衛靈将手下遍布天下,是君王統治的一大威脅,如今蕭知盡莫名其妙成了二皇子,這讓他們不得不多心起來,一時間彈劾奏折不斷,堆滿了宏治帝的龍案。

宏治帝一如往常,該上朝上朝,該批奏折批奏折,唯獨對這件事閉口不談,一有官員提起便揮揮手讓人退下,全然不給人彈劾的機會。

官員們拿不準宏治帝的想法,彈劾也不敢往死裏說,只能略略提幾句,大意便是蕭知盡身為二皇子,不适合掌控着衛靈将,未免他起兵造反,最好命其盡早上交衛靈将。

對于這類奏折,宏治帝看完之後就直接放到了一邊。衛靈将不會成為皇室的威脅,他想知道的是賢王的下落以及誰才是二皇子。

晚宴次日,蕭知盡便回了話,說莫厭遲受了傷,需要靜養,宏治帝派過去的太醫都被蕭知盡遣了回來,連人都見不到。

一連幾日,蕭知盡連早朝都不去,告了病在家休養,當晚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這是為了照顧莫厭遲才生的病啊。

宏治帝忍了忍,算日子莫厭遲的傷也該好了,便叫來李公公,安排了出宮去狀元府。

狀元府接到旨意的時候,兩人正跟蕭父蕭母聚在一起說笑,聞說聖駕到臨,互相對視了一眼,蕭知盡便出去接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宏治帝此次出宮陣勢很大,帶了幾個太醫,賜了不少藥材,人還沒到狀元府,民間便傳起了宏治帝偏寵蕭知盡的話來。

莫厭遲已是庶民,便沒有跟着出去,躲在房中看野史,現在沒有明樹的阻撓,看得格外盡興。

蕭知盡出去等了會,宏治帝便坐着馬車浩浩蕩蕩而來,狀元府的下人們趴跪兩旁,不敢直視龍顏。

宏治帝下了馬車,擺擺手讓人起身,讓蕭知盡随身伺候着。

蕭知盡走到他身旁,扶住他另外一只手。

外頭人多,宏治帝只好端着架子走進去,等入了門,才低聲道:“蕭卿,你欠朕一個解釋。”

“是。”蕭知盡道。

幾人到了前堂,待上完茶,李公公便帶着人退下,順手帶上了門。

宏治帝端着茶喝了兩口,不如宮裏的龍井好喝,便放了回去,盯着蕭知盡問道:“遲兒呢?”

“屋裏呢,可要叫他過來?”

宏治帝點點頭,蕭知盡起身出去,過了一會又回來,身後帶着莫厭遲。

莫厭遲消瘦了不少,垂着腦袋看不出情緒,走到跟前,規規矩矩行禮,“草民見過陛下。”

宏治帝心裏咯噔一跳,瞪了蕭知盡一眼,“蕭卿沒跟你說?”

“說了。”莫厭遲道。

“既然說了,怎麽是‘草民’呢?”宏治帝道。

莫厭遲并未擡頭,回道:“聖旨已下,陛下忘了?”

這回宏治帝算是聽明白了,莫厭遲是在賭氣,接入宮三年,莫厭遲總是和和氣氣,接觸時總有些生疏,如今生起氣來,宏治帝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後悔。

他伸手将人扶起,嘆道:“是朕對不起你,原以為利用此事能将人揪出來,沒想到竟害了你。”

“還不如衛靈将呢……”蕭知盡在一旁念叨,成功地被宏治帝又瞪了一眼。

宏治帝拉下臉來哄人實屬不易,蕭知盡還在一旁添亂,他氣道:“你等會最好給朕好好解釋衛靈将的事,不然朕不輕饒你。”

“……是。”

莫厭遲止不住笑了出來,倒讓宏治帝松了一口氣,宏治帝拍拍他的手,小心問道:“遲兒,你不生氣了?”

“生氣,原以為父皇不信我了。”莫厭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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