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拿什麽成全你?”宏治帝有些動怒,“皇子謀逆,罪無可赦,若牽扯上代阏,那便是把明兒往絕路上趕,如此禍害後代,百年後朕要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莫厭遲被仇恨控制了心緒,他擡起頭,直直看着宏治帝,一言不發。
宏治帝脾氣上來,不想縱容了莫厭遲,便随他盯着,叫了李公公進來趕人。
李公公守着門口,不知其中的對話,但宏治帝和莫厭遲兩人臉上怒意明顯,蕭知盡也是神色郁郁,他不敢多看,沖着莫厭遲道:“殿下,蕭大人,請吧。”
“父皇……”
“下去!”宏治帝一拍龍案,李公公不由一抖,下意識看向蕭知盡。
蕭知盡沒有接收到李公公求救的眼神,但他還是伸手拉住莫厭遲的袖子,待人扭過頭來後,輕輕搖了搖頭。
好在莫厭遲還是聽他的,閉上眸子緩了緩,沙啞着嗓子道:“兒臣告退。”
李公公松了口氣,将人送了出去,折回來時宏治帝立在窗邊,看着莫厭遲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原不想打擾宏治帝,便輕手輕腳退了兩步,打算離開,宏治帝聽到腳步聲,嘆道:“遲兒變得如此無法琢磨,亦不知是不是朕做錯了?”
“陛下……”李公公并不在場,不敢亂出言,只能勸宏治帝寬心。
遠處的莫厭遲垂頭喪氣,揪着蕭知盡的衣角走着,似乎說了什麽,蕭知盡頓了一步,将人攬住,看起來兄友弟恭,十分和諧。
宏治帝右眼一跳,“百年之後,朕要如何跟皇後交代?”
“陛下,殿下還小,難免做錯事,您可要保重啊。”
宏治帝嘆道:“朕無礙,下去吧。”
許是對莫厭遲要求過高,既要他獨當一面,學會治國之道,又要他光明磊落,不禍害他人,這才導致了現今的局面。
宏治帝茫然無措,坐回龍椅,看着成堆的奏折無從下手。
再說蕭知盡跟莫厭遲,兩人離了宮并沒有直接回狀元府,而是改道去了京城一處偏僻的寺廟。
佛門香火缭繞,人氣稀少,祥和而寧靜,聞着清淺的檀香味,躁動一天的心總算是平靜下來。
兩人跪在佛前發愣,一旁的小僧打量着他們的服飾,便知其非富即貴,卻也沒有迎上去阿谀奉承,繼續念着佛經。
聽着低低的念經聲,蕭知盡不自覺跟着念了起來,小僧念得飛快,他竟一字不漏跟着念。莫厭遲有些詫異,忍不住附耳問道:“你怎麽會念經?”
蕭知盡輕笑,道:“我無所不能。”
莫厭遲白了他一眼,并未繼續發問,認真聽着蕭知盡念着佛經。
那小僧念了半晌便止住了,莫厭遲有些奇怪,轉頭看了過去,發現住持站在小僧身邊,示意他止聲。
住持曾入宮祈福過,認出了莫厭遲,便笑着行了禮:“貧僧見過殿下。”
莫厭遲站起身,“法師不必多禮。”
“皇子莅臨本寺,讓本寺蓬荜生輝。不知殿下可有吩咐?”
這座寺廟僻靜,但住持德高望重,在宮中頗有名聲,見過的達官貴人不計其數,如今面對莫厭遲,倒是毫不懼怕,說話不卑不亢,令人信服。
“本王只是經過參拜而已,法師可自行忙去。”莫厭遲道。
“不去求個簽嗎?”蕭知盡問道。
莫厭遲搖頭道:“求簽問卦來來去去不過那幾個結果,且是好是壞皆會影響往後的心情,索性不去算,不知道反而過得坦蕩舒暢。”
那住持愣了下,繼而大笑,贊道:“殿下之見,貧僧自嘆不如。”
兩人心血來潮前來參拜,不欲人打擾,住持心中通透,略說了兩句便借口離開了,這裏本來人少,得了住持吩咐,整個大殿空寂寂的,只剩下兩人。
無人叨擾,确實不錯,莫厭遲有些貪戀此處的平靜,燃了幾炷香後聽到寺廟的鐘聲,這才勉強起身要離開。
門外小僧等候多時,見人出來,奉上手中之物,道:“二位貴人,此乃本寺護身靈符,住持說貴人不算天命,亦可求符保平安。”
莫厭遲笑了下,将小僧手中兩個錦囊接了過去,寺廟簡小,做不出精細之物,可他握在手中,倒是欣喜得很。
“多謝法師饋贈。”
小僧彎腰行禮,又道:“師父有要事處理,無法相送,還望殿下恕罪。”
“無事。”莫厭遲擺擺手,說着便要走,忽而聽見遠處鳥兒鳴叫,他扭頭看去,正是南遷的鴻雁。
冬季就要到了。
有了欽天監這一大助力,冊封太子的吉日很快便被定了下來,正是下個月十四,如今已是十一,時間倉促得很。
宏治帝不想如此快,下令讓欽天監監正另擇良日,不想監正接到旨意的次日入了宮,言說十四那日乃是這幾年來最好的吉日,若是往後,皆不如那日。
雖是不忿莫厭遲的改變,宏治帝心中還是疼惜他的,召了禮部尚書入宮,同欽天監三人一起商議了太子冊封的章程。
這件事無數人都側目以待,盡管當時屏退了宮人,三人的談話不多時還是被傳出了宮外。
蕭知盡接到消息後,冷笑連連,莫厭遲剛從外頭進來,有些疑惑,走近還沒有開口,便被蕭知盡一把扯了過去,按在桌上動彈不得。
門外下人是蕭知盡挑上來的,對兩人的事早已知曉,為免蕭父蕭母過來撞見,他們便輕手輕腳将門關了,候在門口。
蕭知盡面上還帶着冷意,他湊近莫厭遲的頸間,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莫厭遲嘶嘶直叫,怒道:“你在發什麽瘋?”
“你是我的。”蕭知盡擡頭定定看着他,嘴角帶了點血絲,竟是将莫厭遲給咬傷。
莫厭遲一頭霧水,疼痛之下本想一腳将他踹開,可看到蕭知盡眸中的不安,忍了忍放松了身體,環手抱住他,問道:“怎麽了?”
蕭知盡将人抱入懷中,邊吻着他頸間的傷口邊将宮中的事道出。宏治帝擔心莫厭遲真成了斷袖,便讓禮部尚書去找幾個官家适齡女子,将時辰八字交給欽天監,若是合适,便選個品行良好的冊立太子妃,到時候一起入主東宮。
莫厭遲被他親得發麻,側着腦袋想要躲開,聽他訴說,忍不住低聲發笑,道:“原來是醋壇子打翻了。”
“嗯,翻了好幾壇。”蕭知盡越親越上,最後落在莫厭遲的唇邊,久久不離去。
莫厭遲回應着,他有心安慰,無奈嘴被堵住,說不得半字,只好專心讓蕭知盡伺候着。
太子妃一事不難處理,只是蕭知盡一想到來日莫厭遲終要坐擁後宮佳麗三千,心頭便抑郁得很,恨不得将京中适齡女子全殺了,如此才永絕後患。
莫厭遲拍着蕭知盡的背,同他親昵,原是安慰他,漸漸地變了味,待蕭知盡的手伸入他的衣內時,他猛地清醒過來,抓住企圖作怪的手,喘息道:“你要做什麽?”
“殿下覺得呢?”蕭知盡沒有用力,舔舐着他頸間的傷口,耐心地等着莫厭遲下一個動作。
“本……本王哪裏知道?”莫厭遲有些緊張,抖着手,幾乎抓不住蕭知盡。
蕭知盡委屈道:“殿下都要娶太子妃了,怎麽會不知道呢?”說着,另外一只手慢慢地往下滑,意思十分明顯。
在互通心意後莫厭遲曾暗戳戳了解過斷袖之事,他被蕭知盡撩撥不已,腦中不住想起話本的場面,忍不住紅了臉,不去應答,只是松了手,默許蕭知盡的放肆。
他亦是男子,這種時候不比蕭知盡淡定多少,心跳得飛快,只想跟他再近些,再近些。
……
宏治帝已下定決心封莫厭遲為儲,這讓大皇子黨亂了陣腳,一連幾日,他們都趁着夜色趕往大皇子府,商議如何将人拉下馬。而作為當事人,朱啓明卻是淡然萬分,聽着他們讨論,始終一言不發。
沒兩日,宮中靜貴妃得了消息,将朱啓明召進了宮中。
朱啓明對靜貴妃仍是帶着些許怨恨,每每入宮多是不情願,接到口谕後磨蹭了許久,這才乘上馬車入宮,到宮中時,靜貴妃連午膳都用好了,拿着鞭子坐在貴妃椅上,冷冷地看着他。
“母妃……”
“跪下!”靜貴妃冷聲道,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起身,“本宮不是讓你聽殷先生的嗎?如今竟是理都不理他。”
朱啓明站得筆直,眉梢霜冷,反問道:“兒臣才是皇子,為何要聽他所言,單憑他對兒臣不敬,兒臣便可砍了他。”
“你敢!如今翅膀硬了,連本宮也不放在眼裏了是嗎?”
靜貴妃接到代阏的信時,幾乎要生吞了朱啓明。朱啓明位高權重,又是長子,在朝中身份顯赫,舉足輕重,于代阏而言是顆不可多得的棋子,可如今棋子反水,幾乎将人趕出皇子府,讓代阏丢盡了顏面。
她很了解代阏,來日事成,他絕不會允許一個流着闵朝皇族血液的皇子存活于世,但若是甘心被利用,或許能求得一線生機。令她萬萬想不到的是,朱啓明連這線生機也給剪斷了。
靜貴妃越想越氣,揮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甩向朱啓明,打在他的身上,疼得他一陣戰栗。
朱啓明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出聲,依舊站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