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堡主就任前一天,郭玉蓮與小晴來到淩玉龍住處,她們擔心武林王明天是否會來。
通過這些天的來往接觸,淩玉龍已成為郭玉蓮主仆的主心骨,只要有事便會來找他,剛開始郭玉蓮只是偶爾來,現在每天至少要來一次,只是時間地點不同而已。淩玉龍為了不讓外人起疑,很少在自己租來的房子裏與兩人見面,多數時候是在外面,情形如同巧遇。
這次淩玉龍與郭玉蓮主仆則是在房子裏見面。
淩玉龍聽完來意,安慰道:「你們放心,為了不讓郭姑娘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明天他一定會來。」
見淩玉龍這般肯定,兩人這才稍稍安心。
淩玉龍又道:「那位聶廬顧王子可有消息?」
小晴道:「尚未聽到消息,但是今天來了不少客人,其中有位姓石的道長,七老爺他們十分尊敬,不知是什麽人。」
淩玉龍道:「多大年歲?」
小晴道:「四十餘歲。」
淩玉龍道:「會不會是他們請來的幫手?」
小晴道:「不知道。」
淩玉龍道:「希望他是來恭賀新堡主就任的江湖朋友。」
小晴道:「公子,你認為新堡主會是誰?」
淩玉龍道:「比武定堡主,誰都有可能,很難說。你們希望誰當選?」
小晴道:「現在外面傳言七老爺希望最大,如果他當選,姑娘要離開雙槐堡便很困難。」說到後面臉帶憂色。
淩玉龍道:「如果真是比武決定,郭七爺未必一定能當上堡主。年輕一輩中也有不少武功很好的弟子,比如三公子、五公子。」
小晴道:「是的,也有人說他們有希望,但他們要勝過七老爺等人很難。」
淩玉龍道:「如果最後不是七老爺他們當選堡主,你們是否還準備離開雙槐堡?」
小晴道:「即使不是七老爺他們當選堡主,但他們是長輩,在堡裏仍然有威信,如果姑娘不離開,只要南宮相公的噩耗傳到堡裏,他們仍可以逼姑娘嫁給聶廬顧王子。」
淩玉龍點了點頭。顯然,問題的嚴重性她們已經慮及,郭姑娘如果不離開雙槐堡,即使不是郭七爺當選堡主,危險仍然存在,除非是聶廬顧王子主動放棄。
淩玉龍思忖片刻,道:「既然這樣,不管明天情形如何,你們都作好離開的準備了。」
小晴道:「你的意思武林王一定會來?」
淩玉龍道:「只要那位王子來,他肯定會來。」
兩人走後,淩玉龍心情十分沉重。帶郭玉蓮離開雙槐堡已無法回避,雖然對郭玉蓮将來的去處已有考慮,但是明天如何帶郭玉蓮走,心中仍無底。雖然自己早已考慮此事,而且有了安排,但是事情的發展往往很難預料。欲保證成功,下一步的行動必須認真思忖,盡量分析可能出現的意外情形,找出應對之策。
新堡主就任,不僅是雙槐堡的大事,而且也是雙槐堡附近的大事,新堡主由比武決出,在雙槐堡還是第一次,因此更成了雙槐堡附近的盛事,同時也成了滄州附近的大事,甚至武林的大事。
為了不錯過比武定堡主的盛況,一睹雙槐堡的神奇武學,不少人提前一天來到了雙槐堡附近,那些與雙槐堡熟悉的江湖朋友,打着祝賀新堡主就任的旗號直接入住堡內,與雙槐堡不熟悉的,便在附近農家借宿,有人擔心在附近找不到宿處,幹脆乘船來,晚上在船上歇宿,以致前一天雙槐堡附近的運河河段,便被船只擠得無法通航。
原定直接推選堡主的計畫被打亂,郭氏兄弟十分惱火,但又無可奈何,現在不但滄州附近的武林朋友來了,便是江湖上也有不少朋友聞訊趕了來,這些不知內情的朋友見面便稱贊雙槐堡的大膽舉措,令他們哭笑不得,想不進行比武定堡主都不行。
郭氏兄弟對堡中弟子的武功比較清楚,不擔心下一輩能在比武中取勝,但是心中仍忐忑難安。對方傳出比武定堡主的消息,必有用意,現在對方用意未明,他們不敢掉以輕心,萬一出現意外,堡主之位被下一輩弟子奪得,自己等人便顏面盡失。盡管心裏不踏實,但日期無法後延,七月初九新堡主就任的消息早已傳出,并且給附近那些有名的武林人士發了請柬,對比武定堡主這個無法回避的問題,他們只有強作歡顏來面對。
時辰未到,雙槐堡大院前面的廣場上,已站滿聞訊趕來觀看熱鬧的鄉鄰與江湖朋友。
比武地點早晨已劃定,位于正樓大廳前的廣場中央,并鋪上了紅地毯。
時辰到,代堡主郭祥禮領着一行人進入廣場,他們是見證比武選堡主的雙槐堡第三代弟子、與雙槐堡發函特邀的江湖名人。
郭祥禮招呼身後之人在地毯兩側的椅子上入座後,步入地毯中央。
嘈雜的廣場上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目光均集中在郭祥禮身上。
郭祥禮清了清嗓子,道:「諸位朋友、諸位鄉鄰,今天是雙槐堡新堡主就任的良辰吉日,在此,本人謹代表雙槐堡上下兩百餘口,對諸位的賞臉光臨,表示感謝……」雖是客套話,但衆人聽得很認真。
「堡主,武功和聲望理應是一堡之最,這樣才能服衆,才可以統率堡中上下,才可以使本堡興旺輝煌,成為武林真正的強者。」
郭祥禮話音一落,廣場上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和喝采聲。
郭祥禮微笑地揚了揚手,待廣場上的聲音降下後,又道:「為了鼓勵堡中弟子積極向上,經商議,本堡第四任堡主将于今天比武決出。本來凡堡中弟子均可以參加……」話音未落,廣場上已爆出雷鳴般的掌聲。
郭祥禮頓了頓,又道:「但是,本堡習武者上百,如果一一參加比試,可能三天也不能決出堡主,因此商議決定采用推選方式進行比武,即每一代推選三人參加比試,第一輪比試的勝出者進入下輪比試,以此類推,直至最後決出第一名。現在大家可以推選,比武巳時開始。」
郭祥禮話音一落,廣場上頓時喧鬧開了。有人認為這樣很好,有人卻認為不公平,認為不公平的主要是第四代弟子。第四代弟子人數最多,武功出衆者不少,每代弟子推選三名,一些武功不錯希望能參與競争的弟子便失去了機會,自然認為不公平,還有些武功好人緣不好的弟子擔心自己不能被推選,也認為不公平。為此叫好的主要是前來觀看比武的江湖朋友,認為這樣很公平。
巳時未到,代表第三代與第四代的弟子便推選出來。堡主之争,其實是第三代與第四代之争,第五代弟子最大的才只有十來歲,尚未成年,不可能參與競争,第二代弟子雖有兩人健在,但他們無心于此,而且武功也不是很出衆,只有第三代弟子尚有十餘人,不少正當盛年,而且是堡中實權人物。
代表第三代的是郭祥忠、郭祥廉、郭祥悌,第四代推出的是三公子郭和森、五公子郭和民、八公子郭和英。
第三代是長輩,第四代弟子不便直接指名向長輩挑戰,最後決定第三代與第四代分別抽簽,确定比試順序與對手。
抽簽結果是:第一場郭祥忠對郭和英,接着是郭祥廉對郭和森、郭祥悌對郭和民。
正式比武前,郭祥禮給四周觀看比武的江湖朋友和鄉鄰介紹了一旁入座的嘉賓,有三人衆人比較熟悉,他們是滄州附近知名的武林人士,其餘都是外地聞訊趕來或專函請來的武林朋友。當中一位叫石泰的道長,郭祥禮作了特別介紹。石道長是全真派開派祖師紫陽真人的高徒,他是途經滄州聞訊特趕來祝賀。
石道長年歲不大,看外表四十左右,但仙骨道貌,有一股超凡出塵的氣質,仿若得道高士,令人一見不由肅然起敬。郭祥禮本欲請他主持比武,被委婉拒絕了,道比武選堡主乃雙槐堡內務,外人可以觀摩見證,但不能參與。
巳時正,比武正式開始。郭祥忠與郭和英一踏上紅地毯,喧鬧的廣場上頓時靜寂下來,所有目光均集中到了兩人身上。
郭和英二十出頭,外表壯實精幹,使的兵器是槍。雖然面對的是長輩,但沒有表現出畏懼,相反很鎮定,對郭祥忠道聲:「失禮。」亮出了架式。
郭祥忠臉上帶着微笑,道:「賢侄,既是比武便不用客氣。」亦亮出手中鋼刀。
郭祥忠是長輩,自然不能先出手,郭和英道聲:「請七叔指點。」抖開手中長槍,徑直紮去。行家一見出手,便知他在槍術上已有一定造詣,不由紛紛點頭。
郭祥忠對迅疾刺來的長槍沒有揮刀迎接,而是急閃身形避開,當郭和英第二次攻來時,才揮刀相迎。
第一招避而不接,不是瞧不起對方,而是長輩與晚輩比武時的一種謙讓。郭和英自然明白,第一槍刺出時并未注入內力,外表看似迅疾,其實是花槍,當手中槍第二次刺出時才貫注內力,知道這次對方不會再謙讓了。
郭和英不愧是第四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手中長槍使開來,猶如蛟龍出海,神出鬼沒,槍槍攻向對方必救之處,使得經驗老到的郭祥忠一時竟無法占據上風。
但是,郭祥忠畢竟是雙槐堡第三代有名的高手,刀法精湛,對敵經驗更非一般,數十招過後,郭和英便漸漸落入下風。
兩人又鬥了十數招,郭和英知道取勝無望,強攻一槍,跳開來,拱手認輸,道:「晚輩不是對手。」
郭祥忠收刀哈哈一笑,道:「賢侄能與七叔鬥上近百招,十分難得,更難得的是虛懷謙讓,假以時日成就定在七叔之上。」
郭和英道:「以後還望七叔多多指點。」
郭和英輸了,第四代弟子雖然有些失望,但沒有失去信心,還有兩場未比,後面上場的兩人身手不比郭和英差,特別是三公子郭和森,身手在郭和英之上,只要發揮出最高水平,競争堡主仍有希望。
第二場是郭祥廉對郭和森,郭祥廉四十餘歲,身體十分壯實,也許臉上少有表情,吝于言笑,給人感覺十分強悍,并且有些冷傲。
郭祥廉擅長拳腳,長輩赤手空拳,晚輩自然不能兵刃相向,郭和森只有赤手上場。
聽得兩人赤手相搏,廣場上的第四代弟子不由暗暗為郭和森擔憂。郭祥廉的拳沉腳重,力大無窮,是雙槐堡有名的神力王,而郭和森的強項是刀劍,以短對長,未戰已輸三分。衆人原來寄予希望最大的是他,如果這場不能取勝便無法進入下一場比試,堡主之位便很難由第四代弟子出任了。
郭和森知道拳腳不是自己強項,但為了雙槐堡的将來,也只有上場一拼,走到場中站定後,謙恭地沖郭祥廉抱拳道:「九叔,和森拳腳功夫粗淺,今天得有機會向九叔請教,是和森的榮幸,還望九叔多多指點。」
郭祥廉道:「和森,我知道你的強項是刀劍,今天這場比武九叔占了便宜,為了表示公允,只要你能接下九叔百招,這場比武你便贏了。等會你要盡力施為。」
郭和森道:「和森自當盡力,等會如有冒犯不恭之處,還望九叔見諒。」
郭祥廉道:「不要多說了,既是比武,這些在所難免,開始吧。」
郭和森道:「那和森冒犯了。」話音一落,揮拳便上。
郭祥廉沒有像郭祥忠一樣謙讓一招,一照面便交上了手。
郭祥廉不愧為雙槐堡拳術第一,非但拳掌剛勁,招式淩厲,而且反應也十分敏捷,對郭和森攻來的一招一式均能從容化解。郭和森招式沒有郭祥廉威猛,但身形步伐比對方靈活,也正因為如此,才得以避開對方那力道千鈞的攻擊。
郭和森知道憑拳掌功夫自己難與對方一争高下,始終沉着冷靜小心應付,從不輕易冒進,更不與對方硬拼,如此一來反與對方打成平手。
那些緊張觀戰的第四代弟子,見郭和森以己之短能與第三代高手戰成平手,臉上露出笑容,均想只要能抵擋一百招,這一關便過了,第二輪不論是與誰對陣,均是他的強項,獲勝希望更大。
數十招過後,郭和森頭上開始微微冒汗,但仍未現敗跡,反應依舊靈敏快捷,攻防力度絲毫未減,身形步伐似乎比先前更矯健,與之對陣的郭祥廉也不由暗暗驚異。
場外觀戰的其他三代弟子更為震驚。他們知道郭和森劍術與刀法都很了得,這些年精力主要花在刀劍上,沒想到拳術竟也如此了得,原以為他過不了第一場,現在看來應付百招不會有問題。那些希望他不能過關的第三代弟子,開始暗暗責怪郭祥廉先前不該自作主張當衆定下百招之限。
那些前來觀摩的江湖朋友則驚嘆不已,特別是那些初次如此全面見識雙槐堡武學的江湖朋友,更是感慨萬千,難怪雙槐堡能屹立江湖數十年,果然是藏龍卧虎,人才輩出,第四代已有身手如此了得的弟子,假以時日雙槐堡不難再度輝煌。
兩人鬥到九十招時,場外的郭祥禮揚聲道:「第九十招,還有十招,第九十一招……」似乎在提醒場上兩人。
與之決鬥郭祥廉十分清楚,這是提醒自己,如不趕快想辦法打敗對方,這一場自己便輸了。然而,此刻他已毫無辦法,如果說剛開始還有所保留,現在則已使出渾身解數。
「一百招。」郭祥禮最後這一聲叫喚不但聲音降了下來,而且語氣充滿着無奈,郭祥廉未能在百招內令郭和森俯首稱臣,這場比武輸了。
随着這一聲叫喚,場中兩人分開來,郭和森臉上并未出現勝利的喜悅,相反充滿歉意,沖郭祥廉抱拳道:「多謝九叔手下留情。」
郭祥廉臉上依舊沒有表情,淡淡道:「九叔并未留情。雙槐堡有你這樣的弟子,九叔感到高興。」竟是位磊落的前輩高手。
頓時廣場上沸騰起來,第四代弟子一個個喜笑顏開,不約而同為郭和森的得勝喝采叫好。郭和森的勝利給了那些支持者極大鼓舞,同時也給了他們信心。這場以短搏長他勝了,接下來都是強項,獲勝希望更大。
接着上場的是郭祥悌與郭和民,兩人均是用劍,郭和民比較單瘦,肌膚白淨,給人的感覺像文弱書生,郭祥悌則壯實強悍,古銅色的皮膚給人久經沙場、威猛兇悍的感覺。
兩人客套數語,便鬥在一處。
郭和民身法輕靈,出劍迅疾,郭祥悌劍法渾重,招式辛絕。雖然兩人劍法同出一門,但各自參悟不同,施展出來效果也不一樣,同樣的招式,你着重點在此處,他的着重點在彼處,剛開始兩人均不敢盲目冒進,一時竟鬥成平手。
五十招過後,劍術漸漸分出了高下,郭祥悌畢竟年長十餘歲,對劍術的領悟比郭和民深,修為也在郭和民之上,不出六十招已掌握主動。郭和民知道再鬥下去也是徒勞,不到七十招主動棄劍稱臣。
有郭和森先前的勝利,場外觀戰的第四代弟子對郭和民的落敗沒有太大反響。
待郭祥悌與郭和民走出場,郭祥禮步入場中,正欲宣布進入下輪比試的名字,一名年輕弟子匆匆跑了進來。
郭祥禮打住話語,目視年輕弟子,道:「什麽事?」
弟子小聲道:「王子來了。」
「哦?」郭祥禮微微一驚,看了郭祥忠一眼,道:「馬上去迎接。」接着對場上衆人道:「休息半個時辰,第二輪比武半個時辰後進行。」
郭祥禮對前來觀摩道賀的江湖朋友道聲歉,吩咐其他三代弟子陪伴在座的江湖好友,與郭祥忠一道匆匆向堡外走去。
兩人剛出堡門,便見一行五人迎面走來,當頭一人三十左右,身着錦緞褂子,但不是大宋常見的服飾,外貌也比較粗陋,馬臉塌鼻,濃眉吊眼,給人印象不佳。
來人見到郭氏兄弟臉帶輕笑,緊走兩步,上前拱手道:「竟勞郭堡主親自出迎,實在折煞本王子。」
郭祥禮早已含笑抱拳,道:「王子光臨本堡,是本堡的榮幸。」
郭祥忠道:「王子風塵仆仆遠道趕來參加本堡堡主的就位典禮,是本堡莫大的榮耀。王子一路辛苦趕來,我等出迎來遲,還望王子見諒。」
王子道:「郭七爺客氣了。今天郭七爺出任貴堡新堡主,本王子理應前來道賀,只希望沒有遲到。」
郭祥忠道:「王子千萬不要這麽說,新堡主是誰,現在尚是未知數。」
王子奇道:「怎麽,難道堡內還有人觊觎堡主之位?」
不少好奇者見郭祥禮與郭祥忠匆匆離開廣場,以為發生什麽事,好奇跟了出來。郭祥忠見有外人走近,道:「王子一路辛苦,請先進堡休息。詳情待會再細細禀報。」
衆人見到郭氏兄弟恭謹地陪着一個三十左右的青年向堡內走來,好奇心更重了。郭氏兄弟不僅是滄州附近響當當的人物,在江湖上聲名也不薄,能令他們匆匆出迎并恭謹相陪的,不是官府中人,便是江湖上聲名卓絕的人物。
待郭氏兄弟等人一進堡,衆人紛紛打聽來人身份,可身旁多數不是雙槐堡弟子,除了搖頭,沒有其他答案。
錦衣王子進堡不久,一個人匆匆走出雙槐堡向村中走去,她是郭玉蓮的侍女小晴。
小晴來到淩玉龍住處,見門虛掩着,淩玉龍不在,以為他在附近很快會回來,便在房中等候,等了一會未見淩玉龍返回,心道:「莫非去看比武了?」于是又匆匆返回堡內,在廣場上尋找。
但是,直到郭祥禮等人陪着王子走進廣場,小晴仍未見到淩玉龍身影。
王子的出現并未引起多大騷動,廣場上多數人關心的是比武,對這位服飾比較怪異、長相比較奇特的錦衣青年并未特別注意,但郭祥禮仍特別給予介紹,道:「諸位鄉鄰,諸位朋友,在第二輪比武開始前,祥禮先給大家介紹一位剛趕來的貴客。」
郭祥禮停頓片刻,見廣場上寂靜下來,所有目光均投向自己,手指坐在第一張座位上的錦衣青年道:「這位是遼國天下兵馬大元帥、南院大王的世子耶律涅魯古王子,今天特來參加本堡新堡主的就任典禮。」錦衣青年原來是契丹王子。
耶律涅魯古起身朝廣場四周抱了抱拳,道:「我們大遼自聖宗皇帝開始,便極力與南朝修好,不但重用漢人,并且制訂了契丹人與漢人平等的律例,現在南朝文化已在我國廣為流傳,遼宋兩國成了友好鄰國,既然如此,兩國人們應該相互來往,和睦相處。
「雙槐堡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高手如雲,能人輩出,與我國南京相距不遠,本王子自當前來造訪。本王子雖非江湖中人,卻喜交江湖朋友武林異士,歡迎南朝的江湖朋友和武林異士來大遼作客,如來南京,只要通禀一聲,本王子倒履相迎。」
耶律涅魯古這番熱情洋溢的客套話,卻未贏得多數人喝采。
大宋建國開始,便與契丹戰事不斷,直到與契丹訂立「澶淵之盟」,兩國才不再交惡。
雖然近幾十年兩國沒有再交戰,但宋人對契丹仍無好感,幾十年的戰亂給人們留下的記憶太深了,特別是曾經飽受契丹蹂躏的河北人,創傷更深,短時間內無法抹平,只是幾十年的平安,讓大家對契丹沒有先前那般仇恨了。
為避免耶律涅魯古尴尬,郭祥禮及時接過話題,道:「涅魯古王子熱情好客在遼國十分有名,以後諸位如到南京,不妨前往見識。」接着話鋒一轉,道:「好,現在言歸正傳,第二輪比武馬上開始,由于參加這輪比武的有三人,經商議仍采用抽簽的方法确定上場先後次序,即先由第一、第二人比試,勝者再與第三人比試,最後勝者便是本堡第四任堡主。方才抽簽的結果是,第一場郭祥悌對郭和森。」
第四代弟子一聽,紛紛議論起來,認為這樣不公平。如果這場比武郭和森輸了,第四任堡主鐵定是上一輩的,即使這場郭和森贏了,接着還要與郭祥忠比試,郭祥忠以逸待勞,即使兩人身手相當,已鬥過一場的郭和森也不可能取勝,于是有人提出,将第二場比試移到下午。
更有人認為,這分明是不讓第四代弟子觊觎堡主之位,按慣例,第四任堡主應該由第四代弟子出任,既然現在第三代要争奪,便應該第三代與第四代各選一名代表進行比試,要求第三代的郭祥忠與郭祥悌兩位高手先比出高低,再與第四代的郭和森比試。
上述建議郭祥禮等主事人沒有采納,認為只要郭和森勢力高過對方,即使多戰一場也不會輸,并且認為如果第二場移到下午,新堡主今天便不能就任,這樣對不住那些遠道前來的朋友和前來觀瞻的鄉鄰,而由第三代兩位高手決出勝負再與第四代代表比試,這樣更有違比武選堡主的初衷。
理由雖很牽強,但對方是長輩,第四代弟子除了說說,別無他法。
議論聲中,郭祥悌與郭和森步入場中。
這次郭和森用劍,入場後依舊謙恭有禮,言辭誠摯。郭祥悌沒有郭祥廉坦蕩,漠然道:「只要你能贏我,堡主之位便到手一半了。」
郭和森知道這位十三叔對自己争奪堡主之位頗為介懷,沒有在意,道:「堡主之位,和森不敢觊觎,只想利用這次機會向諸位長輩請教。」
郭祥悌冷然道:「出招吧。」
郭和森不再啰嗦,道聲:「請恕晚輩無禮。」挺劍直上。
郭祥悌沒有謙讓,對方劍未到,手中長劍已揮舞開來。劍術果然是郭和森的強項,手中長劍輕靈快捷,招式變幻神鬼莫測,劍劍不離對方要害,郭祥悌饒是上一輩的用劍高手,也無法占據絲毫主動。
兩人鬥了近五十招,依舊勢均力敵,一旁觀戰的第三代弟子漸漸臉色凝重起來,第四代弟子與之相反,除少數幾人外,一個個神采飛揚。那些曾來觀摩的江湖朋友也一個個臉現喜色,當年雙槐堡第一代堡主郭安邦與兄弟郭安國便是憑刀、劍稱雄江湖,今天能見到兩代高手施展劍術,自然無比欣快。
兩人鬥了近百招,仍不分勝負,郭祥悌臉上有些挂不住了,自己是第三代的用劍高手,與晚輩弟子鬥了近百招,竟不能占據上風,以後如何面對堡中弟子?此念一起,惱意頓生,手中招式登時辛辣起來,似乎眼前之人不是同門晚輩,而是生死仇敵。
郭和森很快感覺出來,知道對方已然不耐,出招應變越發謹慎小心。招式越辛辣,造成傷害的可能越大,自己被傷是小事,但對方是長輩,如果傷在自己劍下,将顏面盡失,他希冀在對方可以接受的情形下平安取勝。
一方志在擊敗對方,一方意在平安無失,場上情勢很快變成一方兇猛進攻,一方頑強防守,劍光霍霍,寒芒急湧。幾位觀摩的嘉賓臉色開始凝重起來。那些原來臉帶笑容的第四代弟子,心情同樣沉重了,一個個神色緊張地盯着場中。
場中兩人又鬥了近五十招,依然棋逢對手。突然郭祥悌暴喝一聲:「撤劍。」手中長劍寒芒陡長,向郭和森狂射而去。
郭和森知道此招非比尋常,急忙振劍相迎,「嗆」的一聲,兩劍相交,随之一道劍寒光激射而出。
四周圍觀者均是一驚,待看清場中情勢,更是驚異異常。
郭和森手中劍仍在,郭祥悌手中的劍卻短了一截,方才射出的那道寒光正是他手中的斷劍。兩人怔立當場,眼前的結果顯然出乎雙方意外。
廣場上很快沸騰起來,緊張得汗水滿臉的第四代弟子,一個個臉上露出笑容,心情同樣緊張的江湖朋友既驚又喜,驚的是郭和森竟能震斷郭祥悌的劍,喜的是比試的結果,雙方分出勝負,卻又毫無損傷,不少人對此點頭稱許。只有第三代弟子臉上表情十分複雜,有的面色凝重,有的驚容密布,有的更是表示懷疑。
然而懷疑歸懷疑,兩人都是普通兵刃,這一場第四代弟子勝了,這個事實不可否定,郭祥禮只有強自鎮定上場宣布結果。
郭和森很快從意外中恢複過來,躬身道:「多謝十三叔指點,請十三叔恕和森方才孟浪冒犯之罪。」
郭祥悌「嘿嘿」一笑,道:「好,好。你能震斷我手中劍,不錯,可以出任堡主了。」
聽話意便知是在強顏歡笑,心中對斷劍之事十分在意。
郭祥忠「哈哈」一笑,走入場中,道:「十三弟,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是好事,證明我們雙槐堡後繼有人,應該高興。」用意很明顯,不讓雙方陷入尴尬,接着對郭和森道:「賢侄武功進步神速,直令我們這些作長輩的汗顏,若不是礙于前面已經宣布規定,七叔都不敢上場獻醜了。」
郭和森道:「七叔,和森能有今天成就,全仗七叔你們平時的悉心指點與教誨。還望七叔以後不吝賜教。」
「好說,好說。」郭祥忠點了點頭,待郭祥悌下場後,接着道:「賢侄,快中午了,是否要休息一會?」
「笑面虎。」人群中有人小聲嘀咕道,顯然是針對郭祥忠而發。
郭祥忠方才的話确實充滿矛盾,表面上似乎是照顧郭和森,一場惡戰剛剛結束,建議休息一下,恢複體力,實際上卻在催促,中午快到了,這麽多人等着結果,不能再耽擱了。
郭和森自然明白郭祥忠的真正用意,但此刻又不能表露出來,恭謹含笑道:「但憑七叔吩咐。」這句話回的很有水平,意思很明白,你說休息便休息,你說不休息便不休息,我聽你的,将難題推了回去。
郭祥忠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便多耽誤大家片刻時間,你剛鬥了一場,先休息一會。」球無法再推回去,如直接道出現在開始比,未免落人口舌,說自己趁人之危,不如大度一點,讓對方休息片刻,如此一來,等會自己勝了,其他人也無話可說。
在兩人休息的時候,廣場上炸開了鍋。接下來這一場是真正的堡主之争,誰勝了誰便是堡主,在激動人心的時候到來之前,衆人紛紛猜測比試的結果,雖然多數人希望郭和森勝出,但是看好郭祥忠的比較多,有人因意見不同最後打起賭來。
只有坐在場上四周的第三代弟子與見證嘉賓對此反應比較平淡,他們很少議論,即使有也是耳語蚊聲。
不到半盞茶工夫,郭祥忠走入場中,道:「賢侄,時候不早了,恢複沒有?」這句話說得很有學問,不管郭和森是否恢複都必須上場了。
廣場上不少弟子明白郭祥忠的用意,有人小聲嘀咕道:「老狐貍。」終因對方是長輩,不敢太大聲,但是嗡嗡議論聲仍不絕于耳。
郭和森走入場中,道:「和森已經恢複,請七叔指點。」
郭祥忠道:「恢複了便好,否則,七叔便有趁人之危之嫌了。」頓了頓,看了四周一眼,似乎在觀察衆人反應,接着又道:「賢侄,天資聰穎,悟性極高,不但精通拳術,刀法劍術更是同輩翹楚,假以時日不難将雙槐堡的武學發揚光大。方才七叔見識了你的劍術,現在想見識你的刀法。」
郭祥忠那一看,廣場上登時寂靜下來,那些心有不滿的第四代弟子也不敢再出聲議論。郭和森道:「七叔過獎了,和森對拳術和刀劍尚只略知皮毛,還望七叔多多指教。」
郭祥忠「哈哈」一笑,道:「賢侄,謙虛是好事,但過分謙虛便是矯情、虛僞了。好,這些以後再說,換刀吧。」
郭和森本是帶着劍上場,郭祥忠叫自己用刀,只有下場換刀。換刀入場後,沒有再客套,道聲:「請七叔指點。」揮刀攻了上去。
郭和森這次沒有謙讓,郭和森刀一出,手中刀立刻揮了開來。
開始,郭和森不敢冒昧強攻,對方是雙槐堡有名的用刀高手,用刀數十年,刀法上的造詣絕非一般,自己這些年在刀法上雖有些心得,但與對方數十年的造詣相比,很難同日而語,輕率冒進,只會授人以柄,給對方可乘之機。他認為這次比武既是展現自己才學的機會,更是自己學習的好機會,即使不能取勝,也應該知道自己哪些方面存在不足。
郭祥忠的想法恰恰相反。他知道對方身手了得,如果不乘對方體力尚未完全恢複之際速戰速決,很可能會失去主動。年輕人體力好,恢複快。如果自己這次落敗,那堡主之位便只有拱手相讓了。因此,一交手便展開淩厲的攻擊,出招迅疾,刀勢威猛,刀刀攻取對方必救之處。
廣場四周的圍觀者一見郭祥忠那兇絕無比的攻勢,不由暗暗為郭和森擔憂起來,衆所周知郭祥忠是雙槐堡現存第三代弟子的第一高手,此番比武又是以逸待勞,郭和森要獲勝實在太難了,除非是天意。
不少第三代弟子見到郭和森守多攻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