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宏治帝一直注意這邊的動作,見自己的二皇子終于沒再冷着臉,跟狀元交談甚歡,滿意地點了點頭。
朱啓明也沒有錯過兩人舉動,他咬牙切齒看了會兒,端了酒杯走過去,對蕭知盡道:“蕭狀元,本王久聞閣下才名,不知有沒有興趣到府上一聚?”
蕭知盡起身,回了一杯酒,面露難色,他眼神示意莫厭遲,朱啓明心領神會,朗聲笑了下,便走開了。
過了一會兒,朱啓明身邊的小厮跑了過來,附耳對蕭知盡說了幾句,蕭知盡點點頭,又若無其事繼續歡飲。
朱啓明有意拉攏蕭知盡,莫厭遲也不攔着,反而提醒道:“大皇子為人陰險,若與他謀事,你需得多加小心。”
“知道。”蕭知盡笑道,“你不怕我跑去跟大皇子合謀,禍害于你。”
“怕,可我也沒什麽值得你可以禍害的,反倒是你,有把柄在我手中,該是你怕我才對。”莫厭遲眉眼彎彎,眸中泛着精光,像極了幼時捉弄人成功後得意洋洋的模樣。
蕭知盡想擡手揉揉這人的腦袋,忽而反應過來這是在鹿鳴宴上,這才堪堪忍下。
蕭知盡最大的把柄就是衛靈親主的身份,而且還是他自己拱手送到莫厭遲面前的。其實初見莫厭遲時,邢衍和江婉都勸過他不要過早暴露身份,畢竟莫厭遲立場未能确認,貿然告知後,若是被莫厭遲說了出去,怕是會惹來不少麻煩。
只是這人我行我素慣了,聽了兩人的勸說後,表面點頭答應,轉過身連渡鳴都交了出去。
邢衍如今效忠于蕭知盡,無新主允可,不能跟舊主聯系,否則的話他估計會三天一哭五天一鬧,表明生活不易的。
這是蕭知盡唯一一次如此不顧後果的決定,所幸的是,莫厭遲也沒有辜負他。
鹿鳴宴無驚無險地結束,鑒于一甲三人皆是遠道而來,宏治帝便賜了三座宅邸供他們居住。
宮裏的人服侍宏治帝慣了,個個都機靈得跟人精似的,宏治帝還沒下旨前,便安排了人去收拾府邸,好讓鹿鳴宴一結束三人就可以入住。
三人謝了恩,跟簾官們說了幾句話後便離開了。待走出門口,朱啓明身邊的小厮便跑到了蕭知盡身邊,笑嘻嘻道:“蕭公子,殿下在那邊等你,請這邊走。”
“有勞。”蕭知盡跟并肩而行的江婉交代了兩句,便跟着人走了。
江婉盯着朱啓明停在不遠處的馬車,瞧見那人正掀開簾子往這邊看,止不住森然一笑,笑中滿是憤恨和怨念。
莫厭遲走得慢,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他狐疑地順着江婉的視線看去,發現她盯着的人正是蕭知盡,他不悅蹙眉,若有所思地看了會,待到朱啓明的馬車奔馳而去,他這才擡腳離去。
蕭知盡在杏園門口坐上朱啓明的馬車,其目的不言而喻,路過的官員們看在眼中,不由為莫厭遲嘆氣惋惜。
而馬車上,蕭知盡行完了禮,還未好好坐下,朱啓明便迫不及待道:“蕭公子,本王聽聞你剛入京時生病了,現在可好些了?”
“承蒙殿下關懷,草民只是水土不服,不打緊的。”蕭知盡拱手道。
“沒事就好。本王前兩日特地向父皇讨來蕭公子殿試時寫的卷子,仔細研讀一番,感悟頗多。只是仍有幾處不甚理解,故特地找蕭公子請教,蕭公子不會介意吧?”
朱啓明二話不說便讓人将蕭知盡帶到了馬車上,如今這麽問不過是過過場面,蕭知盡便是拒絕了,他也必有另一個借口來達成他的目的。
蕭知盡懶得同他多言,便點點頭,道:“不敢,殿下盛情,草民卻之不恭。”
朱啓明笑道:“如此甚好,那卷子就在府上,眼下也快到了,蕭公子可歇一會兒。”
“好的。”蕭知盡話音一落,便找了個較為舒适的地方,靠在車窗旁,閉眸假寐。
朱啓明目瞪口呆,卻無言反駁,讓蕭知盡歇着不過只是客氣之語,不想蕭知盡竟然當真了,當着他的面前睡去。
他額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原來準備好的說辭也付諸東流,只是他要将這人收歸麾下,必須耐着性子,親之敬之。
大皇子的馬車無人敢擋,不多時車夫就驅着馬車到了大皇子府前,朱啓明見人還在熟睡,便伸手推醒,道:“蕭先生,到了。”
蕭知盡其實全程都是清醒的,他不願同朱啓明多言,這才順着他的話“歇着”,這會兒被叫醒,他還得裝出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樣來,遲疑問道:“這裏是大皇子府?”
“是。”
靜貴妃深受宏治帝喜愛,加之勢力強大的母家為其撐腰,所有人都不敢對他使臉色,故而內務府在朱啓明出宮建府的時候,可謂費盡了心思,絲毫不敢怠慢,皆是用了宮中一等一的好材料,使得大皇子府是衆多皇子中府邸最為奢華的。
見蕭知盡表情略微驚訝,朱啓明解釋道:“原本本王是想讓父皇随意賜個宅邸,能住便可,可父皇說身作長子要做表率,住的地方不可馬虎,這才賜了此處。”
他說這話,一來是想表明宏治帝對自己的喜愛,二來也擺脫了奢靡無度的嫌疑,端得一副勤儉賢良的模樣。
蕭知盡也不戳破,順着他的話說下去,“殿下清廉,草民敬佩。”
朱啓明擺擺手表示不在意,領着人入了府。許是尚未知曉蕭知盡的選擇,他并沒有将人帶到平時議事的書房,而是在大堂上招待人。
一路上朱啓明都在跟蕭知盡說着京中的局勢,話裏話外無不炫耀自己的優勢,可卻偏偏沒有半句拉攏的意思。
朱啓明知道,有些話沒必要說得太清,點到即可。
蕭知盡自始至終裝成一副初入朝堂毫無心機的模樣來,只當他是在跟自己分析,始終沒往朱啓明預想的方向走。
朱啓明也不着急,反而問起了別的事情來:“今早父皇說你跟皇弟曾是同窗,他以前是怎麽樣的?”
“二皇子待人真誠,村裏人都挺喜歡他的。”蕭知盡故意露了破綻,表露出對莫厭遲的厭惡。
朱啓明看在眼中,笑道:“這話本王可不信,皇弟剛入宮時可鬧騰得很,絲毫不像會照顧人的人。”
“二皇子是皇子,草民……不敢議論。”蕭知盡支支吾吾,半真半假。
“無礙,本王只是随口問問,你不說也罷。”
一番試探後,朱啓明依舊沒有十足十把握能拉攏蕭知盡,但也能确定,莫厭遲更是拉攏不過去。
宏治帝說過求賢之路艱難無比,為了大計,劉備尚能三顧茅廬請諸葛亮出山,他朱啓明亦能。
他們閑談了半晌,眼看着夕陽搖搖欲墜,朱啓明原本想留人用膳,蕭知盡卻堅持回去,言說要看看狀元府如何。
他過于堅決,朱啓明也不再阻攔,親自将人送走。
待到馬車消失在街角,朱啓明喚來小厮,道:“明日放出消息,說蕭狀元跟本王一見如故,談至深夜仍未歇息。”
待到明日流言一起,所有人都知道蕭知盡被朱啓明拉攏,便是再深厚的同窗之情,怕是也要土崩瓦解。而不被信任的蕭知盡,自然只有他這棵大樹可以依靠。
狀元府建在靠近京郊的地方,故而等蕭知盡到了那兒,已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
府中的人未見到新主子,不敢擅自去歇息,個個守在門口,等着蕭知盡到來。
蕭知盡下了馬車,門口站着的小厮婢女們急忙上前,接見新主。
夜已經很深了,蕭知盡便沒有留人訓話,讓站在最前面的小厮帶他去寝殿休息,其餘人便自覺散了。
小厮将蕭知盡帶到了後苑,原想着伺候他入寝,不想手還沒有碰到門就被蕭知盡攔了下來,蕭知盡道:“你退下吧,不必伺候了。”
“是。”小厮本就困倦不已,聽到蕭知盡這麽說,臉露喜色,二話不說便離開了。
蕭知盡站在門前,仔細聽着屋中人的動靜。方才小厮要推門時,他聽到了屋中有些許聲響,因不知裏面人的身份,這才讓小厮離開。
等了許久,屋中人也沒有動靜,蕭知盡擡手掌風一掃,将門扇開,入眼的卻是在吃着點心的邢衍。蕭知盡額上青筋一跳,咬牙切齒道:“你怎麽在這裏?”
邢衍知道他在門口站了許久,故意不出聲,這會兒見到他開門,還數落道:“你就這麽開門了,也不怕有暗器?”
“哪個殺手會跑到我這裏來吃點心?”蕭知盡道。
“也是。”邢衍将手中的綠豆糕一嘴咽下,拍了拍手心的渣碎,這才将朱啓明剛剛的話說出來。
蕭知盡沉思片刻,道:“讓他說去,正好省了我的麻煩。”
朱啓明是靜貴妃精心教導出來,立足宮中多年,有時候雖意氣用事,但到底不是善類,要想讓他信任自己,便要順着他的方式走。
蕭知盡并不打算一直跟朱啓明虛與委蛇下去,只是自己初入朝中,諸事不穩,利用朱啓明更能讓他盡早融入進去。
邢衍聽了他的打算,頗有疑慮,“若是你跟大皇子往來,那二皇子他會不會多想?”
“這個我自會跟他說明。”蕭知盡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嗎,來個收藏呀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