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時家舉辦的宴會,請的都是認識的朋友和合作的夥伴,一般這種宴會時戟都會過來晃一圈,今天他照例過來,只是沒想到竟然看見了那個小家夥……
時戟看着他往後瑟縮的肩膀,突然勾起了嘴角,他對一旁他的母親說自己去拿些吃的,然後對周圍的叔叔阿姨們點了下頭才離開。
鄒或端着盤子,也不敢吃了,他雖沒看着時戟,但能感覺到時戟一直再看他,他低着頭,心裏猶豫着要不要把盤子放下,趕緊跑,他現在最怕的就是被時戟逮到自己是過來偷吃的……
他這邊僵硬着身子,還猶豫不決,再一擡頭,就看到時戟奔已經朝他走過來了,他繃着小臉想走又不敢走,直到時戟走近,都還在原地沒敢動。
時戟站他面前,高了他将近兩頭。
他面露驚恐的看着他,咬着唇,吓得都不敢大聲喘氣了。
時戟掃了眼他盤子裏的東西,然後吩咐一旁的侍者把盤子收了。
鄒或把盤子交出去後,手就不自在的背在了身後,低垂着頭,看着時戟的鞋子,跟個犯了錯挨訓的學生似地,連擡頭都不敢擡。
很多人都怕時戟,但是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怕成這樣的,他記憶裏,這孩子曾經還跟他做過鬼臉呢,怎麽過一年就連看他都不敢看了?
兩人幸虧站的是角落,所以一時還沒人注意到他們。
鄒或見時戟站自己跟前半天不說話,就有點鬧不清了,他這難道不是來逮自己偷吃東西的?
他這心思時戟自然不曉得,時戟平時就一懶得說話的主兒,剛只不過看到這小孩兒,一時興起才過來的,以往都是人往他跟前湊合,這回他破天荒的湊合了一回人,可這小孩兒忒沒眼力見,愣不知道先搭話!
兩人就這麽對峙着,到最後還是鄒或先熬不住了,時戟身上散發的氣息壓的他喘不上來氣,不得不先開口了,他擡起頭,小聲問道:“有什麽事嗎?”
時戟根本沒聽清,只看他嘴皮子上下動了幾下。他皺着眉,臉上多了些不耐。問道:“你是哪家的?“
“啊?”鄒或倒是聽清他的問話了,但是他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時戟看着他,難得耐着性子又重複了一遍。“你是哪家的?”
鄒或抿着唇,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半天才諾諾老實招了,“我是從隔壁過來的……”說完看了眼露臺的方向。
時戟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裏是一片落地窗,落地窗旁邊卻是一扇拉門。他挑了挑眉,收回視線又看向了面前的小東西,“原來是進來偷吃的……”
鄒或臉一下子紅了,背在身後的手因緊張兒攪在了一起,“我,我這就走。”說完就要跑。
時戟眼見手快,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胳膊,怒道:“我說讓你走了嗎?”
鄒或這一被他抓住,吓的眼眶登時紅了了,瑟縮身子也不敢動了……
時戟看他這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冷着臉道:“我就這麽讓你害怕?”
鄒或一眨眼,眼淚噗嗤落了一串,再一看他那冷臉,登時就一哆嗦,然後違背良心的搖了搖頭。“……不是。”
時戟本來看他就是想逗弄逗弄,誰知竟然這麽不禁逗,才幾句話就吓成這德行了,明明一年前這小東西還敢跟他做鬼臉了,怎麽一年後就成兔子膽了?他不耐煩道:“不怕?那你哭什麽?”
鄒或抹了把臉,看着被時戟拽在手裏的那只胳膊,撇着嘴道:“疼。”說完睫毛上沾着的一滴淚也掉了下來。
時戟聞言,皺着眉松開了他。
鄒或抱着胳膊揉了揉,淚眼婆娑的,樣子說不出的可憐。
可時戟卻被他的哭樣倒了胃口,越看越煩,幹脆也不搭理他了,一轉身走了。
鄒或看他一走,眼淚登時止住了,暗自竊笑了一下,等他一走遠,趕緊又從露臺跑了。
鄒或出來也就半個小時,鄒藝忙着應酬,根本就沒發現他不見了,但等他打開拉門進屋的時候卻被鄒藝一眼搭上了。
鄒或灰溜溜的進來,拿了杯飲料又窩進了角落裏。
宴會結束的時候,鄒或已經在沙發裏睡一覺了,鄒藝拿眼捩了他一下,才讓司機送他回學校。
……
來年三月的時候,鄒藝生了,是個男孩。
她生的那天,鄒或在學校,并沒有人來接他去醫院,甚至連電話都沒有人打給過他,後來滿月的時候,鄒藝才想起自己還有這麽個兒子。也就是說,鄒或知道的時候,孩子已經生下一個月了……
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三眼兒看着他抱着電話發愣,就拍了下他。“怎麽了,一副要哭的樣兒?”
這會兒電話裏的鄒藝正抱怨着他弟弟多能哭,但是鄒或卻能從她那上揚的腔調裏聽出她心情很好,他看了眼三眼兒,沒說話。
電話裏的鄒藝仍舊再抱怨着不滿。
三眼兒被他看得一愣,見他眼裏真含着淚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鄒或沒理他,而是對電話裏的鄒藝道:“戴叔叔不說跟你登記,登了嗎?”
“我一出院就去民政局了,我生個兒子,可把他高興壞了。”
“哦,我什麽時候能看看他?”
“周末吧!我讓你戴叔叔去接你。”
“嗯。”
電話撩了後,三眼兒才敢出聲,“你這是怎麽了?你媽的電話?”
鄒或鼻子發酸,眼眶裏的淚太多了,他一眨眼,一下子都掉了出來。“……嗯。”
三眼兒之後又問他哭什麽。
鄒或沒回,只是擦了擦淚,就一個人出了宿舍。
他去超市買了盒巧克力,然後就去了操場旁的樹林,現在天已經很黑了,樹林裏連點光都沒有,他找了顆樹靠着坐地上了,邊吃巧克力邊吸鼻子,一盒吃完,他心裏的那點憂傷也被甜到發膩的巧克力給治愈的差不多了。
他又看了會兒月亮才起身走出樹林,他沿着樹林裏的小路走進了操場,打算遛一圈再回宿舍,當他遛到旗杆下的時候,突然看到了時戟。
時戟正獨自一人站在旗杆附近的路燈下打電話……
鄒或下意識轉身就要躲開,可轉過身才跑了一步就聽身後傳來了時戟的聲音。
“回來。”
鄒或裝作沒聽到繼續跑了兩步,直到身後的人說了威脅的話,他才不得不停下腳步。
時戟本來沒注意到鄒或,如果他大大方方的一直走,時戟也就不搭理他了,可這小家夥偏偏見着他就跑,這一下子就惹到他了。他挂了電話,等着鄒或過去。
鄒或也是點背,時戟難得在學校住一晚,就被他撞見了……
時戟看着這小家夥還在原地磨磨蹭蹭,就不耐煩道:“快點。”
鄒或不敢再磨蹭了,小跑幾步到了時戟面前,手又背在了身後。“……”
時戟伸手掐住他的後腦勺,迫使他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看到我跑什麽?”
鄒或後腦勺被時戟按得很不舒服,但他又不能掙,只能忍着,小聲道:“我剛看到你打電話,怕過來打擾到你……”
時戟自然不信,冷哼一聲松開了他,問道:“幾年級的,叫什麽?”
鄒或揉着自己的後腦勺,乖乖的回了。“一年級,鄒或。”
“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在這幹什麽?”
鄒或看了眼樹林,道:“我剛在裏面吃巧克力。”
時戟看了眼黢黑的樹林,道:“你一個人?”
“嗯。”
“行,你回去吧!"
鄒或一得赦令,馬上轉身蹿沒影了……
他一口氣跑回宿舍,一進門就倒床上喘開了,三眼兒湊近,道:“剛老師來查寝了,你被記名了。”
鄒或垂了下床鋪,叫嚣着:“完蛋了。”
三眼兒問道:“你剛去哪了?你沒事了吧?”
鄒或說沒事,只是去操場遛了圈。他把三眼兒應付過去後,就下床去洗澡了。
周末,戴家的司機接着他直接去了戴家。
鄒或是個很會讨人喜歡的孩子,他一進門就很急切的對鄒藝說,想要看看弟弟。
鄒藝生完孩子豐腴了些,顯得倒比以前溫柔和氣了很多,她牽着鄒或上了樓,走進了一間碧藍色的嬰兒房,道:“這房間的壁紙是我親自給你弟弟選的,好看嗎?”
鄒或鼻尖發酸,但臉上依舊洋溢着笑意,他羨慕的打量了一番,道:“好看。”
兩人走到床旁,鄒藝讓看孩子的保姆先出去了,她自己拿過奶瓶親自喂起了奶,見鄒或想摸小孩兒,趕緊制止了,小聲道:“你身上都是在外面沾到得細菌,別離他太近,他小嬌貴。”
鄒或手一下子僵了,忍住眼眶裏的淚,往後退了些,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小男孩,孱弱的跟個剛生出來的小狗似地,估計一使勁兒就能掐死……
鄒藝伸手握住了小孩兒的手,笑着問鄒或,“弟弟好看吧!”
鄒或看着那長的跟個猴子似地小孩兒,違心的應了句,“好看。”
戴德昌晚年得子,自然高興,以前見着鄒或的時候雖說不上冷臉,但态度上絕對不熱忱。
今天,他破天荒給了鄒或一個笑臉,說:“看見弟弟了嗎?”
鄒或其實還是挺感激戴德昌的,如果不是他,恐怕自己這會兒還跟着鄒藝進出百樂呢,更別提上學的事了,他笑着對戴德昌,有些讨好的道:“嗯,戴叔叔,弟弟腦門可大了,長大以後肯定聰明,媽媽說比我小時候可好看多……”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剛進家門的戴然的冷哼聲打斷了。
鄒或識趣的沒再往下說,而是站起來,乖巧的喊了聲戴然哥哥。
戴德昌看着門口換鞋的戴然,招呼了聲,“回來了!”
戴然沒搭理他,甚至連瞅都沒瞅他,換完鞋就上樓了。
戴德昌皺了下眉,臉上有些不挂,但當着鄒或得面也不好多說什麽。
之後,鄒或也找借口回了客房。
他回去後,想着剛才的場景,不禁笑了起來。
他不禁惡毒的想,估計戴然不會讓這屋子裏所有的人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