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開學的時候,鄒或是五年級,時戟就已經升到高中部那邊了。
五年級的學生已經到了情窦初開的時候,像鄒或這類學習好長相佳的男生,自然會得到一些女生的青睐。
鄒或前桌的女生總會偷着回頭看他,或者借根筆說句話什麽的。次數一多,鄒或就煩了,之後找老師說了一聲,沒過多久那女生就被調走了。
為這事,那女生在背後沒少拿白眼翻他,鄒或對女生總是大度的,一般都會秉持着能忍則忍的原則,只是這女生太過分,到處數落他,其他女生都還好,但男生們卻覺得鄒或有點小題大做了,背地也沒少那話擠兌他,說他裝蒜什麽的,這種行為純粹時吃不着葡萄還嫌葡萄酸的心裏。
後來過了很長時間,這件事才又被別的事情蓋過去,漸漸被淡忘了,只是自此以後,鄒或和男生們的關系大不如從前了……
鄒或的宿舍并沒退掉,時戟不來學校的日子,他都會回自己的宿舍休息。
整個暑假,他都沒聯系鄒藝,多少有些賭氣的成分,再者好吃好喝的養着,他也很少回想起還有鄒藝這麽個人。自時戟許諾資助他的那天起,鄒藝就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剛開學後的不久的時候,他給鄒藝打過一個電話,可鄒藝并沒接,之後他一賭氣就又是好久沒再聯系。
戴家也好像淡忘了他們母子似地,開學好久了,戴德昌也沒再來找過他……
鄒或雖心有疑惑,但并沒怎麽往心裏去。
期中考完試,按慣例是要開家長會,這五年,鄒或的家長一次都沒來過,老師對這事頗有微詞,有一次,趁着鄒或去辦公室交作業的機會,就跟他提了,說這次無論如何都讓他家長來一次。
其實倒不是這老師想難為鄒或,而是覺得鄒或父母對孩子太不負責了,況且班裏這麽多學生,就只有他的家長沒來過,這在她眼裏簡直是太搞特殊了,再者被抹了這麽多次面子,讓她心裏有些不舒坦,所以才要求鄒或一定讓他們來。
鄒或沒想到她會跟自己說這個,愣了一下才點了點頭。只是出了辦公室就後悔了,先不說他現在能否找到人,就算是找的到,鄒藝又怎麽會為了他回來……
下午,司機來接他回去,他坐在後座上,看着前邊開車的司機,突然靈機一動,問道:“孫叔叔您多大了?”
這個司機并不是常跟着時戟的那個,這些日子,都是他來接送鄒或上下學,兩人處得還算可以,偶爾會說些話,這姓孫的司機一聽鄒或的問話,也沒多想,就回了,說自己三十八了。
鄒或心裏盤算了一下兩人年紀的差,覺得可行,然後就一擡屁股,往前湊了湊,帶着些讨好道:“孫叔叔,您明天有空嗎?”
司機多大個人了,一聽他這口氣,就長了個心眼,從後視鏡瞅了眼他,才回道:“這個暫時說不好,得明天看少爺的吩咐……”
鄒或聞言,有些失落的哦了聲,這孫司機只是給院裏傭人辦采買的時候接送一下的而已,還是開學後,時戟才讓比較閑得他接送自己。這話裏的推脫之意再明顯不過,所以他聽了便沒再說什麽,很快就窩回了後座。
此後兩人都沒說話。
那司機倒是從後視鏡又多瞅了他幾眼,雖被他那落寞的神情弄得有些于心不忍,但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
晚上,時戟并沒回去。
第二天的下午就是家長會,鄒或愁的晚飯都沒吃就回屋了。
孫師傅送他上學的路上,他欲言又止,但最終那到了嘴頭的請求,也沒能說出來。
下午家長會結束後,班主任把鄒或叫進來辦公室,沒好氣道:“你可真行!”
鄒或是個乖巧聽話的好學生,他們班主任其實很偏愛他,平時連個重話都不會對他說,但今個卻是被氣到直接那話損他了。
鄒或有苦難言,只能低頭,忍着不斷濺在自己臉上的唾沫星子。
當老師的嘴皮子都厲害,他們班主任剛開班會就已經念了一個多小時了,這會兒就念了他半個多小時,最後接了一罐子水,狂喝了幾口,又是一頓,最後說:“無論如何,你父母必須來一趟!”
鄒或低聲下氣的忍了這半天,以為就這麽能糊弄過去呢,誰知道還沒完沒了了,到最後竟還讓他喊家長!心口的氣随着這句話,突突的升了起來,繃着臉,道:“我已經跟我媽四個月沒聯系了,我找不着她。”
他們班主任剛拿起水杯想喝水,一聽這話,登時頓住了,瞅着他皺起了眉,眼裏帶着些疑慮,道:“鄒或,你不是騙老師吧?”
鄒或依舊繃着臉,直勾勾的瞅着她,生硬道:“我沒騙你的必要!”
他們班主任擰着眉,滿臉肅靜的看着他,過了一會兒道:“你父親呢?”
鄒或搖搖頭,梗着脖子道:“沒見過!”
“……”這一下子,他們班主任徹底不言語了。她心裏有些狐疑,這學校每學期的費用很高,像鄒或這樣的情況,又是怎麽上的起……
“你以後的費用……”她挑了個頭,但并沒說完。
鄒或眼裏有些淡漠,接了話,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有人會資助我。”
他們班主任表情很怪異的“哦”了聲,随即又艱難的憋出了三個字。 “……這樣啊。”
鄒或好死不死的還接了聲,“對,就這樣!”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他們班主任就尴尬了起來。像鄒或這樣的狀況,實在是不好說太多,問的太細不合适,不問也不合适,挺讓人糾結的,最後嘆息了聲又憋出句話,說有什麽困難或問題來找她後,就讓鄒或先回去了。
鄒或出了辦公室門口,一臉陰沉的回了班上,這是他第一次對除時戟以外的人說父母的事情,并沒想象中的那麽難以啓齒,這些年,他因為自己身世的關系,一直都小心翼翼的隐瞞着怕被別人知道後會看輕自己,剛他也是一時情緒失控才抖露出來的,說完雖很是難堪,但看着他們班主任那反應,卻又覺得搞笑,他只不過是沒人要了,又不是死了爹媽,值當的挂上那副憐憫樣兒嗎!真虛僞……
一下課,他就回宿舍,又給他媽打了個電話,這回倒好,電話幹脆停機了……
他一怒之下把電話摔了出去,然後去衛生間洗了臉,擡起頭看着鏡子裏那張俊秀卻又顯得有些陰柔的面孔,不禁又想到了鄒藝,他長的随鄒藝,不只一個人這麽說過,只是這會兒他看着跟鄒藝相似的榮容貌卻覺得晦氣……
“呸……”他吵鏡子上脫了口唾沫,看着裏面已經模糊了的人臉漸漸扭曲了起來……
這一刻,他的心思又陰暗了,心裏忍不住想要去詛咒那個抛棄了他的人……
鄒藝再一次失去聯系這事,讓他很不能接受,很是打擊。他甚至不禁惡毒的想,想要那人去死……
等他平複了心緒,再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的負面情緒了,他去把電話撿起來,放好了後才離開。
……
直到鄒或小學畢業,他們班主任也都沒再讓他叫過家長,而鄒藝依舊沒有音信……
這兩年,鄒或在時戟的調教下,變得越發沉靜,原本因為小時候營養不良而弱小的身材,在這兩年間也被調養的健壯了些,只是因為他骨架纖細,所以顯得還是有些瘦。
這兩年,鄒或就像個大家的小公子般,出落的愈發貴氣,他的衣着都是時戟讓人給量身定制的,本來鄒或就是個漂亮的孩子,這兩年再經時戟手把手的一調教,原本的那窮酸樣兒漸漸退去,變成了現在這副小貴公子的模樣,身上那股淡然的氣質比時戟小時還要更勝一籌……
這兩年,時戟就真的把鄒或養在身邊,随着時間的推移,鄒或雖還有些忌憚時戟,但已經能夠比較淡定的面對他了。
時戟這兩年的變化也很大,身上的戾氣重了很多,也不再像以前經常呆家裏看書了,自他把鄒或塑造成了他心儀的摸樣後,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樣嚴厲的管制了,有時一起吃飯的時候,他還會看着鄒或那優雅的用餐舉止而滿意的勾起嘴角,說上一句誇贊的話。
時戟已經高二,他出去和圈子裏的人一起玩的時間越來越多,他的病也好了很多,最起碼,時太太給他送來的女人,他都能沒有障礙的碰她們了……
這天,鄒或剛從書店買了些書回來,一進門就看到時戟正穿着正裝從樓下上下來。
他站定了,望着時戟,問他是要出去嗎?
時戟邊別襯衣上的袖扣邊下了樓梯,走近鄒或的時候,剛好弄完,他伸手把鄒或耳畔的頭發給別到了耳後,用略微深沉的嗓音,道:“嗯,今天想去午夜看看,你去嗎?"
鄒或曾經跟着時戟去過一回,那地方到處露着一股淫靡的氣息,他去的那次,引得很多人都用那種不是善意的眼光看他,尤其是從小跟在時戟身邊的唐子旭,他被唐子旭那帶着毒一樣的目光瞅着,心裏很不舒服,所以這會兒他一聽時戟問他,就忙搖頭,揚了揚手裏的書道:“我要看書。”
時戟的手在他耳朵上摸了又摸,過了會兒才收回去,淡淡地道:“随便你吧!”
鄒或看着他出了門,才上樓回屋。
他的房間依舊是曾經的那間,和時戟的僅隔一道牆,這棟房子有些年了,隔音并不是很好,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個深夜,他能聽到從隔壁房間裏發出的類似于看女人嗚咽的聲音,有時還伴随着高聲的叫嚷,粗重的喘息聲,他不知道時戟在幹什麽,但是他能感覺的到那并不是什麽能見的人的事情……
有了這樣的感知之後,他就裝着什麽也沒聽到的樣子,繼續淡然的面對時戟。
但每次時戟一在家,他就盡量在屋內不發出太大的聲響,他自以為這樣,時戟就不會知道他能聽到那些聲音……
這種掩耳盜鈴式的做法,也只是他心裏的自我慰藉,時戟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怎麽會不知道房子的隔音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