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抄寫完經書的第五天,便是芸媽媽的生辰,一大早淩依莎便拉住芸媽媽來到房間裏“娘,生辰快樂,長命百歲!妳看,我親手抄的《長生經》,送給妳”
芸媽媽怔往,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卷錦冊
“別不相信,是真的”展開滾動條,她不太規矩的字露了出來
“這在廟裏十年才拿出來給平民看一次,妳是怎麽抄到的?果然是《長生經》啊,娘小時侯曾偷偷瞧過一次”
“我自有辦法!”
“小莎!娘……”芸媽媽拉緊她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擁有《長生經》就如同得到了龍極大神的保佑,在賤民之中,誰能有這個福分?
“不好了,芸媽媽,何老頭家着火了”小桔在院子裏大叫
這一叫,芸媽媽和淩依莎都吓了一跳,再無心談論《長生經》的事
“哎呀,真是糟了,他們家就祖孫兩人”平日何老頭全靠芸媽媽和淩依莎的接濟,偶爾在回春樓打打零工賺錢,眼下他們家着火,芸媽媽心急如焚
“娘,別急,我先去看看,妳快去叫大夥找些木盆木桶,多打些水來”
“妳小心點!小桔快,叫大夥都去打水”她毫不遲疑,催促衆人救火
淩依莎将繡工精美的裙擺撩起,拿出百米沖刺的速度,直奔回春樓東南側的何家
明明就是不遠的距離,此時卻變得分外難行,驚慌失措的百姓們喊叫着往前湧動,擋住她的去路,她心急如焚,看着前方的滾滾濃煙,好不容易拚盡全力排開人群,才終于來到着火的木屋前
“莎小姐,莎小姐”六十多歲的何老頭滿臉都是黑灰,褐色的皮膚上留着被烈火灼傷的燙痕,他氣喘如牛,看上去相當痛苦
“何大叔你沒事吧?別着急,我娘他們馬上就到,一會就送你去看大夫”
老人死死揪住她細瘦的柔荑,幹枯的雙唇一開一阖,沙啞地發不出聲響
“怎麽了?哪裏痛?”
“我……我的孫子還在屋裏”何老頭指着被滾滾濃煙堵住的門口,升騰翻滾的煙塵裏,不時有赤色的火龍從濃黑的煙霧中竄出
“什麽?”何大叔的孫子才只有五歲,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不能不救
鄰居都盡力地從五丈外的井裏擔水救火,可西北風助長了火勢,使大家救火的行動備受阻礙
淩依莎迅速站起身,未察覺人群裏有高大的身影向她這邊艱難地擠來她已經沒有時間再猶豫,只對一旁的鄰居道:“誰給我一點水,還有棉被”
“莎小姐,給妳!”一位小泵娘很快從自家提來一桶剛打過來的井水
“謝謝”
“莎小姐,這是棉被”他們雖然不明白她要做什麽,但仍然鼎力支持
用一桶井水澆濕棉被,淩依莎二話不說,将濕透的被子蓋在身上,不懼高熱和嗆鼻的濃煙沖入火場
“何小弟?你在哪裏?咳咳……”雖然沾水的被子保護住她大部分的身體,但露在外面的小臉已被高熱灼傷,細軟的發也開始卷曲“何小弟,咳咳……”
木屋不大,可厚厚的煙霧擋住她的視線,只能憑着聲音找人
“何小……啊!”突地踢到障礙物,她狼狽倒地,四處飛濺的火花跳上她露出來的手臂,如花瓣般柔女敕的肌膚立時烙下一個個小水泡
濃煙滾滾,她幾無法呼吸,淩依莎努力揮開眼前的火星,瞧見角落裏蜷縮成一團的何小弟
“小弟,小弟?”他早已被濃煙嗆昏過去
秉緊棉被,她匍匐着爬過去,把何小弟納入懷中
“再忍一忍,我一定帶你出去”淩依莎的眼淚淌下,大火比她進來時更為猛烈,熱浪吞噬着一切,棉被裏的水分就快被熱氣烘幹,她已不确定自己是否還能活着出去
緊貼在地面,她帶着何小弟一寸又一寸地往外移動,驀地一陣匡啷匡啷的聲音傳來,房梁發出最後的哀鳴
閉上眼睛,緊緊護住何小弟,她做了最壞打算
“不要停下”沉穩的男聲突然傳來
下一刻,她和何小弟被一道飛掠而來的身影抓住,那道身影再一個使勁,将他們拉進懷裏,就在房梁崩塌之前,将他們一起帶出熊熊火場
一手緊護何小弟,一手搭在救命恩人的肩頭,淩依莎暈眩中聽到衆人的驚呼,天地彷佛在旋轉,她只能專注地望着眼前這個神色堅毅的男人
看着他狹長的冷眼,渾身散發的冷傲以及臉上不容錯認的心痛神情……是他,那個牽動她的心、對她呵護有加的男人一且認知到這點,她放下心來
她緩緩勾起一抹虛弱的笑,還來不及道謝便沉沉地昏倒在宇文浩騰的懷裏
好不容易從她懷中拔出何小弟,他緊緊擁住她輕軟的身子
他早知她勇氣過人,卻沒想到她會如此震撼他的心靈,竟願意為了別人而不顧自己的安危!原來在她清新靈秀的外表下,住着一朵高貴出塵的清蓮雖出身青樓,卻冰清玉潔,身入賤籍,卻英勇過人
可她的勇氣總是考驗着他的神經,她為別人不顧自己,每一處受的傷,都有如刻在他心底,讓他感同身受,讓他放心不下
抱住灰頭土臉、一身是傷的淩依莎,他一刻也不曾停留,直接回到他的寝宮金霄殿
※*※*※*※*※
金霄殿的午後,充斥着焦灼緊張的氣氛
“太子殿下,這顆玉果十年才結果一次,你的傷也不輕,還是自己用吧”
火彷佛在吞噬着她的身體,灼痛從皮膚直入她心扉她好想睡覺,不想醒來,可是為什麽有人在說話吵她?
“都給她用”
“太子殿下,請保重身體,這個姑娘既非皇親貴族,又與殿下非親非故……”
“叫你給她用就給她用,還啰唆什麽?”男人厲聲斥道,聲音中帶着怒氣
“微臣不敢”
淩依莎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靠過來“微臣必須把姑娘傷口上的灰燼刮掉,才能把玉果的汁液抹上去這會很痛,為防傷了殿下,請殿下退後”
“不用”溫暖的大掌,以與堅定語氣相反的溫柔握住她的雙肩,沉厚的力量傳到了她身上
“殿下”太醫再次勸谏
“動手!”
話音剛落,她臉上便傳來火辣的疼痛
“啊!不要……不要……”尖銳的刺痛感使昏沉的淩依莎大聲尖叫
痛,好痛!她揮舞着雙手想逃離
猛地,她握住一只健壯的手臂,死都不肯放,彷佛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浮木
突地,她感到黏稠的液體濕濡了她的手,這是……血!誰的?她的嗎?
昏沉的意識倏地有半刻清醒,她睜開空洞的眼神四處張望,一張猙獰扭曲的俊顏在她眼前放大
此時禦醫忽地停手,淩依莎緩緩松口氣,冷汗布滿她蒼白的小臉
她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她握住的鐵臂,只見他雪白的衣袖上不斷浮出朵朵紅豔
“你也……受傷了?”她迅速憶起在火場時,他雖動作很快,但在剛猛的火勢裏,他卻以自己的軀體替她擋住落下的房梁……
宇文浩騰的額間也冒着汗,可他未置一詞,平日冷淡的眸子裏充滿感情
“太醫,繼續”他低啞無力的吩咐,又轉過來對着她道:“我知道很痛,可是妳要忍住,如果不把那些髒東西去掉,會留下疤痕”
“你呢?”她勉強開口問他
“我的傷不要緊太醫動手”他的目光不曾離開,死死地鎖着懷裏的女人,給予她力量
“啊!”太醫繼續進行清除傷口的工作,淩依莎的尖叫哭泣聲也跟着響起
“我要妳複原,要妳平安健康”宇文浩騰低低地說道
她咬着下唇,将他的樣子深深刻入心版此時的他有些狼狽、神色痛苦,帶着疲憊,但在她眼中卻是那麽完美,她知道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會守護着她
傷口抹上清涼芳香的玉果汁液,淩依莎抵不過暈眩的感覺,再次昏倒在他的懷裏
忍住臂間的巨痛,在安置好她後,他這才讓太醫包紮傷口
“太子殿下,沒了玉果,恐怕會留下傷疤”
“那又有何妨”他漫不在乎的說
“太子殿下,微臣來遲了”于丞相面有憂色地被太監領了進來
“于丞相,本太子沒事”
“太子殿下”于丞相咚的一聲跪在地上,語重心長地道:“殿下乃一國儲君,請殿下以江山為重”
“本太子是哪裏沒有以海極江山為重了?”從軟榻上端坐起身,宇文浩騰淡淡響應,同時溫柔的眼神看向內室
“殿下既然知道,那麽請将那名女子交給微臣”在來這裏的路途上,他已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絕不容許海極儲君因為一個女子而失去理智
“于丞相,有些事情你不該過問”收回目光,他神情陰冷地一哼
“殿下!那位女子出身賤籍,太子卻為她受傷,這簡直是天理難容、有悖綱常之事”
“于堪,你回去吧,本太子什麽都不想聽”他早已深陷情海,無法自拔
“殿下!”
可再急切的呼喚也動搖不了宇文浩騰的心志“娑羅,送于丞相回丞相府”
從一開始的連手治國,到策劃懲治猖狂貴族,他們兩人志同道合,相互支持,卻在此時出現裂痕,不歡而散
于堪被強行送回丞相府後,金霄殿回歸平靜
昏睡不醒的淩依莎對此全然不知,在不曾間歇的痛疼裏,她時睡時醒,有時候又會陷入深度昏迷,一直覺得身體內充滿着火烙一般的痛楚可不管是在她難得短暫清醒的時候,或是在半夢半醒間掙紮,她都能感覺到有人用清涼的布巾溫柔的替她拭去汗水,輕輕的減緩她的疼痛
“別抓!忍忍”當傷口結癡,她無意識地抓着癢時,總有一個聲音适時地攔住她
是他嗎?偶爾清醒的腦袋裏總會浮起一個身影可他是太子呀,竟然衣不解帶地照顧她,這讓她怎能不動容
“妳一定要好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她不時會聽見盤鋸在床榻邊的沉重身影笨拙的懇求
不舍他沙啞悲傷的聲音,她好想醒過來,安撫他的擔憂可渾身的高熱淹沒她的意識,令她無法睜開眼睛,只能不甘心地扁嘴,努力靠近他
“別動,會碰到傷口妳傷得好重,即使是個大男人,也不會有妳的勇氣,我以妳為榮,可是我好想妳,妳要快點好起來”他堅實的雙臂輕輕擁着她,給她安寧穩定的力量
他溫柔的祈求讓她熱燙的淚水止不住地滑落,好似找到今生可以停靠的港灣,她可以盡情的在這裏展現她的脆弱,可以放心停留,可以安心入眠,所有的風雨危險都會被他通通趕走
“別哭……別哭……”摟着她的人慌了手腳,不知所措地拍哄着,使出渾身解數,只為了想止住讓他心疼的淚
宇文浩騰不舍地緊緊摟着她,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所有疼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