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哎,真的太可惜了,長得那麽好看的孩子,平白無故地就溺水死了…”擡棺材的大叔惋惜着。
“是啊,那可是咱們這個小區裏最漂亮的男娃子,父母都是知識分子,性格都個頂個好,誰能想到好好的孩子,才16啊,就死了。你看他媽哭得,整個人都要散架了。”
“是啊,這孩子也挺懂事,就是脾氣不大好….”
“老劉,我們別說了,過了這層階梯就到了,走吧。”
棺材後的一男一女穿着正裝,別着白花,眼睛哭紅得已經沒有了眼淚。
“你看,那是什麽,是龍卷風嗎?”一個小孩看着遠處刮着紫色的旋風。
“不會要下雨了吧?”“天還晴着呢,下什麽雨?”“不是,你看,那好像不是風啊,好像是成群的蝴蝶!”
成群的紫色鳳尾蝶聚成一股旋風,很快就裹住了人群。蝴蝶掀起的風卷得衆人睜不開眼。擡着棺材的人被蝴蝶眯了眼睛,看不清眼前的路,手被蝶風刮得生疼,棺材直接摔在了地上。
棺材蓋也因為震動而開了一個縫隙,露出少年素淨的面龐。
紫色的鳳尾蝶卷成的旋風瞬間消失在衆人面前。
衆人議論,哪有在下葬的時候成群的蝴蝶出現的,是不是有什麽不吉利的事情。
少年的父母也抱着彼此,害怕是不是自己的兒子生前是不是有什麽怨恨,才會出現這種事。
沒人敢靠近棺材。
衆人議論紛紛無無暇照看棺材之際,一只紫色鳳尾蝶撲扇着沾滿磷粉的翅膀,縱身躍進了棺材裏。
劉叔和張叔兩個人壯着膽子走上前,剛靠近棺材就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動。
兩個人對視,他們再靠近一點,聲音好像越來越大。
盛夏的太陽映照着兩側的柳樹,微風浮動着柳樹枝,在衆人心髒懸着的瞬間,棺材板被重重地推開,白嫩而纖長的手直直地向着天,像是在抓着什麽。
劉叔和張叔吓得癱軟在地,其他人也向後退了幾步。
棺材裏的少年直挺挺地起身,推開了蓋在身上的板子,撕掉了穿在身上的壽衣,不住地咳嗽,嘶啞着聲音:
“你…你們是誰?”
衆人看着少年,尖叫聲劃破天際,吓得四處逃竄。
“陶陶,你….”女人靠上前,少年吓得縮回手,女人說:“陶陶,我是媽媽,你忘了嗎?媽媽!”
“媽?你不是進監獄了嗎?”
華芸看着他的丈夫陶彙:“老公,兒子他…”
“老公?他是我爸?我爸他….”
少年捂着頭,感覺和自己現有的記憶發生了沖突。
華芸和陶彙把少年從棺材裏扶出來,坐在一旁,帶着哭腔:“兒子,你好好看看媽媽。”
“陶陶,我是爸爸,爸爸在你小的時候經常帶你出去玩,還帶着你去單位,叔叔阿姨都誇你長得漂亮。”
“爸,爸爸。”少年艱澀地開口。
“不對,你們不是我的爸媽,我的爸媽從小就虐待我,尤其是我爸,我爸總打我和我媽,你們是誰?我是誰?”
夫妻倆本來沉溺在兒子失而複得的喜悅中,結果他們開始恐懼自己的兒子得了精神疾病。
陶彙慢慢地靠近他:“孩子,你不記得你是誰了嗎?”
“我是誰?”
“你叫陶知藝,我是你的爸爸,我是陶彙,她是你的媽媽,叫華芸,你想起來了嗎?”
“你們都還好好的?你們…..”
“陶陶,你要吓死媽媽了,你溺水了,醫生找到我的時候說你搶救不過來了,媽媽的心都要碎了。”
華芸抱着陶知藝的身體,伏在他的肩膀上哭。
陶彙像一座大山包裹着華芸和陶知藝,陶知藝覺得自己的心被溫暖了許多。
陶彙和華芸扶着陶知藝:“兒子,先去醫院休養幾天吧,爸媽都很擔心你。你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嗯。”
陶知藝看着自己的手心,停留着一只蝴蝶,他吹了一口氣,蝴蝶振翅離開。
醫生給陶知藝做了一個全面的檢查,華芸和陶彙在門口緊張,醫生說:“他已經沒什麽事了,如果您不放心,可以讓孩子住幾天院觀察一下。”
“那麻煩您了醫生。”
陶知藝住在醫院裏,他的爸媽在他身邊,讓他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溫暖,是從骨子裏向外迸發的溫暖。
“孩子,你能…”陶彙給陶知藝削了一個蘋果,他擦擦眼角的淚:“醒過來,爸爸就很開心了。”
“爸?”陶知藝緩緩開口,“我是怎麽死的?”
華芸說:“陶陶,你忘記了?”
“嗯。不太記得了。”
“一個星期前,你和幾個同學去海邊玩,為了救一個人,溺水了….”
他記得的是自己在車裏被五花大綁被推下海的,怎麽….陶知藝看着自己的手,感覺有些不一樣,沒有了繭子也沒有任何傷疤,幹淨白嫩得像一塊璞玉。
“孩子,過去都過去了,我們都不提了,你能活着我們就知足了。”華芸握着陶知藝的手。
“嗯,媽。”
陶知藝休養的第二天,有個穿校服的男生風風火火地走進病房,哭得梨花帶雨地伏在陶知藝的膝蓋上嚎啕大哭:“小桃子,你沒死啊,我還以為你死了,你真活着啊?”
陶知藝看着面前的男生,紅着眼眶,嗓子緩緩吐出一個名字:“夏漫。”
“是我是我,我們可是班級裏最好的朋友,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
我一直都記得。
“夏漫來了。”華芸端着白粥走進來,看着夏漫,眼睛笑盈盈的。
“阿姨,你都吓壞了吧。他終于沒事了。”
“我看陶陶沒什麽事,就給你家裏打了電話,我想陶陶看着你心情能好點。”
夏漫端着粥:“阿姨,我來照顧小桃子,您和叔叔就先休息一下。”
“沒事,我和你叔叔本來以為白發人送黑發人….”華芸抹着眼淚,陶知藝安慰他:“媽,我這不還好好的,你放心。”
“哎,你好好的,我和你爸爸就沒什麽苛求的,只要你平安健康,爸爸媽媽就開心。”
“媽,你和爸先休息一會兒吧,這裏有夏漫陪着我呢。”
夏漫點頭。
“夏漫,我是怎麽溺水的?”
“還不是因為那個付珩。”
聽到這個名字,他心一顫。
“他是誰?”“你不記得了?”“記得一點,他挺高挺帥的。”
夏漫呸了一口:“有什麽用,你要不是為了救他,也不會溺水,在你去世….”夏漫注意到了自己的措辭:“在你昏迷之後,他壓根都沒有表示。他當時非得逞能去游泳,結果他是個旱鴨子,你就是濫好人,非要去救他,結果你被卷走了,他被卷到了岸上。”
“原來是這樣。”陶知藝無奈地笑了笑,又是他。
“夏漫,那你和盛煜?”
“盛煜?他是誰?”夏漫皺眉。
“你不認識?”“沒聽過。”“那算了。”
夏漫拍拍陶知藝的頭:“小傻子,別管其他人了,照顧好自己啊。”
陶知藝抱住了夏漫,忍不住啜泣:“夏漫,我還以為我真的死了。”
“哭吧,哭出來好一些。”夏漫放下碗,安慰着陶知藝。
陶知藝想,這是老天讓自己重生了嗎?重生後,他擁有關心自己的父母,還有這麽好的朋友,他已經很知足了,至于其他的他不需要,也不敢碰了。
踏踏實實地生活比起踮起腳摘下頭頂虛無的星星要重要得多。
住了一個星期院之後,陶知藝穿上了校服,背上了書包,走進了校園。他上輩子沒機會體會到的校園生活,這輩子他要好好準備。
夏漫和他同班級,兩個人學習成績也在全班前十,全校也能排上名號的那種,至于年級第一,永遠是付珩。
提到這個名字,陶知藝就不由得産生恐懼。或許是他還記得上輩子他留在自己靈魂上的疼痛,才産生的應激反應。
看到陶知藝‘死而複生’,同學們有的好奇有的害怕還有的以為自己在做夢在扇自己的臉。
“行了,小桃子就是暈倒了而已,現在康複回班級學習了。”
“好。”
陶知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桌子上擺着成摞的書,還有試卷,他仔細撫摸着書本和試卷,他覺得能有學習的機會,他不能放棄,既然老天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他就必須牢牢把握住,堅決不能重蹈覆轍。
老師們看到生龍活虎的陶知藝,也确實吓了一跳,不過看着他沉浸在學習的氛圍裏,就恢複如初。
陶知藝覺得他學習起來沒什麽吃力感,夏漫在一旁會幫他處理他不懂的問題,他也很快就能反應過來,他甚至一邊聽課,一邊流淚。
周圍的同學都很好奇,上課為什麽哭?因為數學課太難了嗎?
他們不會懂。上輩子的陶知藝沒有機會坐在溫暖的教室裏被一群同學圍繞,沒有機會聽到老師講課。他荒蕪了他的青春,在那幢破敗的房子裏蹉跎了他的歲月,他才萌生出要和豪門少爺結婚的妄想,他才會被付珩盯上,成為他協議的丈夫,害得他最後意外身亡。
所以當機會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震驚甚至有感動,因為他可以在校園裏度過他的青春,可以和他的朋友一起學習,這些就足夠了。
他不想再奢求其他,不敢貪婪不屬于他的夢。
下午放學後,夏漫給陶知藝買了一個草莓甜筒,他買了一個香草甜筒,對視着笑了出來。橘黃色的夕陽隕落西山,殘餘的光芒打在少年的身上,兩人并肩,走向真正屬于他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