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葵不願意再提傷口的事情,只是說道:“好了,現在髒的是我,我們走吧。”
秋蟬明明知道小葵在強詞奪理,卻只覺得心疼。
小葵也沒有再等秋蟬回答,起身去櫃子裏拿了披風放在一旁,找了布把秋蟬的積蓄打包好背在身上,這才用披風把秋蟬裹起來打橫抱起。
秋蟬愣住了:“外面有……”
話還沒說完,小葵已經走到門口,一腳把門給踹開,然後抱着她走了出去:“別怕。”
這個時辰琦盈樓已經開門了,三三兩兩的客人正在一樓飲酒,哪怕二樓也有丫環來來回回的,可是小葵踹門那樣大的動靜,這些人卻沒有聽到,甚至像是根本看不到她們一樣。
小葵抱着秋蟬下了樓,從衆人身邊走過:“我既拿了你的錢,總是要讓你滿意的。”
秋蟬擡頭看着小葵的下颌,小葵比她還要瘦一些,胳膊上還有傷卻走的很穩,讓她有一種自己輕若羽毛的錯覺:“你真的不是仙人嗎?”
小葵說道:“不是。”
琦盈樓外,紅色的燈籠格外鮮豔,還有客人絡繹不絕的前來,秋蟬甚至聽到有人在讨論自己,語氣裏帶着羨慕和渴望。
這并不是秋蟬第一次出來,卻是她第一次看到城中的夜景。
小葵走的并不快,甚至特意在城中繞了一圈:“這家的馄饨很好吃,婆婆見我年歲小,都會多給我兩個馄饨;那家的酥餅剛出爐的時候格外香甜,甜的比較好吃,因為肉的餡太少;他家的鹵味很香,上次少給我了一兩,把我氣壞了,所以趁着夜黑,我套了麻袋揍了他一頓……”
秋蟬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看着叫賣的小販,聽着小葵的聲音不知不覺露出了笑容,這小混蛋還是這樣的記仇。
随着夜越來越深,街上的人也少了起來,小葵這才抱着秋蟬往城門走去。
豐城雖然沒有宵禁,可是這個時辰城門是關上的,還有士兵把守着,秋蟬已經很疲倦了,她靠在小葵的身上問道:“我們怎麽出去?”
小葵抱着秋蟬來到一個比較偏僻的城牆處,用腳踢開隐藏起來的洞,然後蹲下讓秋蟬可以看到:“我原來都是從這裏出去的。”
秋蟬看着狗洞:“那你出去後拽我一把。”
小葵已經站起來,沒有再管那個洞,而是腳尖輕點。
秋蟬只感覺到一陣風,就發現她們已經到了半空中,小葵抱着她輕而易舉地躍過了城牆,只是落地的時候好似沒站穩,小葵略微踉跄了下,秋蟬疑惑道:“你會飛,平時為什麽也要鑽狗洞。”
小葵抱着秋蟬繼續走:“省力氣啊。”
秋蟬因為小葵的理由愣了下,又問道:“那出琦盈樓的時候,為什麽不直接從後窗飛出去?”
小葵很要面子的反問道:“你難道不想光明正大走出去嗎?”
秋蟬覺得自己身子裏暖暖的舒服了許多,只是不由自主的閉了眼睛:“我們也不算光明正大出去的吧?”
小葵低頭看向秋蟬說道:“因為你太沉了,飛不動啊。”
秋蟬笑了起來,如果原來聽到這樣的話,她肯定會很生氣地追着小葵打的,可是現在只覺得心中暖暖的:“我其實有一個妹妹。”
小葵抱着秋蟬并沒有走官道,而是繞到了小路上,路并不好走而且很黑,只是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很美。
這條小路上好似只有小葵的腳步聲和秋蟬自己的聲音:“我妹妹很厲害,她很小的時候就被仙人收徒了。”
修仙是要有靈根的,這對姐妹一個純陰之體一個有靈根,而且父母還都是普通人,着實可疑了一些,難不成是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小葵把這件事記在心中,決定處理完豐城的事情去秋蟬的家鄉看看。
秋蟬喃喃道:“也不知道妹妹如今怎麽樣了,會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畢竟秋蟬剛見識到了所謂仙人的另一面。
沒等小葵回答,秋蟬繼續說道:“妹妹說等她厲害了就來找我,若是有個當妓子的姐姐,她也會很為難吧。”
小葵腳步頓了下,忽然意識到為什麽從來沒挺秋蟬提過妹妹的事情,如果不是将死又發現自己的特殊,怕是秋蟬會把這件事帶到棺材裏去。
秋蟬抓着小葵的衣服:“小葵,若是你以後見到一位與我有幾分相似,左手手腕處有褐紅色胎記的姑娘,幫我問一句,她過的好不好,可以嗎?”
小葵停下了腳步,輕輕把秋蟬放在地上,她不會專門去尋找這樣一個修仙之人,若是真能見到,幫秋蟬問一句也是可以的:“如果有機會。”
秋蟬笑了起來:“恩。”
小葵把秋蟬帶到了一座山上,這山并不算太高也沒什麽名氣,可是從這裏卻能看到豐城的方向。
秋蟬靠着一棵樹坐在地上,她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安靜的夜晚了:“真好啊。”
小葵坐在秋蟬的身邊,也看着夜空,她很久以前也曾這樣仰望着夜空,總覺得那人就和天上的星辰一樣遙不可及,後來……
“小葵,你的真名是什麽?”秋蟬的聲音打斷了小葵的思緒:“小葵是你的假名吧?”
小葵微微垂眸,她能感覺到胳膊上的傷在慢慢愈合:“初曉,初一的初、破曉的曉。”
秋蟬默默念了兩遍:“那你姓什麽?”
初曉語氣很平淡:“我沒有姓。”
秋蟬有些沒有力氣:“你騙我。”
初曉沒有吭聲。
秋蟬歪身靠在初曉身上:“你當初還騙每月跳的叫天魔舞,我起名叫清平樂你還笑話我,如今又騙我,哪裏有人會沒有姓氏的名字。”
初曉的語氣輕快:“是啊,我騙你的。”
秋蟬笑了起來:“你就喜歡逗我笑,我叫陳招弟、妹妹叫盼弟,因為我爹娘一直想要個兒子。”
初曉:“哦。”
秋蟬的聲音越來越輕:“你真的沒有姓嗎?”
初曉沒有回答。
秋蟬看着遠處:“那我把名字給你。”
初曉毫不猶豫地說道:“不要。”
秋蟬問道:“為什麽?”
初曉語氣裏帶着嫌棄:“不好聽。”
招弟這樣的名字就好像否定了秋蟬、并不期待着秋蟬一樣,初曉很不喜歡。
秋蟬也不生氣,她合上了眼睛,聲音虛弱:“等我死了,就把我燒了随便灑在哪裏,你就離開豐城別被那些人找到,他們很厲害……小葵別為我報仇,你好好的當仙人,以後花錢不要大手大腳的,要……”
初曉聽着秋蟬的聲音漸漸消失,身體滑落倒在她的腿上很沉很沉,她沒有低頭看秋蟬的屍體,而是仰頭看着天空,直到看見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才開口道:“那本來就是天魔舞,清平樂什麽的蠢死了。”
“我做人的時候都沒有姓氏,如今更不可能有了。”
“我根本不是仙人,以前不是以後更不是。”
“我不會為你報仇的,替別人報仇最愚蠢了,只是我要替自己報恩罷了。”
“是你太傻了,只願意相信假話,我說的真話你一句都不願意信。”
初曉低頭看着熟睡一般的秋蟬:“都說傻人有傻福,你怎麽光有傻沒有福呢。”
等太陽完全升起,初曉用手指在面前劃了一道,就見一道黑色的裂痕出現在半空中,初曉把秋蟬的屍體抱起放入裂痕,看着裂痕消失才喃喃道:“得等我報恩後,才好安葬你。”
初曉把秋蟬拿回來的那支人參取出來,直接生啃着往山下走去,明明走得并不快,可是轉眼間就失去了她的蹤影。
夜裏的豐城依舊燈火通明的,一個女人的死根本引不起任何波瀾,哪怕她是豐城的魁首也是一樣的。
豐城城主的別院內,武盛好不容易把尉遲音哄走,臉上才露出不耐:“這刁婦什麽時候走。”
“少爺再忍幾日就好了。”
武盛想到這段日子的憋屈:“呸,要不是看在她曾祖父的面子上,誰願意娶她?那叫秋什麽的我還沒玩夠就被她給殺了,你去暗示下城主再選幾個美女,等這刁婦離開就把人送來。”
“是。”
武盛又抱怨了幾句,才把人都打發出去,找出春宮圖翻看起來,把有意思的姿勢都記下來,只等過幾日好好試試。
初曉安靜的趴伏在橫梁上,不管是尉遲音還是武盛竟無一人發現,說到底這兩人身上的修為都是靠丹藥升上來的,又因為長輩的關系安逸慣了,空有一身修為不過是繡花枕頭。
別院中雖有金丹長老坐鎮,可近百年來,鶴清宗早就習慣了在雲州一家獨大的情況,從沒想過有人敢在雲州內對鶴清宗的人下手。
更何況武盛院中荒唐事情太多,而尉遲音又是姑娘家,金丹長老雖然是三人中修為最高的,卻因為是後投入鶴清宗的,地位反而是最低的,更像是侍衛一般,為了不得罪人,他更多的時候都是在自己的院中修行,也不好用神識來查探別院,免得惹了武盛和尉遲音的不快。
初曉在秋蟬死後就潛伏進了別院,花了十來日摸清楚了別院中的情況,才選在今日月圓夜動手。
武盛看了一會春宮圖,越看越覺得無趣把書扔到地上,索性掏出個玉瓶倒了粒丹藥吃掉,這才去床上準備修煉一會把藥效給吸收了。
就在武盛朝床的方向走去的那一刻,初曉悄無聲息出現在了武盛的背後,五指分開扣屈成爪,朝着武盛後心處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