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嘉陽是個效率至上的人,很少對他人有工作之外的關心。旁人的示好接近他都沒有時間搭理,久而久之,嚴嘉陽在業界也有不近人情的評價。
可是高暢這人實在是太怪了,比嚴嘉陽以前見識過的人都怪。
他的怪讓嚴嘉陽好奇,揭開那層片面的認識,高暢究竟是個什麽樣子的人,他想要了解高暢的全部。
嚴嘉陽沒理會李岳和許玫的目光,離開辦公室去食堂吃午飯。只不過高暢那條紅腫不堪的劃痕總是讓他走神,等嚴嘉陽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買了消腫軟膏拿在手裏。
嚴嘉陽看着手裏的軟膏,實在不知道自己的反常從何而來。
他順手将藥膏塞進西服口袋,若無其事的回到辦公區。高暢并不在座位上,嚴嘉陽一眼望到高暢正抱着馬克杯在茶水間等熱水。
嚴嘉陽站在茶水間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看着高暢的背影愣神。
高暢的背影實在是太單薄,孤單蕭索這種詞放在他身上也不會過分。想起高暢的現狀,有看到他比起正常男士确實偏瘦的身體,嚴嘉陽恍然大悟,将自己的反常歸結為對高暢的憐憫。
這樣事業家庭全都一事無成的男人,自然會讓人有恻隐之心。
一定是這樣。
滴滴——
熱水翻滾起來,凝固的空氣也跟着流動起來。找到借口的嚴嘉陽回過神,走進茶水間,從櫥櫃中拿出茶包,泡在茶壺中,問:“走神了?”
“嗯?”高暢還在想上午的事,嚴嘉陽突然的聲音吓了他一跳,差點把用了好久的馬克杯掉在地上。
嚴嘉陽扶住他的手,穩住差點犧牲的馬克杯。高暢像觸電一般,十分誇張的甩開嚴嘉陽,使勁往後退了一步,後背重重的撞在牆壁上。
高暢倒吸一口氣,無力地辯解道:“經理,我沒有走神,我只是,我只是…”
“我知道。”嚴嘉陽自覺拉開和高暢的距離,問:“臉頰上的傷好一點了嗎?”
高暢下意識的捂住臉,說:“好了,都好了。”
嚴嘉陽從口袋裏摸出藥膏,放在臺面上,說:“你不用害怕我,上午那些話是作為管理者必須要說的,并不是針對你這個人。”
“我知道。”
“這藥膏你拿去用。”
“不用,真不用!”高暢拒絕的很認真,他是完全慌了神。
嚴嘉陽發現高暢這人十分抗拒別人對他好。
高暢對別人好就罷了,但凡別人對他有一丁點好,高暢便像是如臨大敵一般。不論是那天幫他開電梯門,還是現在幫他買藥膏,他都是一副難以置信、你不該幫我的緊張表情。
高暢當即的拒絕讓嚴嘉陽十分不快,他對高暢的态度可以用真誠來形容了,沒想到換來的卻是拒絕,似乎嚴嘉陽做了一件十分多餘的事。嚴嘉陽這種說一不二的主,怎麽會讓自己莫名的舉動變成浪費時間。
他将茶壺拍在桌上,扭開藥膏擠了一坨在一根手指上,另一只手掐住高暢的腮幫子,将他的頭固定住,輕輕将指尖的藥膏仔細的塗抹在他的傷處。
茶水間的咖啡香、茶香和臉頰上的藥香混在一起,與嚴嘉陽身上清淡的樹木香氣一起紮進了高暢的大腦,阻斷他的思考。
嚴嘉陽溫熱的觸碰加上絲絲清涼的藥膏,讓傷處舒服了許多。他帶着薄繭的指肚與高暢的皮膚輕輕摩擦着,這微小的觸感高暢渾身戰栗。
高暢看着擰着眉毛黑着臉一言不發幫自己塗抹藥膏的嚴嘉陽,一顆心瘋狂的跳動起來。
高速跳動的心髒,飙高的腎上腺素讓高暢的感官前所未有的敏感,就連嚴嘉陽輕輕的呼吸都變成了小羽毛不停的輕撫在高暢的臉上。
高暢臉上有些癢,又不敢動,使勁睜着眼睛,生怕一眨眼發現這一切都是夢。
不過,是夢也值了。
“好了,明天如果還腫着就繼續塗。”嚴嘉陽叮囑了一句,才端着茶離開了茶水間。
嚴嘉陽算是知道了,對待高暢就是要動手,好好說屁用沒有。
高暢呆了傻了,抱着空空的馬克杯呆滞了一下午。嚴嘉陽則是相反,簡直是忙翻天。
公司結構基本調整完畢,先前的訂單也開始盈利,嚴嘉陽一直想找個機會讓公司重新立一次品牌,改變在消費者心中的形象。
恰好本地的某慈善機構要舉辦慈善晚宴,屆時會有不少媒體參加,嚴嘉陽便安排李岳準備這件事。這次慈善活動接受企業捐款,嚴嘉陽立馬召集管理層的人員開會,說明募捐的事情。
募捐活動在公司進行了兩天,倒也有不少錢。
李岳着急忙慌的跑進辦公室,連門都忘記敲。李岳趕緊穩住氣息,深吸一口氣,說:“經理,捐款的事…”
“怎麽,捐的太少了?”
李岳将手裏的捐款明細遞給嚴嘉陽,說:“是太多了!”
嚴嘉陽快速的浏覽着明細上的名字和捐款錢數,多半是一百二百的,主管以上級別的職員很多都是五百起跳,看起來捐款的效果不錯,不過扔有相當一部分的員工沒有捐。
嚴嘉陽不強求,當他看到名單的最後一個人,又看了一眼錢數,心裏的震驚完全忘了隐藏,悉數呈現在臉上。
“經理,暢哥一個人就捐了十萬啊,錢已經打到公司募捐的賬戶了。”李岳心裏仍舊有些激動,十萬塊不是什麽小數目,現在公司是議論紛紛。
嚴嘉陽有些失語,繼而便是好奇,這高暢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他不知道的?
募捐的錢悉數轉給了慈善機構,公司的大名第二天就登上了當地報紙的A版,公司轉型這一仗打的漂亮。
高暢在捐款活動裏一筆就是十萬塊的事情傳遍了公司,高暢走到哪裏都會被其他員工注目。
可是高暢穿着樸素,飯食簡單,怎麽看都不像是有錢人。
借着這波公益熱,公司人事方面也從裁員變成了瘋狂吸收新鮮血液的情況,高暢的辦公室多了三個新人。
經過小劉的事,高暢有反思到自己,他準備在剩下的小半月的時間裏,将自己的所有工作經驗,都教導給新來的小員工。
項目結束後,公司也到了一年一度的團建時間。
嚴嘉陽先是為每個捐款的員工分發了購物卡,面值和他們捐款的數目差不許多。再向總公司申請更改團建地點準備讓所有員工去溫泉度假區放松兩天。
以前團建的路線就是爬山,累的半死也沒有什麽福利,這次消息一出,原本不想去的員工也躍躍欲試。只不過每個部門都暗自期待不要和嚴嘉陽一起,要不然多掃興。
銷售部人最多,團建時間定在這周六。
周六早上,每個人都興高采烈的來到公司,嚴嘉陽穿着一身運動服,端坐在大巴車上的第一排,李岳和許玫兩口子坐在嚴嘉陽的身後。
銷售部是這次換人換的最厲害的部門,差不多只留下了三分之一的老員工,三分之二都是年輕的大學畢業生。他們一進公司就是鐵面經理嚴嘉陽,自然是不敢跟嚴嘉陽多親近,收斂情緒,和自己要好的人跑到後面坐。
九點一到,司機想要關門出發,嚴嘉陽便說:“還差一個。”
高暢是卡着時間點到的,他早上先去将書和書架全都捐掉,所以耽誤了一點時間。
這是高暢第一次參加團建活動,本來他不想參加。可是許玫說這次溫泉行,還可以坐纜車到山頂玩蹦極,便勾起了高暢的興趣。
他的清單中的九十五條便是玩一次極限運動,蹦極十分合适。
高唱一上車便看到閉着雙眼的嚴嘉陽,嚴嘉陽不是西裝加身,而是休閑的服裝,平時精心梳理的頭發全都放了下來。
現在這樣看着嚴嘉陽,哪裏有28歲,說他和後面的畢業生同歲也可以。
車上只剩下嚴嘉陽身邊的座位,高暢不想再耽誤大家的時間,準備坐在嚴嘉陽身邊。
嚴嘉陽感受到動靜睜開眼,擡頭看了一眼和平時沒有差別的高暢,心裏有些複雜。高暢舉着行李往置物架上放,身上的衣服跟着動作擡了起來,露出一小塊腰身。
嚴嘉陽盯着那一小段腰身愣了神,他想,高暢的皮膚是細膩的,還是粗糙的?嚴嘉陽想起自己給高暢臉頰塗藥時,手指碰到他的那種觸感,是細膩的,想必高暢的全身都是如此細膩的皮膚。
不見光的地方,可能比他的臉還要白嫩。
高暢放好包,見嚴嘉陽盯着自己,他局促的扯了扯衣服,說:“經理,只、只有這個位置了。”
“嗯。”嚴嘉陽對自己的心猿意馬很不滿意,他扭過頭,看着窗外,盡可能平息自己慌亂的呼吸。
大巴車平穩啓動,高暢轉頭朝許玫笑了一下。
許玫從後座的問:“暢哥,你來啦。”
“嗯,有點事耽誤了時間。”高暢難得在周六做別的事,心情也輕松。
他平時周六上午會去養老院做義工,下午去孤兒院教小朋友識字,周天則是在動物流浪之家呆上半天,直到周末下午才會休息半天。
嚴嘉陽不做聲,靜靜聽着許玫和高暢聊天,聊着聊着,嚴嘉陽便感到不對勁。高暢和別人說話都很正常,唯獨面對自己會變得結結巴巴,一副交流困難的樣子。
高暢不是不善交流,而是不善和自己交流。
作者有話要說:
嚴總得出一個很正确的結論,跟暢哥好好說屁用沒有,就是要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