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佘夢蛇2
他坐在床上呆愣了半晌,餘佘不知道現在是他的夢,還是變成蛇才是他的夢,直到手機的鈴聲響起一會又停下,他才緩過神來,餘佘習慣性的把手伸到枕頭底下,摸了半天,沒找到自己的手機。
還好給他打電話的那人又打了一遍,等到鈴聲再一次響起,他估摸着鈴聲傳來的方向,應該是在客廳沙發上,對他來說睡覺之前已經是半個月之前的事了,想不起手機放哪也是無可厚非。
鈴聲還在響,應該是有什麽事吧,他有些急促地下床穿上拖鞋向客廳走去,卻“砰”的一聲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眼前發黑,足足緩了好一會。
“斯~好疼。”
餘佘揉了揉與地面親密接觸的胳膊肘,撐着地板慢慢地站了起來,看着自己修長的兩條大腿,他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迷茫,他好像…忘記怎麽走路了…
客廳裏的鈴聲早已停下,餘佘也不急了,他扶着床邊按照記憶中的樣子邁步,練習了有一會,熟悉的感覺才回來。
有些笨拙地一路扶着手邊夠得着的東西,終于是走到了客廳,餘佘拿到手機才有些怯弱,他不知已經過去了幾天,那到底是個夢還是真的存在過。
他呆滞的坐在椅子上,盯着熄屏的手機,終是現實以一種殘忍地方式揭露,手機因為來電再一次亮了起來,屏幕赫然顯示着熟悉的名字“趙澤”,是他大學還算玩得好的朋友。
他拔下之前插着手機的充電器,摁下了綠色的接聽鍵。
“喂,祖宗,你可算接電話了,這都四天了,你幹什麽去了,你看看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去你家敲門也沒人,你這是旅游去了?”
餘佘聽着趙澤熟悉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有些恍若隔世,原來才過去四天,他張了張嘴也不知該解釋些什麽,難道要他說自己變成一條蛇去原始森林旅游了嗎?
但好在趙澤也沒繼續追問,他沒給餘佘說話的機會就繼續開口道:“導師找你要畢業論文呢,找了你四五天也不見人,你快給他送去吧。”
哦,對,他已經要畢業了,那天晚上他好像還在寫畢業論文,差了一點結尾,他就熬了一會,沒成想醒了就在原始森林了。
“好,謝謝了,一會我給導師送過去。”
“行,那你抓緊吧,導師好像挺生氣的,不過你真沒事吧,是不是你家又出了什麽幺蛾子了,有要幫忙的地方你說啊。”
趙澤對他家的事略知一二,這樣的話也說了很多次,可是餘佘心裏知道,他的那些事趙澤又能幫得上什麽呢,但畢竟也是一份心意,他還是開口道了聲謝。
他跟趙澤表示真的沒事,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就挂斷了電話,有些實感後他才感覺四天沒吃東西的身體在劇烈抗議,打開手機訂了份外賣,看見頁面上的各種美食,從原始森林裏出來的餘佘每樣都想來點,但最後在殘存的理智作用下,還是訂了份白粥。
訂完外賣他翻着手機的消息,趙澤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還有幾條未讀的微信消息是導師艾特他趕快交論文的,除了這些就是國家發給他的幾十條安全宣傳的短信,竟是國家最關心他了。
想來自己也覺得可笑,這父母雙全的,活得跟個孤兒似的,他此刻萌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就算他死在哪了,估計等爛得面目全非了都不會有人知道。
現在自己就坐在家裏柔軟的沙發上,可他卻感覺和剛從原始森林醒過來時沒什麽區別,一樣的孤獨寂寞。
手機屏幕上新聞頭條是他“琴瑟和鳴”的父母手挽手出席晚會的照片,他冷笑了一聲,他們相處的是挺和諧的,自己有自己的家,誰也管不着誰,就是他們的孩子總是找他麻煩,怕他争家産。
人之所以稱為人,是因為人處于社會關系之中,是社會關系的總和,他望着窗外的天空,他想,自己算一個“人”嗎?
等敲門聲響起,他才像是又回到了這世界。
他餓壞了,半個月頭一次吃上大米,即使是普通的白粥也被他吃的一幹二淨,就差給塑料盒子翻個面舔一圈了。
肚子裏有了溫熱的食物,他才有了些許力氣,想到當務之急的是趕緊給論文交給導師,他可不想因為這事畢不了業,再重修一年。
睡覺之前忘關的電腦早已沒電關機,餘佘想了半天才把筆記本的充電器從書包裏找出來,電腦開機後他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論文,又查了一次重,确定沒什麽問題後将文件傳到手機上,等出門找個打印社打出來交上去就行了。
從地鐵下來,出站後走幾步就到學校了,他突然想起來忘了問導師在不在了,餘佘懊惱地錘了下自己的腦袋,翻出手機,給導師打了個電話。
不幸的是導師确實不在學校,好像去了別的大學參加了個交流會,估計要三四天才能回來,他白跑一趟。
學校離住的地方不是特別遠,走路的話大概也就四十分鐘,餘佘拿着手中打引好的紙質版論文,有些茫然的在街道上逛着。
擡眼望去皆是高樓大廈,耳邊是汽車鳴笛的聲音,他沒在那個燥熱的原始森林了,可是他總覺得空落落的,不知目的地走了許久,街邊的路燈陸續亮起,餘佘才意識到原來已經很晚了。
他看了看周圍,自己這是走到哪了,他打開手機的地圖軟件,軟件自動跳出他家的位置,他跟着地圖的指引走了一會,無奈地點開了上面的打車。
上天給了餘佘在學習方面足夠聰明的腦子,但他在認路方面卻一竅不通,入了夜有些微涼,他有些瑟縮地搓了搓手臂,不小心碰到落地時磕青了的地方,疼得他抽了口冷氣。
好在沒讓他等多久,車主來得很快。
他靠着窗看着飛逝而過的霓虹燈,感到有點惡心想吐才發現自己這是暈車了,這才意識到自己走了多遠,不在車上坐二十分鐘以上他是不會暈的。
将車窗開了個大縫,急速行駛而呼嘯的冷風刮在臉上他才舒服了幾分。
在他馬上要忍不住嘔出來的時候,終于看到了熟悉的建築,他松了口氣,可算到他家附近了。
下了車餘佘趕緊找了個垃圾桶,一陣幹嘔,一天就中午喝的那一碗粥,早就消化沒了,嘔了半天酸水,也沒吐出什麽來。
進了屋草草的洗了個澡,又訂了個粥,他坐在兩萬塊的定制沙發上無聊地刷着手機,意外地刷到了一個喜歡荒野求生的博主,這個博主什麽都沒有,連衣服都要自己做,他看得津津有味。
邊看邊用腦子記着做法,心裏想着要是再回去他就會做衣服了,等等,他怎麽盼着自己還回去,看這個幹什麽,不會還以為能用得着吧。
餘佘有些悻悻地劃掉後臺,正巧外賣也到了,他本來暈車胃裏就難受,潦草地吃了一口,就上床睡覺了。
他用手撫摸着身下柔軟的床墊,真好啊,不是陰暗潮濕的樹洞,贏肯定沒睡過這麽舒服的床,他也沒吃過現代的這些美食,贏真可憐,他現在連我都沒了。
他回來了估計那條蛇就死了吧,贏現在在幹嘛,會不會摟着他的蛇體哭,想到這他自己都有些不信,贏應該不會哭吧,他可能會…餘佘想了一下贏面對他一動不動的屍體可能出現的反應,笑了一下,他八成會像他剛褪完皮醒來時看到的那樣,整張鷹臉都寫着“驚恐。”
想着想着餘佘有些睡不着了,現代社會的天氣已經入秋了,稍稍動一下,被窩裏沒有身體觸碰的地方冰涼,涼的他躬起身子縮成一團,這樣的天氣要是贏在一定很暖和,他身上一直熱熱的,像個大火爐。
後來他也不知道怎麽睡着的,可能真的是太累了,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了,臨畢業了也沒課,他每天就在家裏吃吃外賣,玩玩手機,不過他在看手機時總是下意識地去看一些什麽“燒瓷”、“榨油 ”這類操作的知識。
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幾天,他越發不受控制地想念贏,想他傻了吧唧地對着自己笑,還會強行地把自己挂在他身上,然後他就會舒服地眯起眼睛,揉搓着自己的尾巴尖。
這思念如野草般瘋漲,讓他幹什麽都沒有興趣,提不起精神,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這天晚上八點,導師給他發來微信:“明天下午我會在學校。”
他回了句好,放下手機就上床睡覺了,最近他睡得越來越早,因為夢裏有贏,這種夢是前天開始的。
他在夢裏看見贏仔細地洗着他鱗片的縫隙,然後就守在他身邊一直看着他,可是一直到太陽下山他也沒有醒來的跡象,贏只能變回獸形抓着他到一棵樹上,又變回人把他摟在懷裏,還…還舔了他嘴一下,這才閉上了眼睛睡覺。
這夢也就做了那麽一次,昨天就沒有,或許只是個巧合,但他還是想試試。
心裏有了期盼,睡着得就比往常快,幸運的是又夢到了,不知從水裏出來過了幾天,環境有些晦暗,這種亮度他很熟悉,應該是在樹洞裏,他的蛇身體也在,但沒有看到贏,他應該是去狩獵了。
大概有一會了,贏才帶着獵物進來,他看見贏把獵物丢在一旁,随後走到了他蛇體的身邊,似是想伸出爪子觸碰,好似是想起來什麽一般,伸到一半又停住,接着變成人形,這才放心地伸手摟過他的蛇體。
贏用手摁在他胸膛的位置,半天沒有動,他有些慌張地又俯下身将臉貼上去,接着他又地附在他的面上停了一會,然後不知所措地搖晃他的身體,擺弄他的尾巴,喊着他的名字,折騰了好半天才停了下來,呆呆地坐在他身旁。
餘佘明白了,他應該是沒有呼吸心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