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鵬狂笑道:「姓梁的,八年前,你來三星村,見我妹妹漂亮,便千方百計引誘,引誘不成,便強暴于她,這事你這畜生難道忘記了?我妹妹因此羞憤自盡,母親也為此氣絕身亡。今天老子便是來替死去的母親和妹妹讨回血債。」
梁剛冷笑一聲,道:「閣下別弄錯了,梁某喜歡女人,但從不幹強暴這類煞風景事,這一點江湖上的朋友都清楚,在場朋友也可作證。你妹妹獻身于我,是她自願,事後,她要死要活與梁某又有何幹?她死了,梁某最多只能說聲『遺憾』,至于你母親的死,更扯不上梁某。」
「放屁。」包大鵬怒道:「若不是你這畜生花言巧語引誘,我妹妹決不會上當。」
梁剛道:「即便梁某言語有些失當,但沒有逼迫你妹妹脫衣上床。閣下要怪,只能怪你妹妹自己,若找梁某?找錯了對象。」
包大鵬氣得虎目圓睜,切齒道:「姓梁的,你害死我妹妹,還要狡辯,老子今天要你的狗命,為我那死去的妹妹報仇。」怒憤填膺的包大鵬,知道說不過對方,揮拳便上。
梁剛身側閃出一人,接住包大鵬道:「小子,今天是我大哥壽辰,沒工夫與你玩。你既然存心來逍遙宮找事,我『陰陽手』胡達便陪你玩幾下。」正是方才接住精壯青年的瘦小老者。
包大鵬道:「這是我與梁剛的事,與你無關,讓開。」
胡達道:「要與大哥動手,得先過了胡某這一關。」
包大鵬怒道:「老匹夫,既然想找死,老子便成全你。」話音甫落,一招「五丁開山」挾怒而出。
包大鵬拳腳威猛,掌風罡烈,一招一式似有雷霆萬鈞之勢,跟随梁剛一道走出逍遙宮的江湖朋友無不為之動容,便是玉面飛狐梁剛也臉帶詫異。但是,胡達也不含糊,閃身避過對方淩厲攻勢後,随即以「吳剛伐桂」攻向對方左肋。包大鵬轉身一式「鐵鏈鎖江」封住了胡達的雙掌,旋即又以「天地交征」攻出。
轉眼間,兩人鬥了二十餘招,各有所長,勢均力敵,一時很難分出高下。
前來給梁剛祝壽的江湖朋友陸續從逍遙宮中走了出來,分別站在梁剛身後左右兩側,約八十人餘人。衆人臉上表情不一,有的緊張,有的驚訝,有的帶着輕笑,有的冷眼旁觀,但沒有一人出聲。永州大豪「黑煞手」江勝武和他的同伴也出來了,臉上同樣帶着異容。
兩人鬥了近四十個回合仍不分勝負。場外負手而立的梁剛有些不耐了,揚聲道:「住手。二弟你且退下,他既是沖梁某而來,還是讓梁某來領教他的高招。」
「陰陽手」胡達聞言強攻一招,跳出戰圈,來到場外,道:「小弟給大哥丢臉了。」
梁剛道:「這厮是很辣手,二弟不必挂懷。」
胡達是梁剛的左膀右臂,功夫相當不錯,在場的江湖朋友都清楚。他與對方鬥了四十餘個回合,七、八十招,不但未得手,反處下風,令場上群豪對包大鵬不能不刮目相看,原有幾個躍躍欲試的江湖朋友亦冷靜下來,打消了出頭的念頭。現在梁剛要出手,衆人精神一振,紛紛将目光集中到梁剛身上。
梁剛脫下外袍,丢給身邊的年輕人,走入場中,道:「閣下既然想找梁某麻煩,現在可以放馬過來。」
包大鵬道:「姓梁的,這是送給你的賀禮。」話音一落,身旁的棺木向梁剛飛射而去。
一掌能令數百斤重的棺木橫飛而起,這份功力令場上群雄為之側目。
梁剛道:「你留着自己用吧。」揮掌迎向疾飛而來的棺木。「砰」的一聲,結實的棺木頓時四分五裂。此刻包大鵬飛身來到梁剛身前,道:「姓梁的,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接招吧。」一招「鐘鼓齊鳴」直取梁剛左右太陽穴。
梁剛從容地用「金雞抖翅」破解,繼以「大江截流」攻向對方雙肋。包大鵬以「撥草尋蛇」化解後,随之揮起右腳以「靈蛇穿心」反擊對方。兩人攻防、應變相當快捷,以致場外那些身手稍差的江湖朋友目不暇接。
包大鵬這次攻勢比上次與胡達對陣要威猛淩厲得多,所用招式也比上次辛辣,顯然方才與胡達決鬥并未全力施為,現在遇上生死對頭,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才毫無保留地使出來。
然而,包大鵬這次所遇的對手也比上次高明。梁剛是名震湘南的江湖高手,身手自然非同一般,不管包大鵬的招式如何兇絕、攻勢如何淩厲,都能從容化解,而且還能抓住時機突出奇招發出致命攻擊,逼得包大鵬不得不撤招防守。
十幾個回合過後,包大鵬的攻勢漸漸受到牽制,相反梁剛越戰越猛。不到二十個回合,包大鵬已守多攻少,處于劣勢。那些前來給梁剛祝壽的江湖朋友見梁剛勝券在握,多數臉上露出了笑容,不少人更是點頭欽服,但也有少數人搖頭嘆息,似是為包大鵬惋惜。
已是強弩之末的包大鵬突然一聲大吼:「老子與你拼了。」虎目圓睜,鋼牙緊咬,根本不理會梁剛揮來的雙掌,左掌右爪一招「蒼龍取水」直取梁剛下路的丹田、會陰兩處。敢情他知道自己今天報仇無望孤注一擲,使出了同歸于盡的打法。
這一招若是接實,雙方必定兩敗俱傷,包大鵬也許命喪當場,但梁剛也要落個終身殘廢。好個梁剛,不愧有玉面飛狐之稱,在包大鵬的左掌右爪離自己不到五寸時,旋即收招斂勢、縱身躍起,一翻身淩駕于包大鵬上方,喝道:「靈狐搏虎。」身子頓時倒轉過來,頭下腳上,疾速下落,同時雙掌齊出,向包大鵬後背攻去。
包大鵬招式已老,應變不及,「砰」的一聲悶響,後背被雙掌擊中,偌大的身軀被震得直往前沖,最後撲倒在廣場邊緣不遠處。
梁剛藉那一擊之力,空中一個翻身,潇灑飄落場中,輕輕一笑,道:「諸位見笑了。」
這一聲将驚異中的江湖群豪喚醒,登時有人大聲喝彩:「梁爺好功夫!」聲音未落,不少人跟着吹拍起來:「靈狐十三擊果然是絕世神技。」「今天能見識梁爺的成名絕技,實在是三生有幸。」……廣場上登時又喧嘩起來,沒有人去注意地上的包大鵬,仿佛這個人已經消失。
梁剛走近衆人,道:「諸位朋友,請回宮,不要讓這點小事掃了興致。承蒙諸位賞臉,光臨逍遙宮,梁某今天要與諸位喝個痛快。」
「站住。」梁剛等人剛轉過身去,身後傳來一聲驕叱。衆人驚異轉過頭來,這才發現倒在地上的包大鵬已經坐起,而且身邊多了一個人,方才這聲驕叱顯然是此人發出。
此人正是緊随包大鵬而來的淩玉龍。包大鵬與精壯青年交手時,他便到了廣場邊緣,爾後,一直站在那裏,從逍遙宮出來的人多數見到了,以為是過路者,只有「黑煞手」江勝武等人多看了幾眼。
淩玉龍離廣場較遠,但廣場上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他不但注意場中動手的雙方,琢磨他們的招式,而且還留意廣場上其他人,特別是梁剛身邊的人。包大鵬與梁剛一交手,便知道梁剛身手高過包大鵬,包大鵬處于劣勢時,他原想出手相助,考慮到包大鵬是來報仇,雖處于劣勢,但未到性命攸關的關鍵時候,其次是陳道元等人提及的瘟神一直沒有露面,梁剛究竟有什麽絕活尚未顯露,便沒有出手。最後當梁剛乘包大鵬孤注一擲使出成名絕技時,欲援手卻又來不及了,梁剛出手迅疾,而自己又相距很遠。
從包大鵬受創的情形看,傷得不輕,因此包大鵬一倒地,淩玉龍便急忙上前。這時,廣場上衆人均為梁剛的絕技驚服,沒有再去注意地上的包大鵬和一旁的淩玉龍。淩玉龍扶起包大鵬,見他臉若淡金,嘴角流着血水,知道梁剛這一掌融入了內家真力,可能傷及肺腑。
扶包大鵬坐好後,右掌抵住命門,默運玄功察探傷勢,見沒有性命之憂,才掏出一個小瓶,給他喂藥。剛給包大鵬喂下藥丸,梁剛已在招呼朋友回宮,因此立刻出言阻止。
淩玉龍站起身來,冷冷掃視廣場上衆人一眼,道:「別忘了,還有我。」
陰陽手胡達道:「閣下是包大鵬的朋友?」
淩玉龍道:「現在可以說是了。」
胡達道:「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淩玉龍道:「江湖無名小輩。」
「他姓淩。」旁邊有人插言道。
胡達扭頭一看,說話之人乃是東安三雄之一「追風劍」吳傑。
胡達道:「吳老弟認識他?」
吳傑道:「在上山途中見過,他姓淩,湘鄉人。」
胡達點了點頭,回過頭來,盯着淩玉龍,道:「閣下有何指教?」
淩玉龍道:「在下還沒有打發,怎麽能走?」
胡達道:「閣下想為包大鵬找回場子?」
淩玉龍道:「有此想。」
胡達道:「閣下自忖身手比包大鵬強?」
淩玉龍道:「試了便知。」
胡達道:「那老夫陪你走幾招。」
胡達方才與包大鵬鬥了近四十個回合,不但未曾得手,而且還被對方逼得喘不過氣來,當着這麽多江湖朋友的面,實在難為情,很想找個機會挽回面子,現在有人挑戰,而且是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自己正好借機挽回面子,于是又主動出來應戰。
淩玉龍卻不給面子,不屑地道:「你還不夠資格。」
「小子你太狂了。」随着一聲吆喝,場外人群中躍出一人,飛身飄落場中。
來人乃東安三雄之一「無影拳」李志雄。李志雄瞟了淩玉龍一眼,抱拳道:「胡二爺,這小子讓晚輩代你打發。」
胡達見淩玉龍如此狂妄,沒将自己當回事,不免暗暗吃驚,同時也有些後悔,暗忖道:「方才情形他已目睹,仍敢上場挑釁,莫非身手真在包大鵬之上?如果我再栽在一個十幾歲的後生小子手下,那以後便不要在江湖上混了。」正揣度如何應答淩玉龍,「無影拳」李志雄已飛身入場,登時心中大喜,暗道:「李志雄身手不錯,是年輕一輩佼佼者,何不讓他先試試?」于是故作大方,道:「李兄弟若出手,老夫便讓與你。這小子狂得很,可要小心。」
「胡二爺放心,我『無影拳』也不是白叫的,不會讓胡二爺失望。」李志雄大步上前,對淩玉龍道:「姓淩的,我『無影拳』來領教你的絕學。」
淩玉龍冷聲道:「此事與旁人無關。請自愛。」聲音有如冰刀,令人不寒而栗。
李志雄道:「我們是梁爺的朋友,梁爺的事便是我們的事。有本事放馬過來。」
淩玉龍不屑道:「你小子更不配。」
李志雄一聽,怒火中燒,大吼一聲,道:「賊子,你找死。」飛身而上,出手便是拿手絕活,無影拳快若閃電地向淩玉龍上三路攻來,場中不少江湖朋友見了不禁為之點頭稱許。
淩玉龍不慌不忙,待「無影拳」攻到胸前時,冷喝道:「滾回去。」話音未落,便聽「砰」的一聲,李志雄果然倒飛回去,速度比來時更快,場中不少人根本沒有看清淩玉龍如何出手,只見兩人一觸,便分了開來。
在與玉面飛狐梁剛決鬥前,淩玉龍不想讓對方看出自己武功底細,同時也想借機将廣場上的群雄鎮住,免得他們橫裏插手,因此出手毫不留情。淩玉龍這一手,果然将廣場上的江湖朋友震住了,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湘南道上年輕一輩中聲名噪起的「無影拳」,在一個十幾歲的無名小子手下竟走不了一招。
衆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是詢問誰知道這少年的來歷。那位原來瞧不起淩玉龍的永州大豪「黑煞手」江勝武,更是圓瞪雙眼、滿臉驚容。胡達則暗暗慶幸自己方才沒有鹵莽上場。
淩玉龍道:「玉面飛狐該你了。」
梁剛負手而出,冷聲道:「尊駕與梁某有仇?」
淩玉龍道:「可以說有,也可以說無。」
梁剛道:「梁某不明白閣下的意思。」
淩玉龍道:「這個你現在不需要明白,該告訴你的時候會告訴你。現在你要考慮的只有一件事,便是你鼎鼎大名的玉面飛狐能在我這個無名小子手下走幾招?」
淩玉龍的話猶如夏日焦雷,将場上群雄震得目瞪口呆。
方才衆人雖見識了淩玉龍的身手,知道非比等閑,在包大鵬之上,甚至不比梁剛低,但誰也沒有想到他會狂妄如斯。梁剛在江湖上雖不是絕頂高手,但能稱雄湘南近二十年,這等聲名沒有真才實料不可能掙來,不要說今日場上沒有誰敢說這話,便是江湖上,也沒有幾人敢出此狂言。現在眼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弱冠少年竟說出此話,令他們不能不震驚。
梁剛也未想到對方竟如此狂妄,沒将自己當作回事,心底除了震驚、氣憤,同時也多了幾分警覺。對方敢出此狂言,若不是腦子有毛病,便是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
淩玉龍見梁剛驚疑不語,又道:「是心裏沒底,還是不好意思回答?若是不好意思回答,那我替你說出來。你玉面飛狐在江湖上雖然算個角色,但是本少爺眼中根本不算什麽,告訴你,你玉面飛狐在本少爺手下走不了一招。」似乎不将在場的江湖朋友驚倒,不罷休。
梁剛氣極而笑,道:「小子,你狂得可以。」
淩玉龍道:「我是實話實說。如果不服氣,我們便當着諸位英雄的面賭一賭。只要你能接下本少爺一招,少爺我拍手便走。但是,你若接不了一招,那便得離開九嶷山,從此逍遙宮的一切均歸本少爺所有,包括你的妻妾子女。當然,你不賭也沒關系,不過你現在便得離開。」
場上的江湖朋友越發震驚,若說方才他們還懷疑淩玉龍是否說得離譜,現在則有些為玉面飛狐擔心了,看淩玉龍那心有成竹的樣子,似有絕對把握。
梁剛氣得臉色發紫,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未免太狂了,這種好處占盡的賭法也未免太可笑了。」
雖然淩玉龍一招打敗李志雄令他震驚,但不相信憑他玉面飛狐會接不下對方一招,因此話裏透出了準備一賭的心意。其實,此刻他不賭也得賭,淩玉龍的話已将他套住,不賭也得離開九嶷山,在這麽多江湖朋友面前,他沒有選擇餘地,只是覺得這種賭法不公平,自己萬一失手,便什麽都沒有了,而對方,即使輸了也毫無損失。
淩玉龍道:「狂不狂無關緊要,反正一招定勝負。至于賭注,你若是認為不公平,可以将前面改一改,你如能接下本少爺一招,本少爺便自絕當場,你若是輸了,希望不要賴帳。」梁剛氣得三魂出竅、七魄升天,切齒道:「小子,老夫倒要稱量稱量你究竟有多少斤兩,免得你小看湘南衆位英豪。」這句話将在場絕大多數江湖朋友都扣上了,用意很明顯,想激起公憤。
淩玉龍焉能不明白對方話意,道:「這是你與本少爺的事,與場中諸位朋友無關。」這話也有兩重意思:其一是提醒場上衆人,這是我與梁剛的事,你們不要橫裏插手,更是提醒那位尚未出現的瘟神。其次是告訴衆人,我不想與大家為敵。接着又道:「我們是一招定勝負,閣下千萬不要大意。」
一招分勝負,而且關系到一生聲名,不用提醒,梁剛也會十二分小心。他這麽說自然不是提醒,目的是羞辱對方,威懾對方,讓對方心裏産生恐懼。
梁剛雙足左前右後立定,兩掌一前一後護立胸前,雙目如電,緊盯着淩玉龍,道:「小子,來吧。」
淩玉龍信步上前,在梁剛身前五尺處站定,右掌提至胸前,左掌護裆,目光逼視對方雙眼。梁剛第一次見到如此淩厲、森冷的目光,只覺心底生寒,但又不得不面對。廣場上靜如死水,所有人均目不轉睛地盯着場中,唯恐錯過這驚險慘烈的一刻。
場中兩人對峙片刻,突然淩玉龍一聲大喝:「接招吧。」身形一縱,一招逍遙九式中的「與世無争」向梁剛疾攻過去。淩玉龍身形甫動,梁剛亦身如出弦利箭閃電般迎了上來,既是一招分輸贏,自然不能被動挨打,而且使出了成名絕技靈狐十三擊中的「靈狐摘星」。
兩人接得快,分得更快,場外衆人尚未看清兩人如何交手,場中便傳出「咔」、「砰」、「哎──」數聲異響,緊接着兩人分了開來。
淩玉龍玉樹臨風地站在場中,仿佛沒動過手。梁剛則如遇鬼魅,倒飛而回,幸好場邊的「陰陽手」胡達和另一青年急忙上前扶住,身子才未倒下。
梁剛佝偻身子,面無人色,兩手無力搭拉着。衆人一見便知,梁剛敗了,而且敗得很慘。
這結果不但廣場上衆人沒有想到,便是梁剛自己也沒有想到。
「靈狐摘星」是靈狐十三擊中最厲害的一招,專攻對手上路,若被擊中,輕者雙目失明終身殘廢,重則腦袋搬家,即使遇上身手比自己高的對手,不能得手,自己也不會受創。施展這一招時,整個人橫在空中,正面受擊很少,對方很難展開攻擊。但是梁剛今天遇到的對手太高明了。電光石火間,淩玉龍不但折斷了他閃電般揮來的雙手,并劈了一掌,那「咔」「砰」之聲,正是骨頭折斷與中掌發出的聲音,最後淩玉龍還送了他一腿。
其實,甫一交手,梁剛便知道自己完了,同時也後悔了,自己不該與對方賭這一招。對方速度實在太快了,快得超出想象。但是,後悔已遲了,這一賭,不但送掉了雙手,而且武功盡毀,那一掌震破了氣海穴,使他成了常人,最後那一腳,更使他喪失了男性的功能。
威震湘南的玉面飛狐接不下對方一招,這結果令廣場上的江湖朋友目瞪口呆。梁剛的武功他們清楚,自出道至今,尚未遇過能在三、五十招內打敗他的高手,不少人用驚疑的目光盯着傲然而立的淩玉龍,仿佛眼前的不是人,而是鬼魅、天神。
淩玉龍逼視梁剛,道:「玉面飛狐,你敗了,該承諾賭注了。」
胡達道:「閣下,未免欺人太甚。」
淩玉龍目中寒光一閃,道:「願賭服輸,這裏輪不到你說話。」
胡達觸及淩玉龍那淩厲的目光渾身一顫,不再出聲。
梁剛滿頭大汗,完全沒有了先前的風度和氣派,咬牙道:「小子,你──你好狠毒。」
淩玉龍并不理會梁剛的怨毒目光,道:「這是性命之搏,談不上『狠毒』二字。我若是手腳慢一點,現在站在這裏說話的便不是我了。再說,這種結果對你來說,夠仁慈了。」
梁剛道:「小子,你是誰,老夫與你到底有何冤仇?」此刻已清楚對方為包大鵬找回場子只是借口而已。
淩玉龍道:「你不問,我也會告訴你,要讓你輸得明白,敗的心甘。」
這正是場上群豪想知道的,不約而同将目光移向淩玉龍。
淩玉龍道:「本少爺姓淩,名玉龍,家住潭州,先父姓淩名霄,你應該記得。」
梁剛驚道:「你是淩霄的兒子?」
淩霄這個名字梁剛自然記得,不但他記得,在場老一輩江湖朋友也有不少記得,其中不少人與他打過交道。只是過去近二十年,即使打過交道的人印象也模糊了,誰會去追憶一個十幾年前武功并不出衆、交情也只一般的江湖人物?但提起這個名字,還是有人能夠想起,因此不少人用懷疑的目光打量淩玉龍,他們與梁剛同樣想法,武功平平的淩霄會有如此神奇的兒子。
淩玉龍道:「不錯,少爺今天便是來替先父雪恥解恨。」
梁剛長嘆一聲,道:「天意,天意。」
淩玉龍道:「是的,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爹──」「老爺──」突然,逍遙宮大門口傳來一連串急促的呼喊。
淩玉龍渾身一震,舉頭望去,只見一群衣冠鮮亮的婦孺急急向梁剛奔來,其中四個年歲較大。年歲較大的婦人中有兩人可以肯定是梁剛的妻室,一個四十出頭,一個四十左右。另兩個很難判定,一個三十出頭,一個可能三十還不到,究竟是梁剛的女兒還是梁剛的妻妾,一時無法看出。梁剛今年五十,有三十左右的女兒并不為奇,今天是梁剛生日,出閣的女兒會回來給父親祝壽。另外還有兩個女孩,年歲不大,大的只有十來歲,顯然是梁剛的女兒。
淩玉龍見她們關切地圍着梁剛,心中一酸,不由想起自己含恨歸天的父親和薄情寡義的母親。「這其中是否有我那不知廉恥的母親?」盡管上山前決定不與母親見面,甚至希望母親已經不在,此刻卻又不由自主打量起四個年歲較大的婦人來。
淩玉龍很小離開母親,母親在腦子裏已沒印象,黃易和吳子純也未曾介紹,甚至連年歲多大也不清楚。他端詳好一會,仍無法看出哪一個是自己母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個三十不到的年輕婦人應該不是,其他三個均有可能。
梁剛擡起頭來,用乞求的目光盯着淩玉龍,道:「閣下能否放過我這一對女兒?」
淩玉龍看了看兩個無辜的孩子,道:「可以。」
梁剛道:「多謝。」接着對身旁的四個婦人道:「對不起,我将你們輸給他了,以後他便是逍遙宮的主人,也是你們的主人。」
「啊──」四個婦人同聲驚呼,同時驚疑地盯着淩玉龍。
梁剛指着那位三十餘歲的婦人道:「閣下,這便是你母親。」
四個婦人又是一怔,臉上驚容更劇,那位三十餘歲的婦人更是目瞪口呆。
淩玉龍聞言渾身一震,臉色頓變。他不願過早驚動梁剛,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不想在山上與母親見面,沒想到最後還是沒有避開。他看了梁剛身邊那個膚色嬌好、渾身珠翠的婦人一眼,心道:「她會是我母親?不,我母親已經死了。」
心念至此,揚起頭來,冷漠道:「尊駕搞錯了,我娘親已去世。」然後傲然轉身,向正在場邊自療的包大鵬走去。場中衆人又是一怔,那位張口欲言的婦人黯然低下頭去。
包大鵬臉色已轉紅潤,見淩玉龍向自己走來,連忙起身,但動作很勉強,可見傷得不輕。
淩玉龍道:「包大哥,傷勢怎樣?」
包大鵬道:「淩老弟,不,淩少俠,你的藥功效很好,現在好多了。淩少俠,大恩不敢言謝,日後少俠如有用得着我包大鵬的地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淩玉龍道:「包大哥,千萬不要這樣稱呼,如果大哥看得起小弟,便叫小弟名字。」
包大鵬激動道:「這怎麽行?你救了我,又幫我出了一口惡氣。」
淩玉龍道:「包大哥,你不要再說了,若再說這些,便是看不起小弟。」
包大鵬道:「既然淩兄弟看得起,尊敬不如從命,那包大鵬便高攀了。」
這時,身後傳來了哭喊聲,同時有腳步聲向這邊奔來,淩玉龍警覺地轉過身去。
一個年約十歲的小女孩,哭喊着往這邊跑來,沖淩玉龍道:「你為什麽打傷我爹,搶走我的家。」顯然梁剛已将一切告訴家人。
「雯兒,回來。」梁剛叫道,他身邊那個年約三十的女人亦在呼喊。
小女孩停住腳步,但口裏仍在哭喊:「不,我要問清楚,他為什麽要搶走我的家。」
看着小女孩的表情,淩玉龍臉色為之一變,不由閉上雙目,過了片刻,嘆了口氣,揚聲道:「梁剛,少爺我本來要你嘗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滋味,但看在你這無辜女兒的份上,今天少爺我不為己私,放你一馬,這賭注算了,你的妻妾我也不要了,逍遙宮仍舊歸你。但是你要記住,我是不忍心看到你這對無辜的女兒遭受不幸,并不是原諒你。」說完轉過身去,對包大鵬道:「包大哥,一切都過去了,我們走。」
包大鵬道:「淩兄弟,我聽你的。」
淩玉龍扶着包大鵬緩緩向廣場外走去,留下了面面相觑的江湖群豪和悲愁的梁剛一家。
逍遙宮附近一個山坳裏,一個樹木稀疏的山坡,山坡上長着雜草,雜草叢中有一個凸起的土丘,土丘前插着一塊飽經風雨的木板,木板上寫着:淩霄之墓。
淩玉龍來到墓前,默立片刻,然後跪下,道:「爹,玉兒來看您了。」三拜九叩後,又道:「今天,玉兒為您老人家揚眉吐氣、雪恥解恨了,您老人家在天之靈安息吧。」
包大鵬亦上前對墳墓拜了三拜,然後勸慰道:「淩兄弟,令尊有你這樣一位武功高強的兒子,可以含笑九泉了。」
兩人在墳前肅立了一會,包大鵬又道:「淩兄弟,走吧,時候不早了。」
淩玉龍起身對墳墓道:「爹,玉兒今天來得匆忙,沒有香燭等物,只有心香一片,望您老人家在天之靈不要見怪,待玉兒完成您老人家的另一個心願,再來好好祭奠。」
走下山坡,包大鵬道:「淩兄弟,下一步你準備去哪?」
淩玉龍道:「小弟準備先去南岳拜見無癡大師,然後再回潭州老家看看。」
包大鵬道:「你潭州老家還有什麽親人?」
淩玉龍道:「有個伯父,只是十幾年未見面了,不知是否還健在?」
包大鵬道:「我們正好同路。」
包大鵬身上有傷,兩人一路走得很慢,第二天中午才回到寧遠縣城。
來到湘南第一樓前,淩玉龍道:「包大哥,這是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
包大鵬笑了笑,道:「不錯。正是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中午便在這裏用餐,慶賀我們有緣在這裏見面。」
淩玉龍道:「小弟非常贊成。」
一天的接觸,兩人有了較深的了解,成了朋友,一路上相談甚歡。時候尚早,酒樓的生意才開始,客人不多。兩人走進酒樓,店裏的小二一個個臉現驚容。兩人知道原因,沒有在意。
包大鵬道:「小二,樓上有沒有空座?」一邊說,一邊領着淩玉龍往樓上走。
樓上有八張大方桌,只有四桌有客人,兩人揀了一張臨窗的桌子。待兩人落座後,小二才小心道:「兩位大爺要點什麽?」
淩玉龍道:「來兩壺汾酒,再上幾道你們這裏的拿手菜。」
小二道:「大爺,本店是湘南有名的老店,拿手菜很多,不知大爺要哪幾樣?」
淩玉龍道:「選最好的、能下酒的拿幾樣上來。」
「好來──」小二應聲走了。
淩玉龍放眼一望,發現樓上果然大不一樣,雪白牆壁上挂有幾幅頗有功底的字畫,擺設也整齊,四處擦拭得發亮,便是桌凳也與樓下不同,樓下桌放的是長板凳,樓上擺的是雕花椅。
不一會,小二便送來酒菜。淩玉龍拿過酒壺,斟上酒,道:「大哥,說來我們也是有緣。前天我們在這裏相遇,雖然沒有結識,但昨天同上九嶷山找梁剛了卻仇怨,最後相識了。」
包大鵬道:「不錯,這似乎是老天的安排。如果我早來一天,或者你遲來一天,我們便不可能相識,更不可能成為好朋友。」
淩玉龍道:「那倒不一定,小弟認為只要有緣,一定能成為朋友。」說到這裏,想起了前天自己欲與包大鵬結識的情形,笑道:「包大哥,還記不記得前天小弟想與大哥結識的事?」
包大鵬哈哈一笑,道:「淩兄弟,別說了,那是我包大鵬有眼無珠,不知好歹,誤将兄弟你當成梁剛的走狗了。」
淩玉龍道:「其實那也不能怪大哥。這裏是梁剛的地盤,更何況前面又發生了不少事,換了是小弟也會如此。要怪,只怪小弟當時太心急了。」
包大鵬道:「我也兀自多疑了。」
淩玉龍道:「出門在外,應該多個心眼。」
包大鵬道:「淩兄弟,現在湘南道上恐怕沒有人再為梁剛出頭了?」
淩玉龍道:「很難說。」
包大鵬道:「通過昨天之戰,還有人敢來找我們麻煩?」
淩玉龍道:「有個比梁剛厲害的高手昨天沒有出現,如果他來了,很難說。」
包大鵬道:「是什麽人?」
淩玉龍道:「小弟前天在這裏才聽說,只知道叫瘟神。不知道包大哥是否聽說過?」
「瘟神?」包大鵬搖頭道:「沒聽說湘南有個叫瘟神的高手,不過聽綽號看來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淩玉龍道:「聽他們口氣,這人身手要比梁剛高很多,年歲也似乎比梁剛大,而且與梁剛關系不是一般。」
包大鵬道:「這麽說,昨天如果他來了,可能還會有場惡戰。」
淩玉龍道:「有可能。我前天追上大哥的另一個原因便是想提醒大哥。」
包大鵬激動的握着淩玉龍的手,道:「淩兄弟,謝謝你。」
淩玉龍道:「包大哥,誰叫我們都與梁剛有仇,而且小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