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朝廷風波(五)

莫厭遲不用請安,在不上朝的時候更是睡到了日上三竿,以前葉憫不敢直接叫人,只能站在門口敲門,現在有了蕭知盡,莫厭遲可謂萬分煎熬,每每睡得正酣時就會被連拉帶拽地叫醒用膳。

衛靈親主的威壓并非虛言,每每莫厭遲反抗,一見到蕭知盡深沉如水的眸子時,都會吓得睡意全無,立即起身。

葉憫端着飯菜進來,瞧見了亦是十分歡心。

蕭知盡早早便用了膳,這會兒坐在一旁,靜靜看着莫厭遲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熱粥。

“好好吃飯。”蕭知盡拍掉莫厭遲拿着筷子亂敲的手。

莫厭遲撇撇嘴,垂頭乖乖吃飯。

“等會可有事要辦?”莫厭遲問道。

蕭知盡這個衛靈親主一整日事情不斷,二皇子府的屋頂都快被踏爛。

“無事。”蕭知盡搖頭。

“那晚些我們去雁荷池吧,那兒荷花開得正盛,沒準還能采些蓮蓬回來。”

自蕭知盡來京中,莫厭遲日子便好過了許多,面對舊友,性子也漸漸放開了。原他就是好玩之人,無奈三年來斂盡鋒芒,不敢歡鬧。如今可不必在束縛自己了。

蕭知盡笑道:“行,你且用膳吧,等會日頭毒了就去不了了。”

莫厭遲笑逐顏開,點點頭,三兩下便将手中的熱粥喝完。他擦擦嘴一臉滿足,道:“走吧。”

蕭知盡無奈搖頭,吩咐葉憫再備些點心在馬車上,留着餓的時候吃,然後便跟着莫厭遲上了馬車。

車夫待兩人雙雙落座,這才短鞭一揮,驅車而走。

就在兩人漸行漸遠時,二皇子府後的小巷中突然走出一人,盯着他們的方向離開。

二皇子府銅牆鐵壁,安插不進人手,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只能守在府外,觀察着他們的動向,随機應變。

莫厭遲和蕭知盡不帶侍衛便出門,倒是一個好時機,那人悄悄走開,一路奔到了大皇子府上。

朱啓明正跟幾個幕僚商議事情,侍衛進來通報守在二皇子府的人來了,便召了進來。

那人屈膝行禮後,道:“殿下,二皇子跟蕭知盡一同外出,身邊一個侍衛都沒有帶,是個絕佳時機。”

朱啓明蹙眉,有些猶豫:“莫厭遲受衛靈将保護,只怕身邊暗衛不在少數。”

一幕僚思慮周全,起身拱手道:“殿下,屬下認為此事不可貿然而行,昨日行刺衛靈親主都失敗了,今天只怕更難成事。”

“昨日那是衛靈親主,敗也是正常,今日是蕭知盡和二皇子,實力自然不可相比,臣以為可召集精兵,除去後患。”另一幕僚道。

兩人意見相悖,争吵不休,朱啓明沉着臉聽了會兒,拍桌而起,道:“住嘴,即刻召集幾個人手,先試探一番再說吧。“

“是。”

莫厭遲确實沒帶侍衛,可不代表身邊的衛靈親主沒帶,故而也就沒有注意到逐漸逼近的危險。

雁荷池是去年春季弘治帝下旨修建的一處亭苑,位于京中東南方向,建好的時候剛好夏季,荷花開得正盛,弘治帝忙裏偷閑帶了幾個皇子去看過。

莫厭遲那個時候被朱啓明陷害,在床上躺了幾個月,等到可以下床了,荷花已然敗落,也就沒能看到其他皇子口中的美景,他為此還失落了一陣子。

今年有了蕭知盡陪着,倒是圓了他一個心願。

兩人都是活潑好動的少年,來雁荷池自然不會單單看這滿池荷花,他們繞着回廊走着,瞧見幾處有蓮蓬亭亭而立,嬌嫩無比,莫厭遲一時嘴饞,道:“我們去采些蓮蓬吧。”

蕭知盡環顧四周,別說是小舟,連人影都不見半個,“怎麽采?”

“我自有法子,走。”莫厭遲笑道,順手牽起蕭知盡的手,往一處假山走去。

蕭知盡欲言又止,感受着掌心的溫度,嘴角悄然上揚。

兩人穿梭在假山中,莫厭遲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着什麽,而蕭知盡整顆心都放在他身上,哪還顧得了其他,呆呆地跟着他走。

“有了!”莫厭遲松開手跑了過去,未等蕭知盡反應,他便闖入了荷花池中,原以為莫厭遲該摔入水中,不想竟穩穩當當站在上面,蕭知盡走近一瞧,發現裏面有幾塊汀步,延綿到池中央。

莫厭遲聽去過的人說過這處有汀步,這原是工部修建時粗心所建,不想在荷花盛開之時倒是有了別樣生趣,比起站在回廊上遠遠看着,立在汀步,觸手可及更令人歡喜。宏治帝還為此褒獎了工部一番。

有了汀步,兩人便可走到池中去采摘蓮蓬,莫厭遲在前面開路,蕭知盡跟着,一路上收獲頗豐。

蕭知盡接過莫厭遲剛摘的篷子,無奈阻止:“夠了,摘那麽多做什麽。”

莫厭遲雙手空空,自然沒什麽感覺,回頭看去發現蕭知盡懷中捧這一堆蓮蓬,還有幾株搖搖欲墜,走幾步就要掉了。他壞心眼地彎腰摘了一朵偏小的荷花,笑眼盈盈走向蕭知盡,擡手往他束起的頭發上戴,笑道:“蕭美人人比花嬌。”

“……”蕭知盡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滑稽,只是莫厭遲笑得那麽開心,也就随着他鬧。

遠處暗衛默默移開視線,嘴角抽搐。

兩人肆意玩鬧,殊不知水下正有人悄悄逼近。

莫厭遲看着蕭知盡頭上的荷花,忍不住一笑,卻是意猶未盡,又彎腰去挑哪一朵比較嬌嫩,忽而,他發現水中幾處莫名泛起漣漪,他心頭一震,回身對蕭知盡道:“小心!”

話音剛落,幾人破水而出,蕭知盡手中拿着東西,又站在狹小的汀步上,一時閃躲不及,生生受了一劍,頓時鮮血直冒。

莫厭遲神色狠厲,沖到蕭知盡身邊,替他擋下幾招。

遠處的暗衛見狀,立刻往前,荷花池中無遮擋物,他們便離得比較遠,蕭知盡原本不想暴露自己的武功,只是見莫厭遲招架不住,便出手了。

那些人顯然沒料到蕭知盡會武功,一時大意,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暗衛快速趕了過來,那幾個人不過是來探路,見打不過便對視一眼,躍身逃走。暗衛不是侍衛,敵人逃走是不能追過去的,要守在原地保護主人,只是蕭知盡武功暴露,必須滅口,在蕭知盡下命令後,幾人便追了過去。

莫厭遲見人走了,急忙扶住蕭知盡,詢問情況:“怎麽樣了?”

“沒事。”好在劍上無毒,只是傷口深了點,所以才流那麽多血。蕭知盡捂着傷口,臉色有些蒼白。

莫厭遲見他無恙,松了口氣。忽而神色一暗,京中對他恨之入骨的只有朱啓明一人,今日之事不必猜也知道是他,蕭知盡顯然是被自己連累了。

“今日是我連累了你。”莫厭遲嘆道。

蕭知盡搖搖頭,被莫厭遲攙扶着上了馬車,“原本我就做好準備了,說什麽連不連累的。”

他越是安慰,莫厭遲越是沮喪,他垂頭喪腦道:“怪只怪我無能。”

蕭知盡扯出一抹笑來,“哪會,咱們二皇子殿下将來可是要繼承大統的。”

“我……”莫厭遲擡眸,看到蕭知盡充滿期待的眸子,将否認自己的話吞了下去。

走到這一步,莫厭遲無法回頭了,可他還是會存着點念想,有朝一日離開這令人厭煩之地,偏居一隅,無憂無慮,幹脆潇灑。

蕭知盡閉眸,腦中轉了幾圈後,道:“回去後請個太醫,就說你受傷了,有人敢在皇家重地行刺,想必是做好準備了。”

“嗯,我明白。”莫厭遲點點頭道。

主人受傷,車夫亦是緊張,急促地揮打着馬鞭,不敢有片刻怠慢。途中邢衍接到消息,帶着藥闖入馬車,替蕭知盡稍稍打包了下,好歹也止住了血。

不多時,馬車駛向了京中繁華之地,這裏人多,馬車不得不慢下來,蕭知盡蹙眉,莫名心煩,他掀開簾子正要開口,從人群中竄出一人,止了他的話語。

莫嬌!

蕭知盡明顯感覺到身邊的人身體一僵,不必看也知道莫厭遲此刻的臉色有多麽難看。

馬車被人攔下,停在了人頭攢動的大街上,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蕭知盡在心底罵了聲半黎後,示意邢衍下車将人帶走。

他抓住莫厭遲的手,沉聲道:“回府再說。”

莫厭遲愣愣地點頭,只因再見莫娘,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竟沒看到蕭知盡眼中的殺意。

消失許久的莫娘突然找來,顯然來者不善,蕭知盡坐在下首,由着丫鬟給自己上藥,眸子似有若無得看向莫娘。

莫娘三年來顯然過得辛苦,兩鬓花白,原本風韻猶在的臉上多了幾絲皺紋,她抹着淚,抓着莫厭遲的手哭道:“我的兒,娘對不起你啊。”

莫厭遲咬着下唇,垂着眸子,眼眶微紅,卻是一言不發。

“遲兒,娘知道你怨我,可娘也是迫不得已的,三年前娘不走,只怕我們就要陰陽兩隔了。”莫娘哽咽道。

莫厭遲抽回自己的手,話語帶着哭腔,“那為何……十五年前你要那麽做?”

“十五年前……娘那是不得已,娘對不起你,對不起皇後娘娘。”語罷,莫娘失聲痛哭。

莫厭遲也沒好到哪裏,整張臉漲得通紅,他抓住莫娘瘦削的肩膀,低吼道:“什麽不得已讓你這般做,你可知這三年……這三年我過得多辛苦,你倒不如出宮後把我直接掐死,一了百了!”

蕭知盡手一抖,碰到了桌上茶杯,熱茶灑了滿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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