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高暢一直沒有說話,他的手上似乎還殘留着屬于新生兒特有的柔嫩觸感,這讓他的心也跟着柔軟起來。
新生命的誕生讓他對生命多了一份感觸,想到以前的自己默默計劃自殺,好好的生活被他過的亂七八糟,心裏便有些後悔。
早知道他就應該好好地活着,對每一天都充滿希望的活着。
高暢感嘆道:“嘉陽,能認識你真的太好了。”
嚴嘉陽笑了起來,說:“雖然我對你最初的印象不怎麽樣,但是我也是這麽認為的,能這麽‘深刻’的認識你真好。”
高暢接着說:“我會好好工作,努力賺錢養家還有養…你。”
豪言壯語一出,兩個人都有點愣,高暢更是臉熱,嚴嘉陽不僅是自己在分公司的上司,現在的工資更是自己的幾倍,他這大話說的有點太早了!
嚴嘉陽的笑容更大了,點頭說:“好啊,我等着。”
到了公司門口,高暢便先到公司,嚴嘉陽準備趁着午休的時間去洗車。他原本打算假期之後再洗,今天送許玫去醫院,後座沾了些血跡,索性一起清洗省的麻煩。
高暢剛走進公司大門,前臺的小妹便沖上來,問道:“哥,許玫生了?”
“嗯,男孩。”高暢點頭。
“哇!真好!”前臺小妹也跟着高興,說:“下班之後我們去看她。”
“行,就在中心醫院。”
“對了哥,有幾個人說是你的親戚,剛才來了就說找你,我把他們安排在大廳的休息區,”前臺有些猶豫,小聲囑托道:“你家親戚好像是來找麻煩的,兇神惡煞的态度一點都不好,要不要我和你一起過去?”
高暢皺眉,對前臺低聲說:“麻煩你喊一下保安,要是有沖突就讓他們來解決,要是沒有沖突就不要節外生枝。”
前臺點頭,跑到保安室說明情況。
高暢隔着老遠就聽到了兩位舅媽和表妹刻薄的談話聲,表哥憤憤不平,兩位舅舅也滿是氣憤。高暢看到坐在角落的兩位老人,心裏咯噔一下,他最不想面對的就是姥姥姥爺。
他們怎麽就不能像爺爺奶奶那樣,權當沒有他這個人,幹脆不聞不問呢?
高暢搖頭,他手裏有姨婆的房子姨婆的錢,他們是沒那麽容易放過自己的。
表妹趙蕊眼尖,看到了高暢便陰陽怪氣的說:“這不是高暢嗎?現在見你一面可真難,爺爺奶奶都要等你這麽久!”
高暢沒有理會趙蕊,挨個長輩叫人打招呼,他想着過年可能人都不會這麽齊全,倒是最愛湊熱鬧的大表哥趙新不在這裏。
“暢暢,你怎麽回事?打你電話也不接,來到公司也不在!”
“舅媽,年底了,比較忙。”高暢拿出自己的老舊手機,發現手機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完全壞掉了。
“你淨扯些沒用的,”大舅似乎對他老婆的切入點很不滿意,開門見山的問:“聽說你大表哥跟你借點錢你不給?你咋這麽白眼狼!”
高暢将手機放回口袋,反駁道:“舅,你這話我可不愛聽,表哥這些年陸陸續續跟我借過好幾萬,借了又不還,也不知道是誰白眼狼。”
“你說什麽!”趙家人顯然已經讨論過這件事,大舅聽到這話便反駁道:“你有證據嗎?有欠條嗎?什麽都沒有我可不承認!”
趙蕊接茬道:“就是就是,我們根本沒有跟你借過錢!”
高暢也不慌,說:“有沒有借過大家心裏都清楚,你也沒有必要這麽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趙蕊氣的臉通紅,說:“你別仗着自己手裏有點錢就這麽趾高氣昂,就算我們都借過,你那五十萬還有好多吧!”
“09年村裏拆遷,兩位舅舅為了多套房子,就貼錢去買,兩個人都跟我要了八萬。10年趙蕊你結婚,陪嫁的那輛十六萬的車有兩萬是我拿的。還是10年,大哥的兒子要上鋼琴課,直接拿走了三萬。11年二表哥結婚,買房的錢我也有出。13年…”
“夠了!”一直坐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姥爺将拐杖敲在地上,掃了一眼幾個不成器的東西,繼而對高暢說:“這些錢不是你的錢,分給兄弟姐妹很正常。”
高暢苦笑了一下,點頭:“我從來沒覺得這些是我的錢,所以你們要,我就給。可是錢總會有給完的時候,你們再來要,我也給不了。”
趙蕊估算了一下,這所有的錢加起來好像已經超過了五十萬,但是她仍舊不死心,說:“你還有工資呢,不要在這裏哭窮!”
高暢看着趙蕊和趙新相似的面容,聽着他們說着相似的話語,心裏除了寒心沒什麽別的感覺。他從錢包裏摸出工資卡,指了指不遠處的自動取款機,說:“我只有這一張卡,現在去查。”
姥姥見狀制止了趙蕊真的去查□□的動作,說:“既然你不想和我們再有聯系,那就把我妹妹的房子交出來。”
高暢直視着姥姥的眼睛,那尖利的目光和姨婆是相似的,高暢一直知道除掉房子和錢,趙家人是不願意和自己有聯系的,只是沒想到姥姥會說的這麽絕。
“對,你那房子剛裝修,交出來吧!”
他們果然去過家裏了。
高暢依舊盯着姥姥的眼睛,目光十分堅定完全沒有退縮,說:“這個我說了可不算,我把房子賣給別人了。”
二表哥一聽怒不可遏,騰地一下站起身,一把揪住高暢的衣領,将人拽起來揚着拳頭要揍高暢。一直暗中觀察的公司保安見對方要動手,立馬沖上前來呵斥道:“幹什麽的!誰讓你們在我們公司打人的!”
趙家人在保安的驅趕下離開了公司,趙蕊叫嚣着要去法院起訴高暢要回房子,不會讓他得逞。
高暢雖然沒讓他們再從自己身邊奪走東西,可是心情一點都不好,也怪自己這些年活的沒有底線,才會讓他們越來越過分。
這麽一鬧騰,中午的休息時間也過去了,高暢沒有心思回去工作,便幹了一件進入公司頭一次做的事,他無故曠班了。
天氣一天比一天涼,高暢走出公司大門的時候下意思的縮了一下脖子,他雙手插在口袋裏,漫無目的的走在城市的街頭。
說開了也好,總比以後再糾纏自己強。
高暢的想法和以前真是千差萬別,他被嚴嘉陽影響了許多,要是放在以前,被這麽一逼,高暢肯定會同意趙家的要求。
走着走着,高暢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學校,高暢的大學是在這裏上的。學校旁邊的高樓還在,以前這裏是個人承包做短租公寓,一個月房租很便宜,高暢還組過一段時間,後來被人買改成了高端酒店。
想着當初這裏易主之後,高暢搬走的時候心裏還空落落的,現在酒店看起來金碧輝煌,和以前的破爛模樣完全不同。
高暢走進酒店大堂,有不少人在辦入住。高暢的神态太過自然,這裏的工作人員并沒有因為他有點眼生而懷疑。順着記憶高暢來到了天臺,雖然這裏裝修格局與以前不同,上天臺的樓梯倒是沒變。
高暢站在天臺望着和上一次自己來到這裏完全不同的城市景色,驚嘆于城市的發展和時間的魅力。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上次來到這裏,好像就是為了…自殺…
現在想起那時的悲觀,高暢都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幼稚,生命那麽可貴,生活那麽美好,他竟然想着自己結束他。
幸虧自己在這裏遇到了一個男生,就是他拿着一張願望清單狠狠地嘲笑了自己的懦弱,這才讓高暢有了一點目标,這才讓他多活了這麽多年,這才讓他能遇到嚴嘉陽。
高暢趴在欄杆上,慶幸着當初的慶幸。
一聲巨響從身後傳來,天臺的小門被大力的踹開,高暢吓了一跳,回頭看去,只見嚴嘉陽氣沖沖的向自己走來,臉上滿是憤怒。
高暢下意識的往後躲了一下,後背懸空着,一瞬間的心虛讓他完全忽略了嚴嘉陽為什麽知道他在這個地方,反而結結巴巴的問:“嘉,嘉陽,你為什麽生氣?”
嚴嘉陽憤怒極了,眼睛裏的溫柔完全不見了蹤跡,甚至比現在寒冷的天氣還刺骨。
嚴嘉陽一把扯過高暢的手臂,一言不發的扯着人走下天臺。嚴嘉陽的手勁很大,沒一會兒就将高暢的手腕捏的通紅,樓道裏的空氣一度像是凝固了。
高暢不知道嚴嘉陽這是怎麽了,只是跟着他順着樓梯走到客房部。
只有嚴嘉陽自己心裏明白他現在有多害怕。
将高暢送回公司之後,嚴嘉陽便到他常去的洗車行洗車,因為這次要把內飾一塊清洗,時間會比較長,所以嚴嘉陽便準備在周邊的西餐廳吃頓午餐。
嚴嘉陽刷卡簽字沒花多少時間,幾個店員都認識這個老顧客,已經開始清洗起來。嚴嘉陽剛想走,便被其中一個店員叫住,他手裏拿着一本黑色的本子,詢問:“先生,副駕駛這裏有一本本子,給您放到抽屜裏嗎?”
嚴嘉陽并不知道為什麽會一本有些年頭的本子,伸手将本子接過來,說:“我拿着吧。”
“好的先生。”
嚴嘉陽進到西餐廳,點了一份單人套餐,好奇的翻開本子。本子首頁的右下角工整的寫着高暢的名字,嚴嘉陽想這應該是高暢用來記事的本子,可能是落在車上的。
原本嚴嘉陽是不會去翻看高暢的東西,可是本子裏面夾着一張黑卡紙卻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這張黑色卡紙露出的一角上,分明就是嚴嘉陽的名字,還是他自己寫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