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趙伯的忠告

對于剛剛開始接觸實習解剖的我們來說,本來應該是一堂令人作嘔心驚肉跳的解剖課,卻在寒烨那雙出神入化的手中,變成了一場藝術表演!

直到下課鈴響起很久,學生們才戀戀不舍地看寒烨放下了手術刀,幾個女生更是大膽地上前請教寒烨一些問題,眼神裏滿滿的桃心,充滿了愛慕和向往。

方甜也是那些女生之一,喬可可無奈地笑着,拉着我回宿舍,我卻擺擺手,将書本塞給了喬可可,“我還有事兒,你們先回去吧。”

大概是我的目光一直不由自主地盯着寒烨,這樣的态度讓她們感覺奇怪吧,方可可看了我半天,見我十分堅決,才拉着何景雯一起離開了。

寒烨始終被學生們簇擁着,就連男生也被他所吸引,紛紛上前去問一些問題,不管是解剖課的問題,還是其他學科的問題,甚至一些完全不搭邊的問題,寒烨都在保持着微笑,笑眯眯地替他們答疑解惑,越是這樣,我就越感到氣惱–他們難道沒有看出寒烨眼中狡黠的笑意?難道看不出他如同狐貍一樣狡猾又奸詐的心思?

為了躲避他人的目光,我一直在趙伯的辦公室裏等着寒烨出來,左一杯右一杯地喝着趙伯的茶水,聽着趙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閑聊,突然,趙伯意味深長道:“你們新來的這個老師啊,不簡單。”

不簡單?聽到這話,我心裏咯噔一聲,轉過頭來看着趙伯,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寫滿了歲月的歷練,難道說趙伯已經看出來什麽了?

我和趙伯就這樣對視了半晌,我那疑惑又擔憂的目光對上他平靜沉穩而又暗含深意的眼神,許久,趙伯輕輕道:“小姑娘,好奇心不能太重,不該吃的東西別吃,不該問的事情別問,人要想活得久,就得懂得離不好的東西遠一點……”

說完,趙伯起身去打水,留下這一番含義頗深的話,讓我反思了許久。

其實我特別想告訴趙伯,我比誰都想趕緊遠離寒烨,可是我沒辦法,尤其是他現在已經跑到學校來了,天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會不會變成第二個趙銘琦,讓學校裏的同學們遭殃!

我心事重重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男式皮鞋踩在地上發出了特有的清脆聲響,我一擡頭,就看到一個人影從看更室狹小的窗戶外走過,憑直覺,我一眼認出了那是寒烨的身影,連忙追了上去。

負一層很是陰冷,暗淡而陳舊的黃色燈光灑落在寒烨的肩頭,地上的影子模糊得幾乎看不清形狀,寒烨一個人往前走着,腳步顯得有些突兀,在走廊裏發出回響,我連忙兩步追上去,“寒烨!”

寒烨的腳步沒有停下,但是稍稍放緩了一些,頭也不回地低聲道:“你現在應該叫我韓老師,不是嗎?”

韓老師?笑話!我小跑兩步追上去,在他前面擋住了他的身體,“你說!你到學校裏來幹什麽?”

“學以致用。”

寒烨的個子很高,足有一米八幾,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周圍沒有其他人,他的眼神又恢複了一貫的冰冷,灰色的雙瞳裏散射着寒光,他嘴角揚了揚,從懷裏掏出了一本解剖書,我曾經在父親的書架上看過這本書,連忙跳起來想去搶奪,“還給我!這不是你的東西!”

“書是用來看的,”寒烨只是輕輕一晃手臂,我怎麽跳都夠不到那本書,他大言不慚地模仿着我父親的語氣和口吻道:“知識是用來傳播給他人的,在這一點上,比傳道士更加神聖,你父親沒有教過你嗎?”

我的心裏咯噔一聲,幾乎是撲上去抓住了寒烨的衣領,“你都做什麽了?你對我爸做什麽了!”

我的聲音在走廊裏回響,聲嘶力竭的聲波撞擊在牆面上,那回聲顯得有些扭曲,透着滿滿的憤怒,“我答應你的事情明明都已經做到了!你為什麽還要傷害我的家人!”

“你這個狀況,”寒烨眯着眼睛稍作沉思道:“叫做被害妄想症。我沒去做你口中所謂的‘傷害’別人的事情,因為,沒時間。”

我沒有理會寒烨,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給我爸打了個電話,聽到我爸溫柔的聲音在電話那邊響起,我的心才終于稍稍松懈了一些,一時間控制不住情緒,拖着哭腔道:“爸……”

“淺淺,怎麽了?”

爸爸焦急的聲音又是讓我鼻頭一酸,從小,母親雖然是慈母,但是平日裏看着我的目光總是多了一些憂郁,反倒父親永遠像午後的陽光,不失沉穩,又溫柔開朗,每每想起和父親的一點一滴,都透着被陽光曬過的棉被上那種暖洋洋的味道。

人們常說,擁有的東西總是不珍惜,就連親情,或許也是這樣吧,如果不是寒烨擅自闖入我的生活,讓我看到了生死離別簡直就是發生在眼前的事情,我或許還感受不到親情的彌足珍貴。

父親在電話那頭焦急地關切詢問,我連忙擦掉眼淚,傻笑道:“沒什麽,就是問問你在幹什麽,學校裏面忙不忙?最近吃飯怎麽樣?心情好嗎?血壓高不高……”

或許是我太久沒有這樣關切過父親,反倒讓他感到反常,我耐心地安慰了一會兒,父親才終于放下疑慮,我問他最近有沒有回過家,父親說學校的學生馬上要進行統考了,一直沒有時間,估計這個月可能也回不來了。

“那好……”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那我有時間到你學校去看你!”

我上了大學之後,還是第一次這樣粘着父親撒嬌,反倒弄得他有些不習慣,連連說好,我又囑咐父親,他這陣子要是回家的話,記得要提前給我打電話,父親問我為什麽,我只說是學了好幾道菜,提前回家,給他做頓飯菜。

本來和父親說話的時候,心頭還是暖洋洋的,可是一挂了電話之後,周遭的陰冷再次襲來,內心卻好像能滴出水似的難過。

在我身邊的寒烨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随時都會威脅到我的家人,讓我不知道該如何擺脫,所有抵觸和委屈在親情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我知道我不能反抗,不管心裏有多少不情不願,但是為了我的父母親人,我又只能向寒烨妥協……

踩着拖沓的步伐,我無精打采地往樓上走着,負一層大概只有我一個學生了,周遭得寂靜也顯得有些慎得慌,我兩步上前,剛拐進那條逼仄的樓梯,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吓得我差點兒從樓梯上摔下去。

“懷疑別人,不是個好習慣。”

寒烨的身影靠在牆上,燈光自上而下,勾勒出他颀長的側影,一只手插在口袋,懶洋洋地搭着一條腿撐着牆,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出來他的神情是愠怒還是嘲諷。

一聽到這話,我就氣不打一處來,“不想被人懷疑?那你做好也別做讓人懷疑的事情!”

我從寒烨身旁走過,小心翼翼地側着身子,在這狹窄的樓梯裏,盡量不接觸到他的身體,誰知在我剛要走過的時候,寒烨突然跟上來,我險些和他的身體撞在一起,一想到他之前曾經冷冰冰地讓我不要碰他,心裏就是陣陣惱怒,腳下慌亂地三步并作兩步爬上去幾層。

“你這樣走路,根本不像個女人。”

背後響起了寒烨嘲諷的責難,我轉過頭來恨恨地望着他道:“我平時可不是這麽走路!想離你遠一點,沒辦法……”

我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身後寒烨的身影模糊了一下,好像畫面抖動似的,緊接着就不見了!下一秒鐘,他的聲音已經從樓梯上傳來,寒烨輕笑一聲道:“或許有點難。”

寒烨不慌不忙地在我前面走着,步子似乎始終保持着均勻的速度,可是不管我走快一點還是走慢一點,卻怎麽都擺脫不了他,他那兩雙堪比長腿歐巴的腿就在我眼前一前一後邁動,褲腿的位置還黏着一些白色的東西,我突然覺得奇怪,追上前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

果不其然!能聞到福爾馬林的味道!

“你……”

我剛想要質問寒烨,就看到他正一臉鄙夷地看着我,周圍還有三三兩兩的學生經過,都用怪異的目光打量着我–我正弓着身子,彎腰拽着寒烨的西裝一角聞,這姿勢看起來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我連忙往後退了兩步,不等寒烨開口嘲諷我,我就拽着寒烨的衣服,把他拽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指着他道:“你說!你把解剖課的老師怎麽樣了?!”

解剖課老師是一個很标準的學術性男人,聽說自己一個人獨居,生活細節上有些不修邊幅,一套衣服幾乎能穿一個月,我們課餘時間經常聊天打趣的內容,就是根據他身上的污漬,記錄他有多久沒有換衣服了。

正因如此,我可以斷定,寒烨穿着的這套衣服,絕對是解剖課老師的衣服!

我激動地攥着寒烨的衣領,他一彈指頭便将我的手推開,輕描淡寫道:“他只是受到了一點點驚吓,為了不誤人子弟,我來替他教你們一陣子而已,不會太久,他會回來的。”

我當然不相信寒烨的話,卻找不出來反駁的理由,只能憤憤道:“那你也不能搶他的衣服穿!”

“為什麽?”寒烨眨着眼睛,一臉無辜的樣子!怎麽可能有人連這點道理都不懂?他顯然是在故意裝傻!我真不知道他這幾天藏在我家都學了些什麽東西!寒烨還一副理所應當道:“因為不好看?”

“難看!穿在你身上太難看了!”我賭氣地沖着他大聲嚷嚷着。

“這樣啊……”寒烨眯着眼睛,目光掃視着周圍過往的學生,指着其中一人,“那這件呢?或者,那個人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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