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寒烨背後的傷口時,我的心裏撲騰了一下,心髒立刻收緊了,好像被誰在我胸前狠狠掐了一把似的,疼得厲害,我什麽都沒想,下意識就想跳下去看看寒烨的情況,然而他背對着我,身形聳立,低聲道:“別過來。”
我本來已經想要跳下去的身子因他這一句話又乖乖坐了回去,不敢再亂動,可是看着寒烨背後鮮血淋淋,又感到心急如焚。
對面的吊死鬼見狀得意大小,腦袋晃來晃去,她的脖子本來就很細,上面還有一道傷口,似乎搖搖欲墜,随着她脖子每一次晃動,我都擔心她的腦袋會掉下來。
“這樣很讨厭的,”寒烨稍稍定了定神,不滿地盯着自己的傷口道:“要喝很多血才能補回來。”
“不要多管閑事,你不過只是只僵屍而已,這樣又是何必?”
吊死鬼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洋洋得意,我看到他們的情況卻覺得奇怪,自從我認識寒烨開始,各種各樣的妖魔鬼怪也見到了不少,每次都能被他輕松應對,可是這一次是怎麽了?是寒烨出了什麽問題,還是這只吊死鬼真的那麽厲害?我記得聞人吉曾經說過,這只吊死鬼是用來煉小鬼的,會被煉鬼的巫師所操控,那麽現在呢?她來找我,難道也是被操控而來的?
寒烨只是稍稍休息了片刻,立刻恢複了正常,但是我發覺他動彈起來還是很吃力,這讓我感到不解,之前好幾次我受傷之後,寒烨都能迅速給我療傷,治愈我的傷口,可是,為什麽看起來他好像對自己的傷口根本沒有辦法的樣子?
“不要廢話,她的命是我的,輪不到你來觊觎。”
說完,寒烨再次向那吊死鬼撲了過去,這一次,我發現寒烨手中抓着什麽東西,仔細一看居然是把匕首,那把匕首造型非常別致,刀把上有立體的造型,看起來非常精致。
那把刀還未靠近吊死鬼的身體,我就看到吊死鬼的胳膊居然散了,她的身軀就好像空氣中有形的煙塵拼湊在一起的,被寒烨這麽揮舞一下,自然開散,似乎是一滴墨水掉在清水中,被攪散。
我心中大喜過往,心說寒烨有這樣的法寶,剛剛為什麽不拿出來?那樣的話興許就不會受傷了。
但是我還沒高興完,那吊死鬼的身體居然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她一臉得意地望着寒烨,“哦?不過是斬鬼刀嘛,雕蟲小技!就算這斬鬼刀能傷了我,你以為對你來說就沒有影響嗎?真是好笑,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蠢貨!”
寒烨并沒有說話,他握着刀與吊死鬼對峙着,倆個家夥就像打太極一樣轉來轉去,随着寒烨的腳步推移,我漸漸發現他的腳步竟然在向我靠近,就在寒烨來到我附近時,他一只手在前面擋着吊死鬼随時攻擊,另一只手竟然在後面對着我晃了晃,手上還拿着那把匕首。
我當下會意,拿起了匕首對着手指便割了一刀,鮮血立刻染在了刀鋒上。
趁着這功夫,我仔細端詳着這把匕首,只見匕首上的浮雕造型竟然是無數只小鬼,我數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只,一個挨着一個、一個疊着一個,根本數不清楚。
這把匕首非常尖利,而且有點兒重,握着刀柄就能感覺到陣陣涼意,那感覺好像觸電一樣,寒意順着我的胳膊就往上蹿,而當我的血抹在刀鋒上之後,我也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麽,刀鋒上似乎有淡紫色的光芒,仿佛跳舞一樣,星星點點地在刀面上跳躍着。
我将血塗滿刀刃後,連忙塞進了寒烨手裏,大概是心理作用吧,我覺得寒烨的背影看起來好像更加有底氣了一些,他和吊死鬼周旋了兩圈,就在那吊死鬼已經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寒烨突然沖出去,匕首對準了吊死鬼的脖頸就是一刀。
吊死鬼立馬發出了慘烈的叫聲,她拼命地捂着自己的脖子,想要将脖子重新裝回去,然而脖子卻變得細長扭曲,吊死鬼瘋了一樣向寒烨撲過來,寒烨和吊死鬼立刻扭打成了一團,一道道傷痕在寒烨肩頭、腰間展露,到最後,我根本看不到吊死鬼的身影,只有一道道紅色的光亮在房間四壁橫沖直撞,每次經過,寒烨身上的傷口便多了一道!
寒烨卻不為所動,他站在房間中央,仿佛感覺不到吊死鬼的攻擊似的,而是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寒烨對我比劃了幾個手勢,如果是別人的話,肯定是看不明白的,但是說來也奇怪,因為這是寒烨嗎?我竟然一下就猜到了他的意思,他讓我咬破舌尖,對那東西噴口血。
我曾經聽何景雯說起來過,舌尖血是辟邪的好東西,如果遇到了什麽邪物,身上又沒有辟邪的東西時,用舌尖血可以瞬間打敗靈體,從而獲得逃跑的時間。
可是這話說是簡單,真要讓人把舌頭給咬破,我是沒這麽大的勇氣。
然而……如果我不這樣做的話,寒烨怎麽辦?我要眼睜睜看着他去死嗎?這樣一想,我再也顧不上別的,幾乎不敢思考,生怕自己會猶豫,我的舌尖頂在牙齒中間使勁兒咬了下去,一股溫熱的血液立馬在我的口中暈染開來,陣陣血腥味帶着甜膩和鹹味。
寒烨突然向我沖過來,一邊沖過來,還一邊張開手臂将我抱住,就在他向我移動的時候,那吊死鬼突然在半空顯形,也迅速跟過來,就在她離我們還有不到一米距離的時候,我将口中的舌尖血對着她噴了過去!
眼前的一幕簡直好像是慢動作,我看到我的血噴在了那個吊死鬼身上,瞬間,她的臉迅速變得扭曲起來,五官變形,好像有個黑洞将她吸進去了一樣!
寒烨拽掉我身上的外套,我這時候才發現,那件外套裏面居然全都是道符!我詫異寒烨是怎麽把這件衣服拿過來的,印象中,寒烨剛進來的時候,那件外套一直被他挂在手臂上,果然,寒烨抓起外套的時候,手不小心接觸到了裏面的道符,他的手立刻好像被燒焦一樣,冒出陣陣黑煙。
然而寒烨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而是抓住了外套迅速扣在了吊死鬼的身上,吊死鬼的叫聲愈發尖銳,那件外套包住了吊死鬼的身體,寒烨三下五除二将她的頭腳四肢全部塞進外套,最後團成了一個球。
“閃開。”寒烨對我低呼一聲,然後将外套從被他打碎的窗戶裏扔了出去,團成一團的外套掉在了一棵樹下,還在不停掙紮着。
我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寒烨又用一些衣服和書将窗戶的破洞堵住,将一切準備好後,他才長出一口氣,坐在我的旁邊。
窗外,雨聲未停,仍在淅瀝瀝地下着,我坐在窗臺上瑟瑟發抖,寒烨似乎注意到了我哆嗦不止,将我從窗臺上抱下來,任由我蜷縮在他的懷中,我攥着寒烨的衣領,身體卻仍然不住地哆嗦着,整個人單薄得就像個紙片,似乎這一陣如果有一陣狂風,都能将我吹垮。
不知道多久,我漸漸感到暖和起來,擡起頭來,寒烨正一臉嚴肅地望着窗外,如臨大敵一般,我的心還懸在嗓子眼兒,試探性地低聲問道:“寒烨,已經沒事了,對不對?”
“困了?”寒烨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低頭望着我,他的眼神中閃現着少有的柔情和暖意,拍着我的身體,“睡一會兒吧。”
我沒有說話,躲在他的懷裏卻感覺不到任何溫度,趴在他的胸前,能看到寒烨胸口都是被吊死鬼抓出來的一道道傷痕,我心疼地拂過他的傷口,寒烨的身體卻顫抖着往後躲了一下,我這才想到,我的手指被劃破了,他肯定是害怕我的血。
這種感覺讓人絕望,似乎準備好了滿腔的熱情和寵溺,卻無法交付給自己想要關懷的那個人。
“疼嗎?”
寒烨低頭瞥了一眼,搖搖頭道:“習慣了。”
不知道他這麽多年曾經經歷過什麽,我突然好奇起了寒烨的曾經,在百年的等待之中,他是怎樣獨自忍受着孤寂和寒冷?而他,又在等待什麽?是在等我?我能給他什麽?能給他溫暖嗎?能填補他心頭的空缺嗎?
我和寒烨之間有着無法跨越的距離,即便是發生這種事情,我在旁邊卻幫不上忙,我只會給他惹麻煩,讓他因為我而受苦,不能幫他解決問題,甚至在最後,都不能給他一些撫慰。
寒烨好像察覺到了我的心事重重,他的手一下下拍着我的肩頭,“不要胡思亂想,不管發生什麽,有我。”
這句話讓我心頭酸澀無比,一滴眼淚順着眼角滑落,趕在它掉在寒烨胸前時,我迅速抹掉了眼淚,擡起頭道:“我能為你做什麽?”
“就這樣。”寒烨抱着我的胳膊稍稍抽緊了一些,我的臉就貼在他的胸前,寒烨的聲音有些飄渺抽離,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靠在這裏,不要走。”
我伸出手來,既然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那麽我就只有在他身邊陪伴,想到這兒,我輕輕抱住了寒烨的腰間,他的身軀比我想象中還要消瘦。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起初只是雨滴淅瀝瀝沿着玻璃往下流,現在已經變成了傾盆大雨,一下下敲擊在窗扇上,聲音震耳欲聾,我靠在寒烨胸前,知道不管我如何靠近,永遠也聽不到心跳的聲音。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激烈地響起,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緊張地望着門口的位置,寒烨卻将我抱緊了。
“不用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