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何景雯相對無言,兩人一前一後,簡直就好像是陌生人一樣,彼此都沒有說話,默默地往前方走着。
雖然說事情的确是處理完了,但是姚神婆畢竟是何景雯奶奶的朋友,是長輩,我們總不好就這樣一聲不響地走了。
很快地,沒幾步我們就來到了姚神婆家門口。
這一路上,兩邊的房屋依舊沒有任何動靜,我突然覺得奇怪,好像就是在逼近姚神婆家之後,周圍才變得如此寂靜,就好像都在躲着她一樣。
剛來到門口,還沒等我和何景雯開口,房間裏面已經傳來了姚神婆的聲音。
“抓完了?”
我和何景雯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含混不清地應了一聲便進了門,望着姚神婆,我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那……非常謝謝您這次幫忙,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們就先走了。”
“你可以走了,不過,”姚神婆先是指了指何景雯,片刻之後便将視線轉向了我,臉上露出了一個陰陽怪氣的笑容,“留下,我和你聊聊。”
不知道是因為那光線的原因,還是別的什麽,姚神婆的臉半遮半掩地展露在光影之下,看起來讓人有種本能的抵觸,我對她本來就沒什麽好感,更何況現在她又說什麽讓何景雯先走,讓我留下來跟她說話的事情,我抿着嘴唇,輕聲道:“姚奶奶,我們學校關門早,回去太晚不太好,您要是想和我聊什麽,不如我改天過來陪您慢慢聊。”
話已經說得夠客套了,可是誰知道姚神婆聽了這話之後突然變了臉色,冷笑一聲,面容陰寒地望着我道:“怎麽?害怕了?你是鬼母,難道還怕我這麽個老婆子不成?”
姚神婆這話一出口,不光是我心裏咯噔一聲,背後的何景雯也瞪着眼睛,一臉詫異地問着我,那表情擺明了是在問鬼母到底是什麽意思。
盡管何景雯不知道到底什麽才叫鬼母,但是光聽這個名字,多少也能了解個大概,只是我心中生怕何景雯想歪了,本來現在我就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如何對她解釋,如果再被她誤解的話,恐怕就越來越說不清楚了。
而且,我想不通,這姚神婆是怎麽知道我是鬼母的事情的,心裏面不免十分疑惑,我望着姚神婆,開始覺得她遠比我想象中的深不可測。
如果說只是因為剛剛看了那麽兩眼,她就認定了我就是鬼母的話,那這個姚神婆的本事肯定非同一般,要說她如果有這麽大的本事,還在這麽一個貧苦的地方過着寥寥無聞的生活,那我才不信。
我警惕地望着姚神婆,她突然放肆不已地哈哈大笑起來,的确,在這一輪的博弈中,姚神婆的氣場比我強多了,這一次算是我敗下陣來,難怪姚神婆會這麽嚣張。
不過不管她到底是怎麽知道的,我心裏面已經非常清楚一個情況,那就是,我鬥不過這個姚神婆。
姚神婆明知道我是鬼母,還想要把我留下來,不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麽,反正我能感覺到對我來說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兒,三十六計走為上,我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已經在背後暗自握住了何景雯的手,擡起頭來對着姚神婆道:“随便你怎麽說,我們明天還要上課,再見了。”
說完之後,我拽着何景雯轉身便要走,可是剛邁出門去沒兩步,突然覺得身體使勁兒地往後退着。
在這一刻我突然感覺到我的身體好像不聽我自己使喚似的,僵硬得好像一塊板子,有人在背後使勁兒地拽着我的身體,我感覺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用力地将我往回拽,身子幾乎傾斜了四十五度角,幾乎就快要仰倒在地上!
是姚神婆在作怪!我幾乎不需要思考也知道是她的原因!
前面的何景雯被吓了一跳,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對着我道:“你怎麽了?蘇天淺?怎麽回事兒?”
何景雯使勁兒地抱着我的腰身,生怕我摔倒在地,可是就在何景雯抱着我的時候,我卻突然挺直了身子,猛地向何景雯那邊撲了上去,竟然硬生生地将她撲倒在牆上!
這一下可把何景雯撞得不輕,我甚至聽到她身體撞在牆上的時候發出的悶響,心裏面十分內疚,要不是我的話,何景雯也不至于受傷,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傷害到別人了!
正在我心中思緒萬千的時候,何景雯勉強從牆上爬了起來,她吓得哆哆嗦嗦的,然而臉上卻還是一臉焦急地望着我,似乎是在思考着救我的辦法,我心中一陣糾結,咬着牙,勉強從牙縫兒裏面對着何景雯擠出了一個字兒道:“跑!”
何景雯必須離開,只有她離離開了,我才能安心去處理眼前的事情,哪怕即将面對的是我難以想象的危險,但是總好過身邊還有個何景雯,讓我時時刻刻總要擔心着去照顧她。
“不行!”何景雯使勁兒地搖着頭道:“我不能把你扔下!”
何景雯說着沖上前來想要拉着我離開,可是還沒等她到我面前,我便感覺到一只胳膊已經不受控制地揮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打中在何景雯的臉上!
這一下打出去之後,別說是何景雯了,就連我自己都感覺到手掌被震得生疼,好像胳膊都快要斷了一樣!
何景雯望着我,一臉的難以置信,那一巴掌正落在她的臉上,聲音有些刺耳,震得我耳膜都在嗡嗡作響,我的心好像被誰捏了一把似的,疼得要命,可是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我的手還懸在半空,似乎是在洋洋得意的宣告勝利一般,可是臉上已經是焦急和痛苦混雜在一起,我急得淚水已經奪眶而出,可是嘴上卻什麽都說不了,嘴巴好像被人死死摁着一樣,有人從下面托着我的下巴,将我的牙關緊鎖在一起,拼盡全力也張不開嘴。
這種連自己的身體都控制不了的感覺,是一種無法解釋的痛苦。
我的眼淚噼裏啪啦地從臉頰上往下滑落,但是這一次已經連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了,何景雯詫異地望着我,臉上仍舊是那一臉的難以置信。
我知道我躲不過去的,再這樣繼續下去,結果只會拖累到何景雯,我咬着嘴唇轉過頭去。
身體想要往離開的路上走,怎麽都邁不動步子,但是如果是想往姚神婆家走,身體馬上便靈活自如了。
姚神婆控制了我的身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還是和我的頭發指甲有關,之前已經琢磨過了無數次,只是我沒想到姚神婆本是何景雯奶奶的朋友,居然也會對我們做出這樣的事情。
而要神婆的意思很明顯,她已經控制了我,我的身體完全不由自己做主,只能任由她的擺布,正所謂那句“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好像被磁鐵吸引着,踉踉跄跄的,幾步便沖進了姚神婆的家中,只見姚神婆仍舊保持着剛剛的姿勢,坐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只手撐着下巴,饒有趣味地打量着我,笑眯眯道:“怎麽樣?我就說了你走不了,何必還非要折騰這一趟?”
“你到底想要幹嘛?”
“你想知道我想幹嘛?那你不如先搞清楚,我到底想要什麽?”
我望着姚神婆,她想要什麽?姚神婆已經一把歲數,我不知道她還想要什麽,想要錢?這個我恐怕幫不了她;想要健康長壽?貌似也和我沒什麽關系;想要權利地位?這也是我給不了的。
說白了,姚神婆注定了是孤貧夭,我不知道自己能給她什麽,能為她做什麽,我和姚神婆仿佛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感覺不到任何的交接,即便是現在姚神婆把我扣留在了這兒,我也想不出原因。
如果說我這個鬼母的身體就是唐僧肉的話,那也是只有妖精對我感興趣,姚神婆是人,鬼母對她來說,有什麽意義呢?
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姚神婆突然開了口,發出了一陣陰森森的笑聲,哼笑着對我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這老婆子年紀大了,要樣貌沒樣貌,要青春沒青春,我是晚風殘燭,是一盤殘局,已經沒什麽好折騰的了……”
聽姚神婆這樣說的時候,讓我想到了其他的老人,我多少能夠體會到,這種對于年齡增長歲月流逝的無奈,人就是這樣的,即便是有手眼通天的本領,也擋不住歲月年輪滾滾向前。
所以聽到姚神婆這樣說,我竟然不由得有些同情她。
可是我能做什麽?
正當我用惋惜的表情望着姚神婆的時候,只見她突然臉色一變,再次露出了那種陰森恐怖的笑容,之前原本多多少少還勉強能讓人有所憐惜的臉色,眨眼間也不見了。
姚神婆哼笑一聲,望着我道:“是,原來我也以為我是沒希望了,但是誰叫我碰到你了呢?”
這話一出口,我心裏便感覺到了一陣寒意,緊跟着,便看到姚神婆冷笑着已經探着身子向我逼近着。
“這事情怪不了我,要怪,只能怪你是鬼母,有了你這幅軀殼,我就能長生不老重返青春,更何況,你也只不過是有這麽一具軀殼,什麽都做不了,這麽好的魂魄,留在你身上,難道就不算暴殄天物?既然你不懂得物盡其用,不如就讓我來,好好的享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