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話剛一說完,對面的聞人吉和胡天齊都愣住了,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一臉詫異地望着我,好像聽不明白我在說什麽似的。
“還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我望着兩人,一字一頓地說着,可是聽了我的話之後,胡天齊和聞人吉并沒有馬上回答。
胡天齊望着我,表情有些憐憫似的,然而對于他這樣憐憫的表情,我卻并不覺得痛苦或是其他,心中十分坦然,我知道胡天齊已經猜到了我這麽問的原因,也并不急着去反駁他或是別的。
倒是聞人吉,因為一無所知,所以很是驚訝,他瞪大了眼睛看了我半天,終于開口喃喃道:“喂,你變了。”
我本以為聞人吉會問我別的什麽,但是沒想到,他只是低聲喃喃地說我變了,這個答案讓我感到出乎意料,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反倒是覺得原本平穩的心境就好像是一汪潭水被人打亂了一樣。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望着聞人吉,挑了挑眉毛。
他說我變了,這恰好是一句我很不想聽到的話。
“真的,”聞人吉抿着嘴,看了看我,表情竟然好像有些畏懼似的,不敢直視我的眼睛,聞人吉舔着嘴唇,喃喃道:“蘇天淺,你不會這樣做的。”
聞人吉的話好像是在對我表示質疑,可是他的話卻讓我感到難以接受,我目光平靜地望着聞人吉,心态就好像一個歷經了世态炎涼的老人一樣,竭力對他擠出了一個笑容道:“為什麽?”
“你知道的……”聞人吉擺弄着自己的手指頭,表情有點兒別扭,他不擅長說什麽扭捏的話,支支吾吾地低聲道:“蘇天淺,你不是那種人,你知道的,老僵屍他對你不賴。”
我沒想到聞人吉會替寒烨說話,在此之前,聞人吉和寒烨向來是水火不容的,不,準确來說,只是他自己對寒烨水火不容,有時候讓人覺得甚至有點兒好笑,好像一條狗追着寒烨咬似的,而對于他的舉動,寒烨往往也只是置之不理罷了。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聞人吉讨厭寒烨,有時候不得不在他們兩個中間幫他們講和,但是現在,在我終于想要鼓起勇氣對付寒烨的時候,聞人吉居然站出來替寒烨說話,這也讓我感到意外。
“你看,之前你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
聞人吉仍舊在往下說着,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覺得他的話聽起來是那麽的讓人難以接受,以至于在聞人吉想這樣替寒烨說話的時候,我心中有種恐慌引發的憤怒–不敢讓他再說下去,生怕聞人吉的話會讓我改變主意,我怒得一拍桌子,“不用說了!”
好像是被我這樣的反應給吓了一跳,聞人吉渾身激靈了一下,擡起頭來一臉茫然地望着我,我別過頭去,不敢看聞人吉的表情,低聲喃喃道:“你們什麽都不用說了,我已經決定了。”
胡天齊在這時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我的背後,他一開口,一陣清風仿佛從我的脖頸後面襲來,就聽到胡天齊輕聲道:“你真的已經決定好了?”
“決定好了。”我咬着牙低聲說着,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清晰而篤定,我不敢多想,生怕一陣猶豫之後,自己會動搖。
胡天齊在我身後輕嘆了一聲,陣陣帶着特殊香氣的氣息從我的脖頸後方流過,就聽到胡天齊苦嘆了一聲道:“蘇天淺,既然你已經決定了,肯定有你的理由,不管怎樣,我會站在你這邊,但是……”
一邊這樣說着,胡天齊已經一邊繞到了我的面前來,他望着我,眼波流轉之中有些感慨,目光甚至有些決絕,“你記住,決定好的事情,就不能再回頭了。”
回頭?
我聽到這個詞,突然覺得有些恍惚,記得以前也經常聽到這個詞,只是不是放在這樣的事件之中,記得在以前,所謂什麽回頭,總是從喬可可或者方甜的口中聽到,聽她們說起來誰誰誰和男朋友分手了之後要回頭。
将“分手”這個詞與“回頭”聯系在一起,我突然覺得心髒好像被誰捏了一把一樣難受,突然覺得有些心酸得厲害,我低着頭盯着自己的腳尖兒。
我和寒烨,這算是分手嗎?這個想法從腦海之中閃過的時候,心裏竟然有些心酸,甚至覺得卑微得難以面對這個問題,是啊,我和寒烨什麽時候又能算得上是在一起過呢?
這個想法好像尖刀利刃橫在面前一樣,讓我覺得簡直無法再往下想下去。
“好了,我已經決定了。”
說這話的時候,我緊緊地攥着拳頭,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指甲已經将手掌心挖出了一道血痕。
聞人吉一直望着我,欲言又止一般,我知道他大概是想問我為什麽要這樣對待寒烨,大概是好奇我和寒烨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然而我始終沒有向他解釋。
有些事情,在自己心裏就好像是被千刀萬剮了一遍似的,但是在別人看來,也不過只是無關痛癢。
畢竟,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對別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我深吸了口氣,擡起頭來望着聞人吉和胡天齊,臉上擠出來了一個笑容,雖然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個笑容實在是有些難看,“我不用你們動手,只要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就行。對了,對付僵屍要用什麽來着?黑驢蹄子?還是糯米朱砂?”
窗外的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漸漸明亮了起來,晨風蕭瑟,一陣陣從窗外吹拂進來,吹得我渾身一陣冰冷,聞人吉起身關上了窗戶,将鳥叫聲和行人的腳步聲全部阻擋在了玻璃窗外面。
“蘇天淺,”聞人吉收斂了臉上嘻嘻哈哈的表情,難得地表現出了一臉正色,擡起頭來十分嚴肅地望着我道:“你要知道,寒烨他不是一般的僵屍,你說的那些辦法也對付不了他,你明白嗎?”
“那要怎麽辦?”我的心情有些煩躁,迫不及待想要馬上知道一個計劃,最好盡快地付諸于行動,免得在漫長的等待和準備過程中,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重新一頭紮進寒烨的陷阱之中。
這是一種難以自控,我雖然有聞人吉和胡天齊堅定地站在我這邊,作為我強大的後援,但是連我自己的心,都已經成了寒烨的俘虜,簡直就好像理性和感性的一場天人交戰。
旁邊的胡天齊輕聲開了腔道:“依我看來,你現在已經恢複了一些鬼母的靈力,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反倒是要讓你趕緊找到所有的魂魄,重新成為鬼母,這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是的,此時再聽到胡天齊這樣說的時候,我心裏面已經沒有了半分的猶豫,我知道,成為鬼母與否,已經不是我自己能選擇的事情,而是我必須要做的,沒有任何理由,必須,必須。
只是這事情聽起來好像簡單,但是剩下那一魂一魄到底要到哪兒去找,我們還是全無頭緒。
“魂魄的事情,我和聞人吉可以用聚魂盞想辦法幫你找到,但是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聽到胡天齊的話之後,我下意識地“嗯”了一聲,不明白他所謂的更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胡天齊走到了窗戶旁邊,窗外已經漸漸傳來了學生們來回走動的腳步聲,朝陽之下,盡是青春的活力,然而這一切卻好像與我們無關似的,胡天齊“唰啦”一聲将窗簾拉上,房間瞬間陷入到了一片寂靜和黑暗之中,就聽到胡天齊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坐在我對面道:“陰界有一本天書,叫做萬鬼……”
沒等胡天齊說完,我已經想到了他要說什麽,沒錯兒,《萬鬼歷錄》,這個名字已經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之中,我不由得有些駭然,不知道胡天齊是怎麽知道這本書的,最重要的是,胡天齊恐怕做夢都想不到這本書眼下就在我的手上。
胡天齊并沒有注意到我神情之中的驚愕,而是自顧自地喃喃道:“這本《萬鬼歷錄》上記載了鬼界從幽冥初期直到後來發生的所有事情,本來是由歷代的鬼王口口相傳的,但是萬芊乃是自古以來唯一的鬼母,當初繼位的時候,因身份性別而不被認可,已故的鬼王集合了所有力量輔佐萬芊,将他們的力量傾注于這麽一本《萬鬼歷錄》之中,與其說是書,不如說是一個法寶……”
我幾乎聽得入迷,就聽胡天齊頓了頓之後,繼續道:“據說《萬鬼歷錄》會自動尋找到主人,得到《萬鬼歷錄》就等于被歷代的鬼王認可成為新的鬼蜮之主,所以是衆鬼競相争奪的寶貝,但是很多年前,《萬鬼歷錄》突然消失了,據說是被帶到了陽間,衆鬼才暫時放棄了。”
在胡天齊這樣說着的時候,我始終沒有做聲,未曾将《萬鬼歷錄》在我手上的事情告訴他,而是聽着胡天齊繼續往下講。
“但是,想要真正恢複你的身份,光有《萬鬼歷錄》是不夠的,還要有鬼玺。”
我本來聽得正入迷,聽到胡天齊說起來這鬼玺時,下意識便叫了一聲道:“鬼玺?那是什麽東西?”
“玉玺你總該知道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玉玺和鬼玺有着異曲同工之妙,拿到它,就可以統領鬼界。”
“那鬼玺在什麽地方?”
“幽冥府。”
胡天齊說完這一句之後,看到我臉上不解的表情,便繼續解釋道:“就是你以前的家。”
幽冥府,就好比是鬼界的皇宮一般,我不知道究竟是怎樣,但是聽他這樣說,至少能在腦袋裏聯想到,差不多應該就是一個類似于我們所知道的故宮一樣的地方吧。
我的心中突然有些忐忑,胡天齊說,那裏就是我以前的家,不知道是不是能夠找到一些前世的記憶。
“幽冥府在哪兒?我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