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啓明側目看出,只見江婉手中拿着一個小盒子及一本春宮冊子,頓時了然,止不住笑道:“不曾想江大人竟懂這些?”
江婉暗暗冷笑,托靜貴妃的福,她早已知人事,比誰都懂。
她并未多加解釋,而是将冊子遞給朱啓明,低聲神秘道:“這可是臣特地找來的,殿下可要過目?”
朱啓明瞥見封面畫着的兩個未着寸縷的男子,搖了搖頭,“不必了,你且讓人将事情辦妥,本王想法子去搜狀元府。”
“那臣就先去安排了。”江婉收回手,将冊子連同那小盒子一起塞回了袖中,行了禮離開,坐上馬車去了狀元府。
蕭父蕭母一大早便出門游玩,明樹也不知所蹤,偌大的狀元府只剩下蕭知盡和莫厭遲兩個主人,下人們得了吩咐,沒敢在內宅露臉,給兩人留足了空間。
江婉是蕭知盡的手足,下人們見她來了也不驚訝,行了禮後又開始忙手邊的事情。管家聽聞後她來,便迎了出來,道:“見過江大人,我家主子正在後院呢,奴才已經命人去叫了。”
“不必了,我過去找他。”
江婉小心翼翼揣着懷中之物,沒敢讓管家看到,這玩意兒可不适合在大庭廣衆之下給蕭知盡,否則她小命難保。
已經有人下去通報了,管家就沒攔着,只是好奇地多看了兩眼,目送人離開。
小厮腿腳利落,趕着便找到了蕭知盡,他正躺在院中特地放的躺椅中,手中拿着書翻看,懷中還抱着個人,趴在他身上睡得香甜。
這小厮經常來傳話,見慣了這種場面,見怪不怪,走過去輕聲道:“大人,江大人來了。”
蕭知盡抱着人舒坦得很,驟然被打擾,難免有些不悅,他蹙眉看了小厮一眼,面無表情道:“知道了,退下吧。”
小厮應聲離開,期間未敢看二皇子殿下一眼。
蕭知盡将手中的書放好,輕輕拍着莫厭遲的脊背,将之喚起。
莫厭遲沉溺于睡夢中不肯睜開眼,他拿臉蹭了幾下,艱難地爬起身來,睡眼惺忪。
“起來了,等會被江婉瞧見了。”蕭知盡忍不住在他臉上啄了兩口,連哄帶抱地,總算讓人清醒了些。
等莫厭遲收拾好,外頭的江婉也正好走了進來,一眼瞧見莫厭遲,頓時沒了作死的勇氣。
“你怎麽來了?”蕭知盡問道。
江婉眨眨眼,道:“方才我去了大皇子那裏,瞧見他傷勢不重,所以就離開了,路上……帶了點東西給你。”
“什麽東西?”
“好東西,找了許久的,晚些再拆。”江婉将東西交到蕭知盡手中,心虛地看天。
好在蕭知盡好奇心不強,将東西收好,正色道:“朱啓明那邊準備得如何了?”
“已經跟聶成談妥了,這幾日他在暗中調度人手,随時可以進軍皇城。”
江婉想起聶成那副愛女心切的模樣,不住冷笑,連自己女兒都認不出的人,有何資格談父女之情。
蕭知盡從不勸說江婉,如今大事将近,他不免擔心起來,問道:“他日事成,你有何打算?”
江婉愣了下,認真道:“回江州。”
“不留在京中嗎?如此也好有個照應。”蕭知盡沒有說出心中的憂慮,旁推側引說着。
面前的女子通透,一點就明,笑道:“不必擔心,我不會自裁的。且江州那裏……我還有些念想。”
蕭知盡頭回聽她提到江州的事,不免有些吃驚,他知道背後有人在幫助江婉,只是一直查不到那人的身份,他也不曾問起,生怕江婉聽了難過。
現下江婉這麽說,想來是看開了許多。
“如此我就放心了。”蕭知盡松了口氣。
江婉對蕭知盡而言,如同親妹,唠叨些并無錯,江婉也不覺得煩,答應着離開時會将事情一一交代清楚,讓蕭知盡放心。
她的路不算多難,倒是蕭知盡跟莫厭遲才算困難,江婉擔憂道:“那日大皇子有意引導,陛下離開後不少人在議論你們的事情,如今流言四起,更有人問到了我這裏來。”
“不必回答,我們的事輪不到他們置喙。”莫厭遲開了口,眉宇間泛着不悅。
“那将來?”江婉沒看蕭知盡,直勾勾盯着莫厭遲,等着答案。
莫厭遲似乎不是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他甚至沒有猶豫,輕言笑道:“将來我若為王,便封個男皇後,讓知盡永垂青史。”
“……”大概是遺臭萬年。
蕭知盡立刻止了他的話,有些嚴肅道:“不準胡鬧,你是嫌闵朝活得太長了,逼着人造反麽?”
莫厭遲嘴硬,剛要反駁,一個小厮便急急忙忙沖了進來,邊跪邊道:“大人,宮中公公來宣旨,請您和二皇子殿下接旨。”
蕭知盡聞言,跟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一起出去前廳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嫡子厭遲,天資聰穎,俊秀篤學,德才具備,宜立為皇太子,以固國本。……于宏治十九年八月十四日,授以寶冊,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
嘉裕公之女孫氏,溫婉淑德,娴雅端莊,着封為太子妃,令成眷屬,以延國祚,于立儲大典三日後完婚,欽此。”
“兒臣,謝主隆恩。”莫厭遲穩穩當當磕了三個頭,擡手接了聖旨,在李公公的攙扶下起了身,盡管賜了婚,他依舊不見半點郁色,平靜得不像是要封太子、迎娶太子妃的人。
李公公打量着三人,除了江婉臉色不大好外,另外兩人平靜如常,全然不似宏治帝擔憂的那樣。
他将莫厭遲扶起,恭賀道:“恭喜殿下。”
“有勞公公走這一趟。”莫厭遲看了管家一眼,管家會意,從手中掏出一個封着銀子的荷包,遞給了李公公,“一點心意,望公公莫要推辭。”
“多謝殿下。”一般宣讀喜事都會得到一筆賞錢,李公公自然不會推謝,坦坦蕩蕩接受了,又道:“殿下既是要封皇太子,日後刻入玉牒之姓當為‘朱’,至于名的話,陛下念殿下習慣了‘厭遲’,故取了表字,以此入牒。”
莫厭遲無可無不可,“但憑父皇吩咐。”
李公公欲言又止,來回看了他跟蕭知盡,終是沒有再開口,行了禮離開。
江婉看着李公公遠去,這才驚道:“怎麽連婚都賜了,那你們……”
“陛下已經猜到一二了,這事不好直接過問,索性賜了婚,斷了我們的念想。”蕭知盡若無其事道。
他的表現過于平靜,江婉忍不住問道:“你早知道了?”
“二皇子殿下的事,我無一不知。”
江婉看他得意笑着,拱拱手道:“告辭。”她一點也不想被秀。
“父皇倒也寬心,竟将婚事安排在大典後,也不怕有變數。”莫厭遲撫過聖旨上的一字一句,指尖停在了“皇太子”上。
果真造化弄人,三年前自己不過是一個游戲鄉間的小毛孩,一朝被尋回,被迫卷進了洪流中,原本無意皇位,不想世事難料,他竟成了皇儲。
蕭知盡亦是感慨良多,但這封聖旨不代表結束,他們還不能松懈,接下來的路會更兇險、更難走,他必須萬分謹慎,才能護好莫厭遲。
“許是料不到我們這麽大膽,被警告了還敢讓朱啓明逼宮。”蕭知盡道。
“左右這事無憑無據,日後追究起來也論不到你們頭上去。不過既然陛下不肯配合,那要如何将代阏引入宮中?”
蕭知盡沉思片刻,道:“此事我有考慮過,到那日找機會在陛下酒杯下點蒙汗藥,買通太醫說陛下是突染風寒,看看代阏會不會中計,如若沒來,能扳倒靜貴妃和朱啓明也是不虧的。”
這并不是唯一能除去代阏的機會,明樹跟他糾纏了那麽久都不曾傷及一二,蕭知盡才接觸不過一兩年,即便失敗,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他不奢求一次便将代阏抓住,只是莫厭遲心中有恨,就怕他做出什麽過激的事來。蕭知盡不由看了他兩眼,決定這些日子寸步不離,看着莫厭遲。
江婉相信蕭知盡的能力,點頭贊同,“這樣也好,不過還是那句話,不準動靜貴妃。”
“好,一定留着讓你自己動手,你找機會跟邢衍聯系下,多加人手跟着你,一來可以保證安危,二來動手也方便些,靜貴妃身邊也是有幾個暗衛的。”
“我知道,不過暗衛再多,我就不信她能從将軍府逃出。”江婉眯了眯眼,語氣滲人。
将軍府雖比不得皇宮戒備森嚴,但好歹是武将的府邸,往來巡邏侍衛絡繹不絕,若聶成有意安排,讓侍衛圍住靜貴妃的寝室,任她插翅也難飛。
靜貴妃交給江婉,想來出不了岔子,蕭知盡便也沒再分心去盯着将軍府。
自朱啓明知道代阏的身份後,便有意疏離,代阏心高氣傲,見朱啓明不受控制,一氣之下離開了大皇子府,行蹤不定。
衛靈将只能靠着他跟靜貴妃的聯系,知道他大概的藏身之處,因擔心打草驚蛇,蕭知盡沒讓他們繼續追查,看緊那片區域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