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付珩看着一派不知天高地厚的陶知藝和早上那個會害羞的人還真是判若兩人。他從抽屜裏拿出幾沓厚厚的信封,裏面全都是陶知藝的照片,在市井裏的陶知藝更加鮮活。
只是,他和付珩一樣,眼神都藏着無人知曉的孤獨。
李彙喝酒還沒回來,他和華芸吃了晚飯後,他一個人坐在破敗的木頭臺階前,倚着柱子,從口袋裏拿出那張付珩遞給他的名片。
在陶知藝看來,這不僅僅是一張名片,還是前往名利場的邀請函。他從小到大渴求的機會就在眼前,他本應該不顧一切地向前沖,但是他回頭看着木然收拾屋子的媽媽,他有點猶豫了。
華芸雖然怕事,在李彙面前唯唯諾諾,不敢維護自己的孩子,但是從小到大也沒缺吃少穿得給陶知藝,說話讀書識字都是她親手教的,甚至整個家都是她在養家,陶知藝走了,只怕華芸要一個人承受李彙對她的加倍羞辱和毆打,他也有些于心不忍。
要是被李彙知道,付家的少爺要和自己結婚,他估計也不會放棄這顆搖錢樹,陶知藝想想,自己明明可以不顧一切,卻還是瞻前顧後,為什麽這麽矛盾 ?
華芸看着發呆的陶知藝,坐在他身邊,“小桃子,看什麽呢?”
陶知藝緊忙抽回手,華芸說:“你昨晚沒回來,是和誰在一起?”
“跟你沒關系。”
華芸本意是關心陶知藝的安全,但是卻有些尴尬,陶知藝也知道自己語氣重了:“有個心善的老頭兒,看我穿得破,就施舍我,在一個旅店住了一晚,還給了我新衣服。”
付珩打了個噴嚏。
華芸記得陶知藝身上的味道,如跗骨之蛆,難以忘卻。
“小桃子,媽媽這麽多年軟軟弱弱,在你爸爸….在他”華芸改口:“打罵你的時候,因為膽小不敢護着你,看着你本應該有美好的未來,卻一步步在這裏淪陷,我對不起你。”
“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麽用。”陶知藝看着唯唯諾諾的母親,心有些軟,“知道我會受苦,為什麽還要生我。”
“小桃子,我是一位母親,得知已經有一個生命在我的肚子裏慢慢長大,我不不忍心。”
“那就只能怪你挑男人的眼光機器差勁,除了臉,你還喜歡他什麽。”陶知藝嘲笑。
“年輕的時候被男人的甜言蜜語哄得當了真,現在才會這麽痛苦。”華芸顫顫巍巍地擡起手,想要近距離接觸他的兒子,可是他又害怕陶知藝抵觸。
陶知藝伸出手,接住華芸滿是老繭和已經龜裂的手:“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折磨這樣,值得嗎?”
“值不值的,我的人生已經畫上了句號。”華芸握緊了陶知藝的手:“我相信你比我要幸運,找到一個會讓你衣食無憂的男人。”
“說這些都是屁話,身份都沒有,我就是個黑戶,還找男人呢。”
華芸微笑:“很快就有了。”
什麽都會有。
付珩請盛煜來到了“醉夢”KTV,叫了新來的一個小男生,白淨秀氣,還不別扭,據說還是大學生,叫夏漫。
盛煜夏漫兩個人對視,瞬間有些尴尬,這倆人之前就認識,有過一面之緣。但是畢竟是付珩來給自己賠罪的,自己也不好發作,就繼續裝作不認識,讓夏漫坐到身邊。
身材火辣的模特蹭着付珩的身體,一前一後地又是給付珩喂水果,又是給他倒酒的,付珩似是開心了,索性把那個模特摁在了沙發上直接熱吻了起來,模特嬌柔曼妙的聲音回蕩在包廂內。盛煜下意識地捂着夏漫的耳朵,大聲說:“我說哥們兒,給我道歉,你自己在這尋歡作樂,是不是兄弟了。”
付珩解開自己的襯衫,任憑模特貪婪地吮吸着,看着盛煜:“所以我也給你叫了一個小男生,完全是按照你的口味找的,夠誠意吧。”
盛煜和付珩是發小,他這幅浪蕩的樣子也是見怪不怪,只是他沒想到前腳還要結婚的他後腳就能和一個陌生的女生堂而皇之地公開搞暧昧。
和付珩結婚的那個倒黴蛋只能自求多福了。
“得得得,你自己在這兒玩吧,我喜歡清靜點的地方,我們先走了,不打擾您雅興了。”
“沒喝酒呢。”“留給你做潤滑吧。”“惡心。”“彼此彼此。”
夏漫被剛才的畫面吓到,他雖然也不是什麽小白,但是那個畫面看得他直惡心,在衛生間幹嘔了很久。
“你來這裏幹什麽?”“來上班。”夏漫洗臉之後,看着盛煜。
“你是不是瘋了,這裏是上班的地方嗎?”“我是來找你的。”
盛煜皺眉。
陶知藝好不容易在這個破敗的屋子裏睡了一個安穩覺,整個人舒服得很。他心情不錯,就讓華芸在家休息,自己去出攤。
雖然沒有身份證,但是這裏基本沒有什麽人會懷疑。陶知藝開始擺攤,陸陸續續地一直有客人。
但是這裏的客人基本上都是沖着陶知藝的臉來的,他也不介意,只是說了一句不要拍照,只收現金。
一天下來,陶知藝累得不行,他看着口袋裏的錢,還小有成就。他還買了一塊肉給華芸。
回家後,陶知藝看着華芸坐在客廳裏磨着剪子發呆,用椅子充當的茶幾上有兩個杯子,有人來過?
“媽,有人來了?”
“鄰居趙嬸兒,和我聊了一會兒,你回來了,吃飯吧。”華芸明顯被吓到,她緊忙放下手裏的活計,拍拍腦子:“我現在去做。”
“這塊肉,李叔便宜給我的。晚上吃點好的。”
“好好好。”華芸看着陶知藝,潸然淚下。
陶知藝更奇怪了。
夜幕降臨,母子倆其樂融融地吃飯的時候,李彙喝得像螃蟹似的回來了,怒目圓睜。陶知藝沒理他,吃完飯就打算回房間。
“站住,我讓你走了嗎?”
“看着倒胃口的晦氣東西,可不得繞着道走?”
李彙說:“我沒錢喝酒了,給我錢。”
陶知藝看着乖乖掏錢的華芸,一把摁住了她的手:“這錢是我掙的,我不給。”
“你掙的?還有這身衣服哪來的?你是出去賣了是不是啊?”李彙拍拍陶知藝的臉:“長得一幅賤人樣,這模樣多賣幾次,我這輩子的酒錢就不愁了。”
陶知藝沒理他,看着華芸:“我說不許給他錢想要酒錢自己去掙。”
他轉身回房間,口袋裏的名片掉了出來,李彙晃晃悠悠地撿起來,看着上邊的‘付珩’二字,他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當年方瑚發現自己和華芸的私情,被趕出付家的場景,他恨他怒,恨自己和華芸的戀愛讓他失去了前途,恨那個孩子出現,打破了他本應該光鮮的人生。可是付珩的名片居然在陶知藝手裏,他是想飛黃騰達了!
李彙本就沒多少的理智和智商被酒氣怒氣沖得一幹二淨。他拿着棒球棍子,華芸攔着他:“你要幹什麽,他是你的親生兒子,你不僅罵得髒,還要打他?”
“親生的?他是你和付忠生的吧,他長得一點兒都不像我,老子戴了二十多年的綠帽子,我罵他怎麽了,我還沒讓他….”
華芸給了李彙一巴掌。她的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看着面前早就不是那個在他面前笑容輕朗的男人,他對自己從來沒有信任,一直懷疑自己出軌。他們沒有結婚,孩子都是她自己在醫院偷偷生下來的,之後她和陶知藝就一直被李彙虐待辱罵,一直到現在。
忍耐到了極限,那就是瘋狂的開始。
華芸說:“李彙,你是個畜生!”
李彙重重地推了一把華芸:“我先把那個小賤人收拾完了,再來解決你。滾開!”
李彙一腳踢開陶知藝房間的門,陶知藝看着滿身酒氣的李彙:“你有病吧,我正要睡覺呢,你不敲門就進來。”
“跟老子這麽硬氣說話,要是沒老子,你能活到現在。”
“我沒工夫和酒鬼找茬,滾。”
李彙跳到陶知藝的床上用棒球棍硌着陶知藝的脖子,“你現在想跑了?找到了男人是吧?你還想進付家作少奶奶?”
李彙從口袋裏拿出付珩的名片,眼球充滿了紅血絲:“我就是讓你死,也不可能讓你走進付家,你想比我先一步獲得榮華富貴?休想!”
“我得不到的富貴,你也別想。”李彙整個人變得猙獰如青面獠牙的鬼,狠狠挾持着陶知藝的身體。
陶知藝被棍子抵着難以呼吸,李彙的力氣很大,陶知藝的反抗只是杯水車薪,他的臉色逐漸紅漲,快要窒息,手慢慢墜下,他甚至想着這次自己死定了。
“我是你的救星。”
付珩那張風流而魅惑的臉在陶知藝的面前浮現。
華芸拿了兩個空酒瓶,直接使出全力,砸在了李彙的頭上,李彙捂着頭這才松了手,在地上痛苦尖叫,血從頭部不斷流出,他不斷打滾。
呼吸暢通的陶知藝臉色慢慢恢複了平常,撫摸着自己的脖子不住地咳嗽,他驚覺,李彙這次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
華芸閉眼深呼吸,用抹布塞住了李彙的嘴:“孩子,你走吧。”
“他又沒死,我走什麽。”陶知藝踢了一腳昏迷的李彙。
華芸撿起付珩的名片:“孩子,這可能是媽媽對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華芸似乎是再想看一眼陶知藝:“拿着這個,你就能遠走高飛,以後以後都不要再想起這裏,忘卻在這裏生活的記憶。”
“媽,你說什麽呢?”
“長話短說,媽媽和他以前是付家的保姆和司機,因為我們在車上偷情被付家的夫人發現,直接把我們趕了出來,後來我就有了你。”華芸說:“付珩少爺是個好歸宿。而李彙和媽媽絕對不會是你的負擔。”
陶知藝還沒來得及反應,華芸哽咽着:“媽媽一直很沒用,要是我能強大一些保護你就好了。以後,你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你不要帶走這裏的一切,這裏也沒什麽值得你留戀,前程往事如煙過,到此為止了。”
華芸把陶知藝拖出去,鎖上了大門。
華芸拿出早就磨得鋒利的剪刀,本應老實本分的女人,眼神卻爆發出怒火,狠狠地對準李彙的要害部位刺了上去。
成群的紫色鳳尾蝶盤旋翻飛似要掀起飓風般,繞在那幢陶知藝生活22年的破房子周圍,許久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