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24 21:01:47 字數:14430
崔心婷坐在汪靜娟的餐桌上慢條斯理地吃着早點,一點都沒把好友的話聽進去,笑話,昨天要她去跑龍套已經是勉強答應了,現在又來這招,她汪靜娟傻大姊一個,人家說什麽就做,也不去探聽崔心婷是什麽角色,哪是能讓人擺弄的。
汪靜娟見心婷不為所動真的心急了,“心婷啊!靳伯伯真的希望你幫忙的。”
“靜娟,不是我說你,你已經夠好心了,堂堂總護理長去做基層護理,他們還想怎麽樣嗎?只有他靳培凱是人,你汪靜娟不是人嗎?你怎麽一點算計也沒有?”
“你也知道老人家的心理啊!他們最擔心的,就是靳先生失去生育能力嘛,既然他認為你在場,就可能讓靳先生恢複生育能力,你就算是做好事嘛!”
崔心婷搖搖頭,“靜娟!我知道你同情靳伯伯是因為他對靳培凱視若己出,就像你養父母對你一樣,可是你對他了解多少呢?除非你喜歡靳培凱,我才有可能為你去,不然免談。”
“你明知道不可能的嘛!”汪靜娟為難地說。
“不然你答應我,接受利思晟,或者是你們醫院其他人的追求。”
“心婷!你不是自己也不要結婚,為什麽反而要我結婚?”
崔心婷不以為然地說:“小姐!我哪裏是要你結婚,只是要你接受別人的追求,去真真正正的談一次戀愛,不要抱着你十七歲的夢幻不放,那臭男人不值得你愛,你那叫依賴,不是戀愛。”
“不結婚談戀愛做什麽?”汪靜娟收拾起餐具。
“結婚和談戀愛是兩回事,只有你這十八世紀的腦袋才會以為談戀愛是為了結婚,我想你一定是這樣才以為你愛那個臭男人的對不對?因為他說要跟你結婚,所以你以為他愛你,因為你和他訂婚,準備嫁給他,所以你認為自己愛他,結果呢?那臭男人要的是你的遺産,想要的是你的身體,你把遺産捐了,也不肯在婚前給他身子,所以他跟可以給他錢,又肯跟他上床的女人跑了。”
看到汪靜娟只是木然地以手在杯口上畫圈圈,崔心婷難過又失望,“每次都這樣,不想聽的事,就自動把耳朵關起來,你要逃避到什麽時候?好了啦!我不說你了,反正一句話,我不會因同情你的病人去做無聊事,除非那個人對你意義不凡。”
汪靜娟把餐具拿到餐廳,沖洗後走出廚房,拿起她的背包,“我去醫院了。”
崔心婷見她悶悶的,于心不忍,嘆口氣,“輸給你了!下不為例。”
汪靜娟的臉上馬上有了笑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你哦!不過你可得答應我,努力去忘掉那個臭男人。”崔心婷勾着她的手臂邊走邊說。
“其實我已經不想了。”汪靜娟鎖起了大門。
“那為什麽不接受利思晟?”
汪靜娟突然有個念頭,“心婷你是不是覺得思晟哥不錯?”
“他是還好啦,內外條件都不錯,做人也實在,又疼你不會傷害你,把你交給他,我放心。”
“其實思晟哥對我好我知道,只是我不想和他結婚。不如你跟思晟哥談個戀愛,讓他轉移注意力,也許以後他可以愛上別人,別這樣一直死心眼地等我好嗎?”
“小姐!談戀愛要有感覺的,你這什麽念頭?當我是愛情便利店哪!”崔心婷不以為然地白她一眼,不愧是蘿絲想出來的主意,天真又白癡。
“很困難嗎?反正你才和上任男友分手,正好趁這個空檔,把思晟哥排進去嘛!思晟哥的條件比你以前任何一個男朋友都好不是嗎?”汪靜娟覺得這個主意再可行不過了,說不定思晟哥真的會動心,只要思晟哥會對心婷動心,也就可能會對其他人動心了。
汪靜娟打的是這個主意,崔心婷心裏卻有別的盤算,說不定這是個機會,讓這死心眼的丫頭打開心門,給別人接近的機會。
“可以呀!不過要我去追利思晟,你得和別人約會,我和利思晟出去約會,你就得攜伴參加,不過先說好,程哥不算。”崔心婷提出了條件。
汪靜娟又低下頭了,這很困難的。
崔心婷也不逼她,她能打消主意是最好了,如果不能那就賺到了,其實多談一次戀愛而已,真的假的無所謂,反正愛情游戲不就是真真假假,不過倒是得和利思晟先講清楚。
“我考慮幾天好嗎?”汪靜娟沉思了一會兒才說。
“當然!”崔心婷大方地回答。
※※※
當利思晟把所有的線頭都拆幹淨後,汪靜娟上前替靳培凱做消毒工作,靳準則在這個時候灌氣到兒子的下海。
“老爸!你怎麽這樣!”靳培凱又羞又怒,怎麽會有這麽不良的人。
汪靜娟連忙把手抽回來,沖到盥洗室清洗,并拿些衛生紙出來。
“抱歉!我自己來。”靳培凱不好意思極了,真想一頭撞死算了,雖然知道老爸不良,卻沒想到不良到下流,他到底在想什麽?
“沒關系,恭喜你。”汪靜娟還是幫他清理了。
“怎麽了?”利思晟在後邊困惑地問,在靳培凱的床上架了支架,上頭蓋了床單,除汪靜娟那個位子,別人是不清楚情況的。
“失禁!”汪靜娟很快地回答,化解掉靳培凱的難堪。
“對不起!大概拆線的時候沒注意到。”利思晟反而對自己的不小心感到不好意思。
靳準則不滿意極了,只聽他咕哝道:“怎會只是失禁?失禁有什麽好恭喜?應該射……”他下面的話被兒子殺人的眼光給消音了。
慘了!難道兒子真的跌壞了?才會臉色那麽難看?天啊!怎麽辦?總統孫子沒指望了嗎?
“兒子!別難過,老爸一定會讓你重振雄風的。”耳語後他又重運一口氣。
靳培凱連忙把阿全拉過來擋他的不良老爸這一掌。
“老爸我真的生氣喽!”靳培凱嚴肅地鐵着臉。
“先仔,你還真舍得,那麽多氣要灌給師兄。”阿全受那一掌,精神百倍,聲音頓時洪亮起來,中氣十足的。
崔心婷在旁邊已經笑得站不直身子,一手搭着利思晟的肩,一手拿他的衣袖擦眼淚,真好玩,這一對父子師徒真是寶。
利思晟不知所以地瞄了她幾眼,這女人是怎麽回事,什麽事那麽好笑?
汪靜娟也不知道心婷在笑什麽,難道靳伯伯說了什麽?心婷是會讀唇語的,也許知道了什麽。
“你不要緊吧!崔小姐?”利思晟覺得崔心婷快笑癱了,好心地扶她一把。
崔心婷幹脆癱在他懷中,笑個痛快。
“怎麽會這樣?”靳準困惑地揚着短眉,怎麽把媳婦送到別人懷中了?
他掐指算了算,慘了,這小子走桃花,失算、失算!
“好啦!線拆好了,兒子我們也該回家了,崔小姐有空來我們家玩呀!”靳準收拾好東西。
“會的!”崔心婷拿起利思晟的衣襟又擦了擦眼淚,“靜娟,我們走吧!”
汪靜娟莫名其妙地被拉出病房,就看見心婷還笑個不止。
“心婷!到底怎麽回事?”汪靜娟邊拉起蹲在地上的好友,邊問。
“沒看過這麽寶貝蛋的父子。”她邊說邊笑着。“我現在沒辦法跟你說,太好笑了。”說完又抱着肚子到旁邊笑得不可自抑。
利思晟走出了病房,困惑地看了一下前方的崔心婷,多歇斯底裏的女人!昨天逢人就罵,現在沒什麽事又笑成那樣,得建議娟娟帶她去看看精神科醫師。
※※※
下班後到超級市場逛了一下,買了幾樣新鮮蔬菜,到櫃臺結帳後,走出超市,一天又過去了,看看天邊的紅霞,汪靜娟有些感慨,臺北的天空有時候還真髒,不像花蓮,永遠那麽幹淨,想到花蓮自然就想到父母,雖然她是阿美族部落村長的女兒,因為家裏孩子多,所以她一生下來就給養父母收養了,可是她的養父母對她非常疼愛,從來她都不覺得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給她那麽多愛卻沒能讓她回報一點滴,她好遺憾。
以前黃昏吃過飯後,他們一家人就會去散步,看小鳥回巢,看家人回家,爸爸會和她說部落的故事,媽媽則和她說都市的趣事,現在卻只有她一個人,回家了也是一個人,有自己的房子又怎麽樣呢?回家也只有房子可說話。
突然間看見一對年輕夫婦牽着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走過,讓她好生羨慕,有孩子真好,自然想到了幹兒子,好想見他呀!于是她看見了電話亭,打電話到宣家去,得到的答覆是和宣靖濤去接紫莺下課了,還沒回來。
心中一陣的失落感,看看時間,撥個電話給心婷好了,響了許久沒人接,失落感更強烈了,接着撥個電話給夢渝,夢渝的電話是答錄機,不信邪再撥個電話給程哥,也是答錄機,挂上電話後,一個人悶悶不樂地走回住處,好可憐,連想找個人說話都找不到,她不是經常需要找人陪伴的,今天勾起了愁懷,想聽聽熟人的聲音,打電話回親生父母家吧,結果是電話中,打電話給阿姨好了,就不信什麽人都找不到。
果然阿姨是在的,但阿姨趕着要去參加應酬,只和她說了兩句話就挂掉了,她告訴自己這很正常,一個人過就是這樣,什麽都要自己處理,低潮也要自己度過,不是每次都有朋友可以陪你,前一陣子紫莺不是也一個人默默撐過那麽多事嗎?你也可以的,以後你還有好多這樣的情況要度過,可能會更糟呢!這沒什麽。
她在心裏為自己加油打氣,然後看看買回來的食物,煮一頓大餐吧!好好吃一頓晚餐,享受享受低潮。
于是她拿出了罐頭,拉開拉環,怎知拉到一半就讓蓋沿割傷手了,她連忙打開水龍頭,沖沖水,本以為只是小傷口,卻沒想到血流不止,她馬上以左手按住傷口,到醫藥箱拿出藥膏,但是她左手一松,傷口馬上就湧出血了。
“怎麽辦!”看着自己的手、衣服、地上都是血跡斑斑的,她突然有點暈眩的感覺,醫院待那麽多年,每天看那麽多的血,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怕血,現在終于感受到夢渝怕見到血是怎麽回事了。
她拿起鑰匙,按着手往樓上去,按下門鈴,等了一下沒人應門,她咬了一下下唇,忍着不讓淚落下來,今天真的是很倒楣的日子,沒一件事情順利的,院裏護士發生口角,她調解無效被指控偏心,病人抗議照顧不周,她前去安撫反而被刮了一頓,莫名其妙地想念家庭生活,找人半個都沒找到,連做頓飯也挂彩。
好怨呀!但是怨什麽呢?這是自己選擇的路啊,是自己不想結婚的,只好等了,等看有什麽機會可以收養可憐的小孩,有了小孩至少心裏會踏實點,以前和帆帆住在一起時,每天下班看到他多快樂啊!這樣對比下更顯得現下凄涼。
她深吸一口氣,靠在牆上讓思緒停下,手臂又撞到電鈴,沒多久門打開了。
“靜娟!”靳培凱喜出望外地叫她。
看見他,汪靜娟不自主地流下淚了,委屈地問:“你在為什麽不開門?”
“抱歉,我剛剛在浴室,好像有聽到門鈴,但沒辦法馬上出來應門,怎麽了?”見她帶淚他心中泛起一片疼痛。
“我的手割傷了,一直流血。”汪靜娟按着手,可憐兮兮地拿給他看。
“快進來!”靳培凱馬上把她扶進來,“抱歉,我房子還沒整理,有點亂。”靳培凱說着,清出了沙發,并找出他的醫藥箱,幫她處理傷口,“怎麽割得這麽深?”
“今天是倒楣日,諸事不順,連煮個晚餐都不能如願。”汪靜娟心情低落地說,終于有個人可以和她說話,一時也沒想到彼此不熟。
靳培凱看了她的傷口,直喊心疼,又看到她衣裙都沾了血,更是連呼不舍。
“好痛吧!”看她都哭紅了眼睛。
“還好,只是很難過,我想爸爸媽媽,想帆帆,可是都找不到半個人,花蓮家裏電話中,帆帆去接紫莺還沒回來,心婷、夢渝、程哥都不在,阿姨要去應酬,思晟哥出國開會。”她愈說愈難過。
靳培凱将她擁在懷中,“我在啊!至少還找到我不是嗎?”
“可是你不是我什麽人!你在有什麽用?而且你在還不開門。”她在無理取鬧,對一個和她不相幹的人使着性子,因為不相幹,所以不必太擔心讓人操心,所以她可以任性地發洩。
“對不起!不次不會了,我鑰匙給你,以後你随時可以進來。”
“我又不是你什麽人,為何要拿你的鑰匙?”汪靜娟不以為然地拒絕。
“我們是鄰居,應該守望相助,何況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命是你的。”如果你願意,人也是你的,靳培凱心裏補充着,不過他确定,這是遲早的。
汪靜娟沒再說什麽,只是安靜地留在他懷中,他身上有着剛沐浴過後的皂香,他的胸懷很寬厚,很像爸爸的懷抱,她好想念爸爸的懷抱,好想念媽媽,好想念思昀,不!不該想念思昀的,那對他太太是不公平的,她不該想念別人的丈夫。
她搖一搖頭,讓自己揮去這個念頭,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思昀了,不該想的,不可以想的。
“靜娟!怎麽了?”靳培凱按住了她的頭,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
“我不要想思昀,我不應該想他的,他已經結婚了,我不能想他,不能想!我要忘記他。”她不斷地流淚着,為自己的不争氣而難過。
“你知道要怎樣忘記一個人嗎?忘記他曾經對我那麽好,忘記他曾經說的每一句話,忘記他說要代替死去的爸爸媽媽陪我一起生活,忘記他說要跟我結婚,給我一個家,生好多小孩。”她好希望真有那麽一條忘川水,喝了一口就忘了一切。
“結果呢?結果是他只要我的遺産,知道我把遺産捐出去了,就和別人結婚了,後來他回來了,說他還是愛我,要我當他小老婆,他會疼我一輩子。我好怕我會答應,好怕我會成了破壞人家婚姻的第三者,我不敢告訴任何人,但是我想,我好後悔當時連吻都不肯給他,我本來就準備要當他的新娘的,因為我拒絕他,他才賭氣和別人發生關系,因為我拒絕他,他才娶他不愛的人。”
靳培凱聽了很難過,是誰讓她有這種念頭的?利思昀嗎?怎麽這麽差勁?
“靜娟!別傻了,男人要變心什麽理由都可以說的,所有發展婚外情的人,都會說他的婚姻不幸福,他娶了他不愛的人,他這麽說只是要你內疚而已,他一定是又喜新厭舊了,以前你是舊,後來你是新,就這麽回事。”
“其實我也這麽想過,但是要怎麽樣才能忘記一個人呢?忘記他的一切。不管他好、他壞,我最難過的時候還是會想他,我想爸爸媽媽的時候就會想到他,爸爸媽媽剛去世時,是他天天陪我難過,逗我開心的,為了忘掉他,我不敢想爸爸媽媽,可是我好想啊!爸爸媽媽好疼我的。”因為如此為難,所以她只得把心放空。
“既然沒辦法不想,就想好了,不要害怕那麽多事,給自己那麽多負擔,這樣你才會自由。”靳培凱拍拍她的臂膀,她應該讓人疼護的。
“不行啊!想別人的丈夫是不道德的,我若一直想他,就拒絕不了他,萬一我管不住自己,接受他、破壞他的家庭怎麽辦?很多第三者就是這樣不自主、管不了自己才走上不歸路的。”從小在充滿關愛的環境中成長,她富有同情心,善良得能夠體諒他人,但道德感強烈,害怕自己傷人,可是愈大她就知道人很軟弱,有時不想傷人,卻因軟弱而傷了別人。
碰觸到這麽真實坦白的一顆透明的玻璃心,靳培凱心中感慨萬千,原來她的傻氣和遲鈍是為了保護這麽一顆玲珑剔透的真心,如果不是她今天受盡委屈,如果不是她前些日子被火喚起了種種不愉快,她的自我保護不會松動,那麽他永遠不會探到她心靈的深處。
“靜娟,人的感情和思維是限制不了的,通常會愈想管就愈造反,可是你知道自己管得住自己的行為的,要相信自己,你有這麽好的教養,這麽善良的心地,不會去破壞別人的家庭。再說你有這麽多好朋友,她們一個個理智強勢,就算你往不歸路走,她們都會拉住你不是嗎?所以你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靳培凱輕撫着她的秀發,在她耳畔勸慰着。
但是他的話,沒能說服她,她知道自己現在正是管不住自己的行為,才會依戀在他的溫柔懷抱,即使連程哥的懷抱,是世界上最讓人可以安心依靠的,但她都不曾有如此依戀的感覺,而他是一個不熟的陌生鄰居,她卻把許多心裏的話都對他說,不任他抱着摟着,她愈來愈管不住自己,只要受點委屈就會對人投懷送抱。
什麽時候她成了這麽随便的女孩子了?平常那麽多人追求她,那麽多人呵護她,都可以從容地婉拒,保持适當的距離呀,為什麽一個禮拜前她還要求他叫她汪靜娟,一個禮拜後會自己送上門任他摟摟抱抱?因為他的懷抱溫暖嗎?程哥的懷抱、思晟哥的懷抱都溫暖呀,因為他的懷抱可以像思昀一樣,讓她安定,讓她有回家的感覺,一定是把他當思昀了,沒救了,那麽明顯的兩個不同的人,她卻混淆了。
見她許久沒動靜也沒說話,他低頭探看了一下,她噤聲地哭泣着,“怎麽了?在想什麽?別悶在心裏,說出來好嗎?”
“我沒救了,我管不住自己,投進一個有婦之夫的懷裏了。”她好想推開他,卻無助地依得更緊。
“我沒有妻室呀!我連固定的女朋友都沒有。”靳培凱自然不能理解她曲折的心事,他還沒不良老爸那種對親近的人超強的讀心神力。
“不是,我說的是思昀,思昀已經結婚了,我卻把你當作他,我對不起他太太,對不起他女兒。”她沮喪而自責地說着。
你對不起的是我,是我靳培凱!我這樣全心地呵護你、寵愛你,你在我懷裏淨想別的男人也就罷了,居然還把我的胸膛當成別人的懷抱,我靳培凱的胸膛是獨一無二的,只有你會在我懷裏想別人!靳培凱在心裏發火着,從來沒有女人讓他受如此的待遇,從來沒有。
可是他很快就按下了他的男性虛榮與驕傲,她是特別的,她例外,她可以在他懷裏想別的男人,他可以把他的胸膛暫時,只是暫時地被當成替代品,不過不會太久的,他會讓她在他懷中,再想不了任何男人──除了他。
他會讓她知道他靳培凱的胸膛,是惟一的。
“那又怎樣,事實上我不是他不是嗎?以後你想他,就來找我吧,不用擔心你會破壞到誰的家庭,在我這裏得到了宣洩,也不用害怕,見到他你會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因為你知道你有更安全的地方可以表達感情的。”雖然他絕不會願意自己成為別人的替身,可是他知道這是剔除她心中那個男人的險招。
他向來自視甚高,在專業上如此,在其他方面也是如此,不然他不會五歲就離家出走,只為了給父母一個教訓,讓他們去反省是彼此的驕傲重要,還是他們三人的家重要,不然他也無法從容地陪他自幼游走江湖的不良老爸,玩這麽多年攻防游戲,而沒被符咒牽制過,反而一翻臉就治得了他老爸。
“這樣對你不公平!”汪靜娟終于能夠擺脫利思昀而思考,她離開他的胸懷。
靳培凱揚起自信的微笑,“我知道自己的定位,當我是你的心理醫師,沒有什麽公不公平的事,你堂堂的總護理長,可以特別為我護理,我自然可以特別替你作心理門診。”
“對呀!我怎麽沒有想過去看心理醫師?枉費我們江醫師和黃醫師口碑那麽好。”汪靜娟突然茅塞頓開,“你真的很聰明耶!什麽事都那麽輕松就解決。”
才怪!我現在就自己搬石頭砸自己,靳培凱暗怪失言,她真要去找他們什麽江醫師和黃醫師的,無疑是他送羊入虎口,她們全醫院哪個男性醫師不是對她心懷不軌?就連那些比她小四五歲的實習醫師都高喊學歷不是距離、年齡不是問題。
“靜娟,看心理醫師別找自己工作場合上的,最好找能信任,又沒有太多牽連的,距離不要太遠,你知道情緒有時候來得難以預期。”這句話的意思是除了我靳培凱,別人都不可信任,而我就在你樓上,你三更半夜想不開我都随傳随到。
“那你們醫院有沒有你覺得比較适合的醫生?”
“我最信任我自己,你覺得怎麽樣?”他不諱言地再次推薦自己。
“可是你的專長是腦科、外科和藥理醫學。”
“因為是腦科所以管用,精神科和腦科本來就是連帶的,你不相信我?”他擺出了一副從來沒有病人不相信他的表情。
汪靜娟搖頭,“不是,只是你那麽忙,要看病又要處理院務,我也很忙。”
“這些都不是問題,我們就住樓上樓下,我值班的時間也固定,你不久要放暑假了,至少可以不用去學校上課,醫院方面暫少代點班,實在排不開才自己代班,先解決自己的問題,才有更多的心力處理人事問題不是嗎?”他很快就安排好了,而且說得頭頭是道,當然他實際的用心是替自己争取約會時間,可是卻一點也不露痕跡。
“謝謝你,靳醫師,那麽我就麻煩你了,門診費怎麽算呢?”她認真地說。
“就依健保的門診費好了,一次五十塊,等你完全沒問題了,再一次算清好了。”在心裏他已經被打敗了,她還當真要付門診費?沒辦法誰教他愛上個傻大姊,程志新叫她蘿絲,那個單純又天真的老實女人,有時候還真像。
汪靜娟困惑地皺了一下眉,哪裏出問題了,可是一時想不起來,“不對耶,健保好像有自付的部分。”
“我在家裏看,不用挂號費嘛,而且我也不能多收你費用啊,那會成為下屬的不良示範。”他輕松而有地見招拆招。
“就是這點不對,我去醫院看病,健保卡會蓋章,醫院可以跟健保局申請給付,但是你不能因此得到給付。”
靳培凱還是笑得自然,“這就是社會福利呀,你繳稅讓國家栽培人才,人才回饋社會,我們不必什麽事都靠政府機構,老百姓自己就可以做一些基本的社會服務了,你不也擔任了慈善機構的義工?”
她明白了,他就是要幫她,但不要讓她有心理負擔,他真的很好。
“謝謝,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是我不能占你時間。”
“這樣好了,我不習慣一個人吃飯,你在家的時候陪我吃晚餐,那我就把時間占回來了不是嗎?我們扯平。”他本來就知道自己聰明,但沒想到聰明這麽有用。
“你真的很聰明,什麽事都設想周到。”汪靜娟好生佩服,這下她什麽顧慮都沒有了,也不能再推托了。
“那就從今天開始,我們出去吃個飯,你先下去換件衣服,我一會兒下去接你。”沒得商量的,他拿起電話,就向餐廳訂位。
※※※
天才雖然腦筋動得快,所向披靡,但是有時候情勢比人強,也是莫可奈何,那天約好了一起去吃晚餐,無奈靳培凱興高采烈地正替汪靜娟打開車門時,殺出了個不速之客,他最不喜歡的程志新,又帶着那自以為的愛心晚餐,破壞了靳培凱的處心積慮争取來的定情晚約。
兩雄相争,風度是最重要的,虛實也不能一下就被探知,所以自己若無其事地、心無芥蒂地監視着程志新的愛心晚餐,一個晚上就聽程志新滿嘴寶貝、寶貝地叫,很刺耳、很難聽的兩個字,這麽适合靜娟的兩個字怎麽有人可以叫得這麽難聽?更奇怪的是很晚了,程志新居然趕起人來了,真奇怪,該走的是他耶。
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程志新是她的程哥,他是靳醫師,當然這時不能互別苗頭,反正她只當他是哥哥,和利思晟沒兩樣,所以風度最重要,以退為進才聰明,今天沒了還有明天,程志新不可能天天來,他可是把值班排到月底的,他占了天時地利,少了人和沒關系。
不過一個禮拜過了,靳培凱發現他連天時也沒有,這一個禮拜他們沒碰一次面,每天有不同的男人接她出去,雖然都很早回來,但回來都是利思晟送她回來,真是奇怪極了,有時候程志新會來找她,有時候是宣靖濤來找她,一待也是待很久,為什麽會這樣?
靳培凱百思不解,難道她想不開,想藉別的男人忘記利思昀?不可能,她不會忍心利用別人,那是她的道德感所不允許的。可是前一個禮拜,她一下班就都沒出去過呀!他從出院回來後,就每天觀察她作息,她的生活再簡單不過了,上下班,和幾個朋友往來,假日帶幹兒子去玩。
好幾次他都想沖到樓下問她原因,不過都按捺下來了,她對人是照親疏按一定的交情對待的,輕易想突破會欲速則不達,可坐以待斃絕不是靳培凱的作風,于是他聰明的腦袋很快就有了答案,信步走到樓下。
聽見了叮咚的門鈴聲,汪靜娟放下了正在整理的行李箱,前來應門。
“靳醫師!請進。”她打開了門,大方地請他進來。
靳培凱看見了她客廳的一只旅行袋,“你要出遠門?”
“嗯!回學校口試論文,這個禮拜同事們每天請吃飯,都沒什麽時間準備,有點緊張。”她在冰箱中倒了一杯冰水給他。
原來這樣,那還好,一定是一群人一起吃飯,才會別人接她出去,利思晟送她來。
“恭喜你,別擔心,你不會有問題的,去多久?”
“十來天,會在紫莺的婚禮前趕回來,對了,這是紫莺的喜帖,宣先生來送的時候你不在,托我轉給你。”汪靜娟在電視機上,拿出一張喜帖給他。
少掉一個勁敵,靳培凱高興地接過喜帖,“我一定參加,有沒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謝謝!紫莺處理得很低調,婚禮都是宣家籌辦,所以我們也沒什麽事可幫的。”汪靜娟代好友謝過他。
“我是說你出去的事。”難道她不知道他只關心她嗎?這傻丫頭,腦袋都想別人的事。
“不用,明天程哥會來接我去機場,回來的時候,他也會接機,學校那邊都安排好了,夢渝也要去商學院口試,我們兩個同行有伴,對了,我麻煩你保管我的鑰匙,萬一心婷來了,忘了帶鑰匙,我留話請她上樓跟你拿好嗎?”
“當然沒問題。”他爽快地答應。
汪靜娟于是進房子去拿了一串備用鑰匙出來,交給他,他伸手接過鑰匙後,順便執起她的手,送到唇邊一吻,“幸運之吻!”他說得很自然。
“謝謝!”因為他是那麽地處之泰然,她也就不好太見外,不過這舉動真的吓她一跳,他怎麽這樣?怎麽樣呢?她不會講,就是怪怪的。
“明天我送你。”
“真的不客氣,已經和程哥說好了。”
“我陪你們一起去機場,算我盡一份心好嗎?你不認為亞洲醫學之光送你一程,你通往哈佛醫學院的博士之路比較亮?”他半開玩笑地說着,沒人厚臉皮到自吹自擂,可以像他說得這麽自然。
汪靜娟笑了,“你真的很特別,總是好自信,又不會咄咄逼人,那就有勞了,我的确需要你的自信。”
“對了,你有什麽事嗎?”她這才想起,他應該是有事找她的。
“要口水喝的。”他別有用心地盯着她豔紅菱唇說着。
汪靜娟當然沒聽懂,在冰箱裏拿了一瓶礦泉水給他。
“明天見!”把水交給他後,她甜甜地笑着。
“明天見,論文可以借我看嗎?”接過水他順便問了一句。
汪靜娟又進房拿了她的論文影本給他,他接過之後才告辭。
※※※
程志新依時來接汪靜娟,見到靳培凱開門,意外極了。
“志新早,靜娟一會兒就好了,麻煩你特地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靳培凱誠心誠意地說着。
在程志新聽起來,這些話不得體得很,好像靜娟是他的所有物一樣,這話幾時輪得到此人說了?但是他說得是那麽地有誠意,又那麽自然不過,也不帶敵意。
當然當人家哥哥的也不能有敵意喽,他比宣靖濤可愛多了,知道凡事敬老尊賢,好吧,就列入觀察過濾的對象好了。
“哪裏,靜娟是我的寶貝,當然要照顧,培凱你不必上班嗎?”現在已經是上班時間了,他雖然是院長,但醫院不比公司,沒這麽随心所欲吧。
“我休假跟着去送靜娟,方便嗎?”靳培凱有禮地說。
“當然!”他什麽時候和靜娟有這種交情了,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