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啓明一驚,彎腰躲過,又出手攻擊。一招一式,他都無比熟悉。朱啓明心中卷起驚濤駭浪,他武功不及蕭知盡,沒過幾招,便被他掐住了脖子,匕首死死抵着他的頸間。
“竟然是你!”朱啓明驚道。他跟衛靈親主交過手,自然知道他的招數,而蕭知盡的武功竟跟衛靈親主一模一樣,他忽然醒悟,難怪一直沒有衛靈親主的消息,原來這人就是當科狀元蕭知盡!
蕭知盡早就料到如此,他本就不打算隐瞞,便道:“是我,如何?”
如此一來,為什麽衛靈親主要選擇莫厭遲而不選擇朱啓明也就說得通了,只是朱啓明不甘心,怎麽什麽事情都讓莫厭遲占盡了。
“我說那個草包怎麽開竅了,原來是你在搗鬼。”
蕭知盡不置可否,道:“先前便告訴過你好自為之,不想殿下還是這般任意妄為啊。”
“那又如何?如今落入你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朱啓明敢動手是看這裏無人,如今蕭知盡自然也可動手。
蕭知盡确實想殺朱啓明,只是他答應過賢王,不能傷及皇室,他只能強壓住怒意,将人松開。
“若讓殿下就此死了,豈不便宜了你,殿下往後可要小心點了,平樂殿只是個開始,往後還有呢。”說罷,蕭知盡轉身過去扶住莫厭遲,路過朱啓明剛剛掉落的藥瓶時,心頭又是恨意十足,他擡腳踩過,将之化作齑粉。
此處僻靜,三人之間的事無人知曉,蕭知盡身上帶了良藥,夜裏給莫厭遲服下,次日莫厭遲神采奕奕,絲毫看不出受傷的跡象。
李公公昨日連夜待人将平樂殿翻找了一番,除了一些花瓶擺飾砸了個粉碎外,其餘小件物品倒是保存了下來,甚至還找到了幾幅先皇後所畫的畫像,宏治帝看着那些畫像,又是一番嘆息,不過好歹也不是全部損壞,倒是唯一的慶幸。
黃林之只有兩天的時間,別人在游園賞花,他卻不敢絲毫懈怠,向大理寺借了人後不顧日夜查案。眼見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查出來的原因不外乎是木頭老朽,年久失修導致的坍塌。這個理由黃林之能相信,卻斷不敢上報給宏治帝,畢竟他才跟國庫要了一大筆錢來整修。
找尋不到其他原因,黃林之也是無計可施,只好跑去跟朱啓明求救。
朱啓明也一直在想辦法解決這件事,不單單是平樂殿,國庫的賬更要填補上,不然不僅是工部,連他都要載在這上面。
只是先前江婉借了好幾次,每次都要了不少銀兩,如今朱啓明手上拮據得很,哪還有錢去填補國庫空缺。
黃林之不知道江婉一事,跪在地上道:“殿下,你可要想法子救救臣啊,這事也不止臣一人所為的啊。”
“本王知道,明日才到期限,你急什麽!”朱啓明怒道,可他坐立難安的模樣卻給不了黃林之多少安慰。
貪墨一事本就是帝皇忌諱的事,多少朝代因為貪墨導致人心不安,國庫空虛,從而覆滅,宏治帝在位期間更是嚴禁此事,好幾次因為貪墨而下放了不少官員,朝堂上人人自危,不敢以身試險,這才讓宏治帝松了心,毫不猶豫就同意了工部要銀兩修繕行宮的事。
黃林之一開始也只敢偷偷賺些瑣碎的銀兩,後來有了大皇子,他見有了保障,便膽子大了起來,如今他們便是一條船上的人,一人出事,另一人也無法茍存。
“可是殿下,如今大理寺查出來是木頭老朽所致,明天回禀了陛下,臣便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黃林之惶恐道。
朱啓明不去應答,思索了片刻道:“現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将這些賬補上,戶部那邊本王會派人過去,左右國庫那麽多數,父皇也不會一一核對的。”
“此法可行,只是……”黃林之欲言又止,想到自己的性命要緊,咬咬牙道:“前些日子戶部撥下來的銀子盡數獻給殿下了,臣卻是無法填補這個空缺,還望殿下相助。”
“本王才拿過幾次!你當本王好糊弄是吧。”朱啓明急道。
黃林之其實也拿了不少,只是到手之後早就被他揮霍而光,哪會剩餘,他道:“殿下,臣手上确實沒有多餘的銀子了,殿下先前拿了那麽多,應該有剩餘的啊。”
“本王……”朱啓明無言扶額,他倒是想拿銀子來,只是他這些年的積蓄全部給了江婉,江婉初入朝堂,俸祿也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還上。
說曹操曹操就到,他這才想起江婉,江婉便只身而來,見到黃林之也絲毫沒有驚慌,顯然是知道了他在這裏。
“江卿,你來得正好,平樂殿一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朱啓明擺擺手讓下人們賜茶。
江婉虛虛行禮,道:“臣正是因為此事而來。”
“哦,可有良計?”朱啓明眼神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
江婉點點頭,卻是一言不發,示意朱啓明将黃林之支開。朱啓明了然,道:“黃大人,你先回去吧,待本王跟江卿商讨好對策後再命人告知于你。”
黃林之走投無路,只好點點頭,頹然而去。
待人走後,江婉才道:“殿下,您可真是糊塗呀。平樂殿倒塌,矛頭直指工部尚書,殿下此時應該想着如何明哲保身,而不是去護住工部尚書才是。”
“護不住黃林之,本王也難逃其咎。”朱啓明面帶愁思,嘆道:“實不相瞞,先前借于你的銀兩,便是跟他要來的,他若是供出本王,日後怕是再無立足之地。”
“殿下只不過是當局者迷,臣當初說過,望鄉臺遭受蝗災,急需銀子,若是工部尚書不識好歹将您供出,您大可以此為由來搪塞陛下,雖是貪墨,可到底是為了百姓着想,陛下再氣也拿你沒辦法。”
朱啓明搖搖頭道:“不可,貪墨一事不論緣由,皆是有罪,父皇即便不會怪罪本王,之後也必然留了心眼盯着本王。”
江婉原以為朱啓明病急亂投醫,不想竟然比她料想得聰明一些。
“殿下所言即是,既然如此,那便有另一條路可走……”江婉頗為神秘,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什麽?”朱啓明問道。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江婉陰狠道。
殺了黃林之,制造畏罪自殺的假象,不僅是朱啓明,戶部也不會遭到懷疑,這确實是良計。
朱啓明沉思片刻,笑道:“還是江卿有辦法。”
江婉拱手謙虛道:“臣不過是紙上談兵,具體的還得看殿下如何做了。”
“自然,今日之困真是多虧了江卿。”事情有了轉機,朱啓明甚是欣喜,雖然此時因江婉而起,可他依舊欽佩江婉的才智。
他連連道謝,卻不知一切計劃盡受他人掌握。
蕭知盡得知江婉谏言成功,冷笑了聲,讓手下寫了封信傳給黃林之,将兩人的對話一一附于紙上。
黃林之還在等候朱啓明的消息,不想還沒等來朱啓明的人,就先收到了這麽一封信。黃林之展信而看,越看越是心驚,如果朱啓明真起了殺意,那唯一的機會便是今夜,而手無縛雞之力的他若不知情,只怕在睡夢中便會被人悄悄解決了。
他不敢聲張,将信燒了之後,披上外衣便往莫厭遲所在的宮殿趕,如今大皇子要殺他,他想保命也只能來求助于莫厭遲。
蕭知盡料想黃林之會來,便守在前廳等人,就在信送過去後不久,果不其然,人來了。
工部尚書見到蕭知盡坐在前廳主位時不免愣了下,随即反應了過來,如今蕭知盡和莫厭遲起居皆在一起,不似主仆,倒像是兄弟,他坐在主位上許是莫厭遲默許的。
見不到莫厭遲,黃林之只好問道:“蕭大人,二皇子殿下呢?”
“殿下有事出去了,大人有話可跟我說,晚些我會代為轉告。”蕭知盡道。
黃林之摸不準蕭知盡的性子,他也不敢亂言,只好讪讪笑道:“無事,本官晚些再來便是。”說罷,轉身便打算要走。
蕭知盡不急不緩道:“大人如今離開,只怕大皇子殿下的殺手正在房中等着大人呢。”
他輕描淡寫說着,黃林之卻是一身冷汗,他回頭道:“信是你送的?”
“是。”蕭知盡點頭承認,道:“大人來此,必是做好打算了,有話不妨直說。”
“蕭大人快人快語,你若能保我性命,我便将這幾年來關于大皇子的事情告知于你,如何?”朱啓明不仁,黃林之只能不義,畢竟生死面前,無人可及。
蕭知盡笑道:“大人謬贊了,下官一介書生,哪有什麽本事保住你。”
黃林之見他神容,心中了然,拱手道:“大皇子殿下貪墨之事本官都有記錄于冊,在場的人也一一記錄下來,那本書冊在京中尚書府上,蕭大人若信得過,可先幫本官過了今夜,之後本官必會派人去取,親手奉上。”
“大人是明白人,我這就回禀了殿下,必讓大人今夜睡個安穩。”蕭知盡道。
黃林之拱手致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脊背早已濕透,胸口跳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