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林之是被朱啓明遺棄的棋子，如今只能投靠莫厭遲，若是莫厭遲不願任用自己，他便是只能等死了。他死了不要緊，只是可憐家中妻兒，無辜受到牽連。
蕭知盡為莫厭遲出謀劃策，其才略必然過人，黃林之便問道：“敢問蕭大人，平樂殿一事可有法子解決？”
“不難，明日讓大理寺将大人貪墨一事揭出，大人只需認罪，其餘的殿下自會解決。”蕭知盡說得高深莫測，卻意外讓人心安。
黃林之不知道他的謀劃，便問道：“可一旦認罪，陛下必然會發怒，只怕我被碎屍萬段都有可能。”
“大人如今也只能相信蕭某了，不是嗎？”蕭知盡反問道。
黃林之無言，只好點頭同意。
朱啓明要滅口，黃林之惴惴不安，不敢回去，蕭知盡也沒有趕人，待莫厭遲回來後，悄悄跟他說了幾句話後，便留了人用晚膳。
用過晚膳，莫厭遲道：“黃大人若不嫌棄，可在偏殿歇下，明日再一同去找父皇。”
黃林之大喜過望，急忙謝恩。
蕭知盡眼前一亮，道：“那大人随我來吧，殿下你早些歇着。”
“那就有勞蕭大人了。”黃大人笑道。
蕭知盡一路将人帶到了自己所在的寝殿，一臉正經道：“偏殿到了，大人早些休息吧。”
不知道此處格局的尚書大人不疑有他，點頭言謝，在蕭知盡的注視下關了房門，安心休息。
将自己的房間拱手讓人的蕭知盡默默勾唇，轉身又去找了莫厭遲。
莫厭遲正讓葉憫伺候着更衣，打算沐浴一番後去休息，蕭知盡推門而入，看見了一番美景。
衣裳褪去一半的人不自知，繼續手上的動作，見蕭知盡進來，便問道：“怎麽了？”
“偏殿的人打掃不過來，我便将寝室讓了黃大人，今夜還得打擾殿下了。“蕭知盡臉不紅心不跳，一點心虛都沒有。
葉憫不由多看了蕭知盡一眼，偏殿平日是有人去打掃的，斷不會髒到無法住人，蕭知盡所為有些奇怪。
“好。”莫厭遲點頭答應，轉個身繞到了屏風之後，葉憫雖有疑慮，也是閉口不言。
屋中點了幾盞燈，倒也明亮，蕭知盡拿了書坐在床邊靜看，聽到屏風後邊的水聲，整顆心都飛了過去，全然不知書中內容。
不多時，莫厭遲便走了出來，身上裹着件薄薄的寝衣，長發如墨，臉頰被熱氣烘得泛紅。
許是感受到蕭知盡熾熱的目光，接過葉憫遞過來的外衣，莫厭遲擡眼看向蕭知盡，問道：“你可要沐浴？”
蕭知盡猛然回神，移開視線，裝模作樣地翻了書頁，道：“晚些再去。”
此刻也不算晚，莫厭遲讓葉憫離開，邊系着腰帶邊走過去，好奇問道：“你在看什麽書？”
“兵書。”蕭知盡擡手将書封對着莫厭遲，結果卻發現自己的書拿反了，莫厭遲還未開口，蕭知盡便面不改色地轉了下，将字放正。
莫厭遲：“……”
在京城的時候莫厭遲就愛晝伏夜出，正會兒格外精神，蕭知盡也不打算休息，莫厭遲便道：“之前說過要抓流螢，可要去找找？”
“你不是沐浴了嗎？”蕭知盡道。
莫厭遲不甚在意，道：“待會回來再擦擦便是，去不去？”
“好。”蕭知盡沒有拒絕莫厭遲。
兩人提了燈，又找了個竹簍便出去了，而另一邊朱啓明派去的人無功而返，正聽在大皇子殿下發火，只是這段小小的插曲并未能影響到兩人的心情。
月光如水，撒了滿地，即将十五，月亮漸圓，在夏日的晴空中格外明亮，便是不掌燈也能看清小路。
莫厭遲帶着蕭知盡穿梭在密林中，窸窸窣窣，若非莫厭遲腳步未曾遲疑，否則蕭知盡都要懷疑是不是迷路了。
就在蕭知盡要叫住莫厭遲的時候，忽然傳來了一陣溪水湍流的聲音，眼前有了幾點光亮。
莫厭遲示意放輕腳步，蹑手蹑腳走了過去，撥開眼前的樹葉，入眼便是一條小溪，溪上螢光點點，順着小溪延綿不盡，像是發光的河流在肆意流淌。
流螢活動時間不長，兩人便分工合作，打算抓了幾只回去，放在房中，睡覺時也可觀賞。
兩人皆是武功伴身，手腳自然敏捷，傾刻便抓了不少流螢，莫厭遲伸手捉面前螢光，結果一不小心踩空，一腳踏入水中，冰冰涼涼的感覺讓他流連忘返，脫了鞋子後坐在岸邊甩着腳丫子。
蕭知盡學着他的模樣，也脫了鞋，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或流動或靜止的光芒。
“真好。”莫厭遲不由自主道。
确實是真好，他覺得蕭知盡來京城，真的是對自己最大的救贖。
正是因為蕭知盡的到來，莫厭遲才能在此時此刻如此安心地活着。
蕭知盡看着他的側臉，滿天螢火皆不及眼前人來得明媚璀璨。
……
翌日，莫厭遲從蕭知盡的懷中醒來，他睜眼看到面前的胸膛時，不由一愣，許久才反應過來兩人不僅睡在一起，還如此親密地摟着。
莫厭遲臉上一燙，急忙從蕭知盡的懷中掙脫，顧不得熟睡中的人會不會被吵醒，翻身下床後披了外衣就出去了。
蕭知盡懷中一空，伸手将被子抱住，嘴角勾起一道微不可查的弧度。
黃林之在莫厭遲再三保證下去找了宏治帝，因為時機未到，莫厭遲便等着蕭知盡起身，一同用過膳後這才帶着蕭知盡早早準備好的證據去找宏治帝。
昨夜刺殺失敗，朱啓明忐忑不安，一大早便跟宏治帝請安，恰好黃林之來複命，他便沒有退下，站在宏治帝身旁，警告地看着黃林之。
如狩獵般的目光落在身上，黃林之冷汗直冒，不敢擡眼看人。
大理寺卿垂首将事情如實說出，工部貪墨不少銀子，單是最近兩三個月就撈了不少，如今被大理寺卿揭出，倒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越是聽下去，宏治帝臉色就愈發難看，不必看也知道此刻他的眼神有多麽可怕。
黃林之瑟瑟發抖，不敢忘記蕭知盡的叮囑，待大理寺卿說完後，下跪求饒：“陛下，臣一時糊塗，求陛下饒命啊！”
“這麽說來，大理寺倒是沒冤枉你了。”宏治帝問道。
黃林之眼光閃爍不停，支支吾吾不敢說話。
大理寺卿拱手道：“陛下，如此大的數目僅憑黃大人一人斷無法做到，臣以為還有同黨。”
“沒有同黨，一切皆是臣一人所為！”黃林之急道，其實心中一點底都沒有，大皇子過河拆橋，不仁不義，二皇子除了讓自己擔下罪責外，其餘的都不曾告訴他，如今命懸一線，他連該信任的人都沒有。
歷來有官員犯事，無一不是推脫罪責，黃林之卻一反常态，連辯解之言都沒有，直接承認了罪行，難免可疑。
宏治帝皺眉，看向在一旁暗笑的朱啓明，問道：“明兒，你如何看？”
朱啓明自然要保住黃林之，便道：“兒臣以為此事還有諸多疑點，不如讓大理寺卿再查一查，以免冤枉了黃大人。”
“如今在行宮中，諸事不便，先将黃林之收押，過陣子回京了再查。”宏治帝道。
門口的侍衛提劍上前，正要将人帶走，黃林之擡眼看見朱啓明陰冷的目光，心中駭然，掙開侍衛的雙手，跪下磕頭：“陛下，陛下饒命啊！”
“将人帶下去。”朱啓明道。他看出黃林之不敢提及自己，心中的大石也落了下來，等黃林之入獄，他便可悄無聲息将人處理掉，永除後患。
侍衛得令，再次朝着黃林之伸手，忽然一道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動作：“等等！”
幾人循聲而去，正是莫厭遲。
莫厭遲身着一襲華貴常服，背着光看不起表情，卻從他的步伐不難看出，這人已經成長成了一個獨當一面的人了。
“你怎麽來了？”朱啓明不悅，又有些不好的感覺。
莫厭遲朝宏治帝行禮，道：“兒臣來給父皇請安，順便告訴父皇一件事。”
“什麽事？”宏治帝擺擺手讓人起身。
莫厭遲從袖中掏出一物，交給宏治帝，道：“有人給了兒臣這封信，事關黃大人之事，兒臣不敢隐瞞，急忙送來。”
宏治帝接過書信，這才看了幾眼，便拍桌怒道：“黃林之！望鄉臺發生如此嚴重的蝗災為何不上報！”
黃林之身子一顫，不明白宏治帝所說的話。
莫厭遲道：“想必黃大人知道消息後急于救百姓于水深火熱，這才忘記上報的吧。黃大人，你說是不是？”
“臣……臣……”黃林之不敢亂說話。
“父皇，望鄉臺乃是兒臣的故裏，黃大人一舉兒臣感激不盡，還請父皇看在他是心系百姓的份上，饒他一次吧。”莫厭遲道。
宏治帝探究地看了看兩人，不置可否，半晌才道：“朕會派人去望鄉臺查證，若是屬實，他死罪可免，倘若有半分虛假，遲兒，你也要擔負起包庇罪臣的罪責。”
“是，兒臣知曉。”莫厭遲不卑不亢，堅定的模樣倒有幾分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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