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1)

武世仁道:「這些年他所需的一切都是我們供給,當年你想學五絕掌他都答應了,這次應該不會拒絕。再說,這些年他勤修苦練,目的不外乎想找江老鬼報仇,當然也想有朝一日能再度稱雄江湖、揚威武林。為了不再重蹈覆轍,在找江老鬼報仇前,他肯定會找幾個武功與當年江老鬼不相上下的人試試身手,如果聽說江湖上最近出了個武功高絕的至尊王子,而此人又是江老鬼的關門弟子,武功盡得江老鬼真傳,一定會出山。」

老者道:「大哥的意思是,将姓淩的說成是江老鬼的徒弟?」

武世仁點頭道:「洪金标雖然敗在江老鬼手下,但對老鬼的武功底細并不清楚,說姓淩的小子是他徒弟,絕不會懷疑。」

老者點了點頭,同時臉上露出興奮之色。

武世仁又道:「我們與洪老鬼的關系外人并不清楚,如果他收拾了姓淩的小子,外人絕不會懷疑我們。這樣,這小子再有來頭,又奈我何。」

老者興奮點頭,道:「此計甚妙,當年曹操之借刀殺人計也不過如此。」旋即又不無擔憂道:「只是這小子身邊還有一個酒肉和尚,洪金标即使能對付這小子,但要對付這小子與酒肉和尚聯手──」搖頭表示懷疑。

武世仁道:「這個你放心,到時我會派人想辦法将酒肉和尚引開,不讓他與這小子在一起。」

老者點頭道:「這樣便萬無一失了。」

武世仁道:「此事宜盡早進行,萬一達不到目的,還可以想其他辦法。」

老者道:「小弟明天一早便動身去大洪山,争取早日将洪金标請來。」

老者起身欲走時,武世仁道:「二弟,我武功盡失之事,千萬不能外洩。」

老者道:「大哥放心,這個小弟知道。」

錦衣老者走後,武世仁拉動床邊的錦繩,很快進來一個家丁,來到床邊躬身道:「老爺有何吩咐?」

武世仁道:「叫小白進來。」

家丁走後不久,小白走了進來。

小白人如其名,除頭發外全身皆白,來到床前,恭聲道:「義父,你找孩兒?」

武世仁點了點頭,道:「你坐下。」

小白依言在床邊錦墩上坐下。

武世仁道:「小白,你跟江叔幹多久了?」

小白道:「八年。」

武世仁點了點頭,道:「可知我們江夏車行二十年來一直不倒的原因?」

小白道:「因為義父威名遠播,江叔管理有方。」

武世仁道:「不要瞎吹亂捧,我是問你,是否清楚車行的行事準則?」

小白點頭道:「孩兒聽江叔說過,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強者交之,弱者攻之,欲取先予,欲擒故縱,軟硬兼施,殺一儆百。」

武世仁點頭道:「這幾年你沒白幹。小白,有些事你也清楚,承宗沒什麽用,将來不可能接掌車行,這些年義父一直将你當親兒子看待,便是希望你将來能接掌這個車行。」

小白激動道:「孩兒明白。」

武世仁道:「這些年,你跟着江叔幹得不錯,人聰明,肯用功,沒讓義父失望,只要繼續努力,将來一定能接過義父這付擔子。只是義父以前一直沒有讓你單獨鍛煉,這是義父的失誤。」

小白激動道:「義父千萬不要這樣說。這些年孩兒跟江叔幹,學到了不少東西。」

武世仁道:「跟別人幹難成大器,必須自己單獨幹,才能真正得到磨練。現在義父有個任務交給你,也是給你一個單獨鍛煉的機會,不知你敢不敢接受?」

小白道:「義父要孩兒幹什麽,盡管吩咐,孩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武世仁點了點頭,道:「今天的事你已知道,義父和你江叔都栽在姓淩的小子手裏。」

小白道:「義父要孩兒想辦法對付姓淩的小子?」

武世仁道:「不是,對付姓淩的這事你不用管,義父自有安排。現在我與你江叔都有傷,需要休養,近幾天你江叔不能掌管車行的事務,我想這幾天讓你來掌管。」

小白瞪着雙眼望着武世仁,不知是驚還是喜,一時口中喃喃無語。

武世仁笑道:「怎麽,不敢接這付擔子?」

小白道:「禀義父,不是孩兒不願為義父分憂,而是孩兒各方面才能不如江叔,冒然擔當此任,恐有負義父厚望。江夏車行的招牌在江湖上響亮近二十年了,萬一有什麽差錯,孩兒便是千古罪人,如此重任,孩兒實在是──」

武世仁道:「你知道責任重大,又能顧忌這些,說明你可以擔當此任,其他不用再說了。」

小白道:「義父如此看重孩兒,孩兒一定盡力而為,不讓義父失望。」

武世仁道:「如有疑難之事,可向你江叔請教,也可以來問我。還有,你挑幾個精細的夥計,盯住姓淩的與酒肉和尚,有什麽動靜即時來報,記住,不要輕舉妄動。」

在武世仁與老者議論如何對付淩玉龍的同時,相隔數個小院的一間房子裏也有人在輕聲交談。

錦毛虎武承宗躺在床上,不住地呻呤、喚痛,床邊錦墩上坐着一個柳眉微蹙、臉帶憂戚的中年美婦。

中年美婦看着痛楚不堪的武承宗,嘆了口氣,道:「你這不成材的東西,我不知該怎麽說你,你沒聽膩,我也說膩了。以前我屢次叫你不要去外面肇事生非,你偏不聽,要不今天怎會讓人打成這樣?早知道你如此不成材,沒出息,還不如當初讓老賊害死好了,免得我受這二十多年的屈辱,也免得你那含恨九泉的父親不能瞑目。」

武承宗驚異地盯着中年美婦,道:「娘,你──你說什麽?」

中年美婦正是武承宗的母親,武世仁的妻子,當年的江南第一美人柳蓉蓉。

柳蓉蓉聞言神色頓變,似乎突然警覺到什麽,急忙起身走到門邊,打開門,朝外邊看了看,然後再關上門,回到床邊坐下。

武承宗越發驚異,道:「娘,方才你說父親他──」

柳蓉蓉臉帶寒霜,道:「原想等你成材後再告訴你,現在看來,這一切不告訴你,你永遠成不了材。你知道現在你叫父親的這個人是誰?」

武承宗惶恐道:「難道他……他不是我父親?」

柳蓉蓉道:「不是。他是謀害你父親的兇手,是你的殺父仇人。」

武承宗雖知父母關系不好,但未想到其中另有隐情,驚惶道:「娘,你……你說什麽?」

柳蓉蓉道:「你親生父親二十年前便死了,是這老賊害死的。」

柳蓉蓉的回答令武承宗目瞪口呆。他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一直稱之為父親的人,竟是自己的殺父仇人,而這個殺父仇人竟與自己一道生活了二十多年,這事實在太殘酷了。

「母親為什麽不早告訴自己?為什麽一直心甘情願與殺父仇人生活在一起?」現在武承宗開始真正思考問題了,但是這些問題一時又無法明了,過好片刻,惶恐道:「娘,那我該姓什麽?我父親又是叫什麽名字?」

柳蓉蓉道:「你姓武,你父親叫武世仁。」

武承宗又是一驚,疑惑道:「我父親叫武世仁?那現在這個?」

柳蓉蓉道:「現在這個老賊是冒名頂替的。」

武承宗道:「娘,難道現在這──這個老賊與父親長得一樣,外人一點也看不出?」

柳蓉蓉道:「只有幾分相似。你父親臉上沒有疤,熟悉的人都知道。」

武承宗道:「外人既然能看出來,那他──」

柳蓉蓉道:「外人能看出來又有什麽用?一個人外出一兩年,在外遭到意外,回來時臉上有疤,外貌變了,誰都可以接受,只要他的親人不說是假的,誰也不會去懷疑。」

武承宗遲疑道:「娘,當時你、你難道……」

柳蓉蓉道:「還不是為了你這個不成材的東西。」

武承宗垂下眼簾,惶惶不安道:「娘,孩兒知錯了。以後孩兒一定聽娘的話,改正缺點,好好做人。娘,你将一切告訴孩兒吧,讓孩兒知道父親是怎麽被害死的,将來好替父親報仇。」

柳蓉蓉嘆道:「也許是娘錯了,不該一直瞞着你,讓你終日認賊作父,不學好,讓你父親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武承宗道:「娘,現在告訴孩兒吧?」

柳蓉蓉道:「現在告訴你,你可以為屈死的父親報仇?如果那麽容易,便不會等到今天了。別說你現在雙手已廢,即使沒有負傷,憑你這德性,也不可能為你父親報仇。你除了吃喝嫖賭,還會什麽?拿什麽為你父親報仇?」說到此處,柳蓉蓉停了下來,神情十分激動。

武承宗滿臉羞愧、無言以對。

過了片刻,柳蓉蓉恢複正常,溫聲道:「你要知道,這車行除了我們娘兒倆,其餘都是老賊的人,只要稍微有所表露,便會招來殺身之禍。為娘一直不敢告訴你,便是因為這個緣故。如果你真想為父親報仇,便好好養傷,傷好後再慢慢想辦法,沒有絕對把握,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只有白白送死。現在,你知道殺父仇人是誰便行了,其他不用多想,該告訴你的,娘以後會告訴你。」

淩玉龍收複酒肉和尚、三招打敗江夏車行東主的消息很快傳播開來。第二天一早,便有人慕名前來拜會。

小二打開客棧大門,見門外站着兩個中年人,正欲開口,身材瘦長的中年人已先出言:「小二,昨晚在貴店落宿的至尊王子淩少俠可已起床?」

小二陪笑道:「哦,原來是阮爺和史爺,請進,請進。淩少俠他們還未起床,請阮爺先到店裏坐一會,喝杯茶。」

阮爺點頭道聲:「好。」擡步走進客棧,在一張正對內院門的桌旁坐下來。

小二剛将茶沏好、送上,淩玉龍等人已從內院出來。

小二放下茶壺,介紹道:「阮爺,這位便是淩公子。」

阮爺、史爺站起身來,上前拱手行禮,道:「長江幫阮世芳、史有為,見過至尊王子淩少俠和李前輩。」

不待淩玉龍開口,酒肉和尚哈哈一笑,盯着阮世芳,道:「你便是長江幫下江總巡察混江龍阮世芳?一大早跑來找至尊王子有什麽事?是感謝王子昨晚幫你們打敗了一直想接管長江幫的武世仁?還是你們長江幫遇上麻煩,需要王子出面調停?」

阮世芳道:「前輩說笑了。在下和史舵主一早趕來,主要是瞻仰李前輩和至尊王子淩少俠的風範。」

酒肉和尚笑道:「你們消息倒是很靈通,難怪武世仁對你們長江幫虎視眈眈,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看來有他的道理。」

阮世芳笑道:「我們長江幫下江分舵在對江夏口,在下常住這裏,對附近情況應該清楚才是。」

酒肉和尚道:「你們一早趕來,恐怕不僅僅是為了看至尊王子和我酒肉和尚吧?」

阮世芳道:「李前輩神功蓋世、威震江湖,我家幫主也十分推崇。前輩威名我等早已耳聞,只是前輩行蹤飄浮,有如神龍難見首尾,因此一直無緣拜見。現在前輩到了鄂州,我等聞訊,自應前來拜會。淩少俠昨晚三招打敗了江夏車行東主武世仁,是當今武林名副其實的至尊王子,在下身在鄂州,若不前來拜會,江湖朋友知道了,會說我等兩耳失聰,有目如盲。」

酒肉和尚道:「混江龍,你們一早趕來,絕不會只是為了看看至尊王子,有什麽事直說吧。」

阮世芳笑道:「前輩明鑒,我們此來除了拜會前輩和淩少俠外,還有想向淩少俠請教一件事。」

淩玉龍道:「阮兄,不用客氣,有什麽事請直說。在下與阮兄雖是初次見面,但阮兄大名,在下在岳州已耳聞,貴幫楊幫主曾經盛情款待過在下,在下與貴幫也算有交情,只要在下知道的,一定奉告。」

阮世芳道:「淩少俠莫非便是上月在衡州一招打敗呂不凡、一掌驚走呂嶺南瘟神的淩少俠?」

莊彩鳳道:「難道江湖中有兩個淩玉龍不成?」

阮世芳笑了笑,道:「這麽說淩少俠是我們長江幫的朋友。在下常住鄂州,也算得上半個地主,少俠遠來,理應為少俠接風洗塵,盡地主之誼。這樣,今天在下請客。」

酒肉和尚道:「免了,免了。上午我家王子還有事,下午也沒空,要請客晚上再說。你有什麽事快快道來。」

淩玉龍道:「大和尚,阮兄來店裏找我們,也算是客人。客人來了,不要怠慢,現在正是用早餐的時候,我們一道用餐,邊吃邊聊。阮兄,請坐。」

接着,淩玉龍為阮世芳和史有為介紹了莊氏兄妹,又是一番客套,衆人才在桌旁落座。

淩玉龍道:「阮兄,有什麽需要小弟幫忙,請說?」

阮世芳笑道:「在下本來想向少俠請教,是否知道武林王爺這個人,既然打敗鄂州大豪的至尊王子是在衡州一招打敗呂不凡、驚走嶺南瘟神的淩少俠,這事不用再打聽了。」

淩玉龍故作驚異道:「武林王爺?」

酒肉和尚亦驚道:「武林王爺?佛爺我怎麽沒聽說過?」

阮世芳道:「在下亦是最近才聽說,據說武功深不可測。」

酒肉和尚道:「武林中什麽時候出了這麽一個人,我怎麽不知道?他多大年歲?你可曾見識他的武功?」

阮世芳道:「此人大約四十來歲,以前在江湖上未露過面,其武功在下雖未見過,但有武功強出在下數倍的人見識過。」

酒肉和尚摸了摸光亮的腦袋,道:「武林中竟有武功如此高絕之人?」那神态似是不信,接着笑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剛出個武林至尊王子,現在又來個武林王爺,說不定過幾天會冒出一個武林皇帝。王子,你可知道這武林王爺的來歷?」

淩玉龍笑道:「大和尚,你不是不知道,我這個至尊王子是昨天才自封的,如果知道武林中已有個王爺,便不會平白無故比人矮一輩,自稱什麽王子。不過,以後有機會,倒要向這位王爺讨教、讨教。」

莊彩鳳笑道:「王子鬥王爺,一定會成為轟動武林的大事。」

這時小二送來酒菜,淩玉龍拿過酒壺,斟上酒,端起酒杯,道:「阮兄與史兄在鄂州雖是地主,但到了這裏便是客人,小弟先敬兩位一杯。」

三杯酒下肚後,酒肉和尚道:「混江龍,你将武林王爺的身材、長相以及武功路數道來聽聽?」

阮世芳道:「此人身材較高,善使刀,刀法淩厲絕倫,不亞于當年河東潞州佟家的無形刀法和武林中傳說的天龍刀法。不知前輩是否聽說過此人?」

酒肉和尚道:「潞州佟家曾在江湖上稱雄數十年,刀法堪稱武林一絕,但後人中沒有什麽傑出的高手,據說刀法已失傳。天龍刀法是大理國天龍寺一位高僧所創,本朝初年在中原武林出現過,當時被推為天下第一刀法,但近幾十年沒有再出現。至于當今江湖上的用刀高手,能與你家幫主打成平手的也不多。你家幫主與此人朝過面?」

阮世芳聞言一怔,看了酒肉和尚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心中暗暗佩服對方的見聞廣博。

酒肉和尚摸着禿頭道:「會是誰?」

阮世芳道:「會不會是大理國的高手?」

酒肉和尚道:「二十前年,佛爺去過大理,沒聽說有誰會這套刀法。」

阮世芳道:「難道天龍寺的僧人也不會?」

酒肉和尚道:「據說刀法已失傳。」

阮世芳道:「前輩,你認為這位武林王爺會不會是某位武林前輩假名?」

酒肉和尚道:「佛爺想不出歸隐的高手中誰有這麽淩厲的刀法。你笑什麽?」眼睛一瞪,盯着莊彩鳳。

原來莊彩鳳一直在抿着嘴笑,此時忍不住笑出聲來,見酒肉和尚發問,嬌笑道:「我笑你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

酒肉和尚道:「難道你知道?」

莊彩鳳道:「你名震江湖的酒肉和尚都不知道,我一個剛出道的小丫頭又怎會知道?」

酒肉和尚道:「你不知道,笑什麽?」

莊彩鳳道:「我笑某些人明明不知道,偏要裝作什麽都知道。」

淩玉龍怕酒肉和尚下不了臺,笑道:「大和尚,你與一個小丫頭計較什麽?武林中如果真有這麽個人,只要往後留心,一定可以知道。」接着對阮世芳道:「阮兄,很抱歉,在下令阮兄失望了。」

阮世芳道:「少俠,千萬別這麽說。在下雖未得到武林王爺的消息,但有幸認識了少俠與李前輩、以及諸位,這是在下此行最大的收獲。」

淩玉龍道:「阮兄,你常住夏口,對武世仁應該比較了解?」

阮世芳道:「很遺憾,在下雖常住夏口,但不是很了解。他平時深居簡出,很少露面,對外應酬基本是總管江浩天出面,即使是鄂州城裏,見過他、認識他的人也不多,大家只知道他是江夏車行的主人,車行夥計在外也很少議論東主。我們對他了解很有限,不知少俠想知道哪方面的情況?」

淩玉龍道:「他的武功以及臉上那道傷疤的來歷。昨晚比鬥時,發現他像我要找的某個人,因此中了一掌。那一掌很邪門,差點震散我的護身罡氣,想知道他練的究竟是什麽武功。」

阮世芳道:「他臉上那道傷疤是當年去契丹販運貨物遭遇強人打劫留下的,至于武功來歷,我也不清楚,他年輕時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在鄂州也沒什麽名氣,很少有人議論他、注意他。他出名是在江夏車行成立後,當時人們發現他雇傭的車把勢個個身手矯健,覺得神秘,才開始對他注意。但是,對他的武功來歷,很少有人提及,有人說他年輕時不會武功,也有人說他年輕時武功很好。由于他平時很少與人動手,知道他武功底細的人不多。不過,阮某可以幫少俠打聽,我想應該會有人知道他的武功來歷。」

酒肉和尚道:「你混江龍也算得上鄂州人,有你出面打聽,應該會有收獲。」

淩玉龍道:「此事怎好麻煩阮兄?」

阮世芳道:「少俠說哪裏話。方才李前輩說了,阮某常住鄂州,算得上是鄂州人,作為地主,如果這點忙都幫不上,實在太沒面子了。」

淩玉龍道:「既然如此,小弟謝謝阮兄。」

用過早餐,阮世芳走了。

盡管阮世芳答應為淩玉龍調查武世仁的情況,但晨飯後,酒肉和尚還是過江去了漢陽。

為了避免其他江湖朋友再來拜會,酒肉和尚一走,淩玉龍等人也出了客棧。在街上轉了一會未聽到金劍門的消息,便慕名往黃鶴樓而來。

龜蛇鎖大江,乃長江進入江漢平原後一大奇觀。

龜、蛇是龜山和蛇山的簡稱,兩山分別坐落于長江兩岸,蛇山橫亘在鄂州城中,蛇首直插江心,與對岸的龜首對峙,那氣勢似欲橫鎖大江、截斷東流。名冠天下的黃鶴樓便坐落在突兀江心的蛇首之上,傳說三國時蜀人費祎在此乘黃鶴登仙,因而得名。黃鶴樓真正名傳天下,當歸功于崔灏那千古擅名、令詩仙太白讀罷擱筆的「黃鶴樓」一詩。

黃鶴樓背依蛇山,前瀕大江,雄立蛇首,淩空出世。立足樓上,遠可指點晴川漁舟、漢陽煙樹、鹦鹉芳草,近可欣賞東流激蕩、驚濤拍岸、浪花飛揚的奇景。登此樓,令人頓覺胸襟開闊、煩擾皆抛,産生我欲乘風歸去、遨游太虛之感。

衆人在黃鶴樓上流連了近一個時辰,才下樓返回。回歸途中,餘興未盡,仍興致勃勃地述談心中的感慨。

莊彩鳳道:「淩大哥,小妹沒騙你吧?黃鶴樓是不是值得一游?」

淩玉龍道:「遺憾的是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莊彩鳳道:「難道你也想乘鶴登仙?」

淩玉龍道:「那是當然。人生不過幾十年,轉眼便過去了,而神仙卻無生無死,無憂無慮,逍遙快活,連英明雄武、貴為天子的秦始皇、漢武帝都夢寐以求,我這個草民怎能不向往?」

莊彩鳳道:「你以為世上真有神仙?」

淩玉龍道:「世上若沒有神仙,為何會流傳那麽多神仙故事?又為何會有那麽多人抛家棄業去當和尚,當道士,吃齋念經,坐禪煉丹?不信等會你問大和尚,看世上是不是有神仙?」

莊彩鳳醒悟過來,原來淩玉龍在調侃自己,嬌嗔道:「你好壞,我不與你說了。」

說笑間,衆人來到蛇山腳下,迎面遇上從漢陽歸來的酒肉和尚。

淩玉龍道:「可有消息?」

酒肉和尚道:「白跑一趟,那些禿驢知道的比我還少。」

淩玉龍哦了一聲,沉思片刻後,道:「看來得費番工夫才能找到答案。」

莊彩鳳道:「長江幫下江總巡察阮世芳不是已答應調查?他應該能帶來好消息。」

淩玉龍道:「很難說。」

莊彩鳳道:「我不相信他們長江幫這麽多人會查不出武世仁的武功來歷。」

淩玉龍道:「長江幫雖然人多,但平時對這方面很少注意,一時三刻恐怕很難查出什麽。」

衆人一邊走,一邊談論着如何揭開武世仁之謎。突然,走在前邊的酒肉和尚收住腳步,道:「公子,山頂似乎有人打鬥?」

淩玉龍點頭道:「不錯,而且人數不少。」

莊彩鳳道:「我怎麽沒聽到?」

莊世平道:「你若是能聽到,早成為聞名江湖的女俠了。」

莊彩鳳反駁道:「難道你聽到了。」

酒肉和尚道:「公子,是不是上去看看?」

淩玉龍搖頭道:「現在我們麻煩夠多了。」言下之意自然是少管閑事。

酒肉和尚卻不死心,道:「可能是金劍門的人在與兇手打鬥。這幾天陸續有金劍門弟子往這裏趕,據說是殺害他們副門主的兇手到了鄂州。」

淩玉龍笑道:「因此你一路跟來看熱鬧?」

酒肉和尚笑了笑,道:「一劍追魂劉世傑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氣,此人能輕而易舉将他擺平,該不是等閑之輩。」

淩玉龍笑道:「你專為此事而來,我還能說什麽?去吧。不過,不要惹麻煩,如果看得手癢,回來找我打一場。」

酒肉和尚道:「公子放心,和尚絕不給你惹麻煩。」說罷,縱身向山上撲去,幾個起落便到了半山腰。

待酒肉和尚的身影在林中消失,莊彩鳳才收回目光,見淩玉龍仍在盯着酒肉和尚消失的方向沉思,道:「淩大哥,既然大和尚去了,我們何不去看看?一則可以防止大和尚惹禍,二則可以看看那個殺害金劍門副門主的兇手長得什麽樣,武功究竟如何?」

淩玉龍笑道:「如果年輕英俊,武功又很好,便招為夫婿?」

莊彩鳳粉臉通紅,跺足道:「你胡說,我明明是為你考慮,你還調笑人家。」

淩玉龍道:「為我考慮?」

莊彩鳳道:「你不是想見識天下英雄的武功?此人能打敗金劍門副門主,說明武功在金劍門副門主之上,不是一般高手,你正好可以藉此機會見識他的武功,若是值得一試,下次好找他。」

淩玉龍笑道:「這麽說,若不讓你去那是我不知好歹?」頓了頓,又道:「既然如此,上去看看吧,不過,不能惹麻煩。」

莊彩鳳見淩玉龍同意,頓時轉嗔為喜,笑道:「有你在我敢惹麻煩嗎?」

山頂,昨晚淩玉龍與酒肉和尚比武的草坪裏,一場惡鬥剛剛結束。

草地上躺着幾支殘劍,草上粘着鮮血,四名受傷的黃衣劍士由幾名白衣劍士挾持着,正在往場外走。草地中央站着一個衣袂飄飄的白衣少女,手中提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劍尖留有血痕。

從場上的情況看,白衣少女不但贏了這場雙方人數懸殊的惡鬥,而且勝得很惬意。對方全部帶傷倒下了,自己分毫無損,那美得令人心跳的粉臉上甚至汗珠也未顯一粒。

草坪四周站滿了腰間挂劍的金劍門劍士,不少人身上已挂彩。也許是方才這一戰太不可思議了,圍觀的金劍門劍士一個個滿臉驚疑,似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黃衣劍士在金劍門地位僅次于紅衣護劍,劍術自然不弱,在江湖上也算好手,四個黃衣劍士聯手攻擊,金劍門六大護劍中任何一位都無法平安接下,眼前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白衣少女卻輕松接下了,他們不能不震驚。

只有少數幾個衣飾鮮豔的人神色尚比較鎮靜,其中一個是中等身材、蓄有短須的鑲金紫袍老者,其次是站立在他兩旁的四個紅衣人,看衣着便知,這五人是金劍門門主李開濟與四大護劍。此刻絕大多數金劍門劍士将目光投在他們身上。

場中一時冷寂下來,空氣也似乎凝固了。

但是,白衣少女很快打破沉寂,柳眉一揚,道:「本姑娘再次聲明,無意與你們金劍門作對,殺劉世傑是個人恩怨,與金劍門無關。像劉世傑這種卑鄙無恥的惡徒,死有餘辜,他玷污了金劍門的聲譽,他的存在是金劍門的恥辱,金劍門作為名門正派應該為他的死感到高興。」

白衣少女話音未落,李開濟左側一個紅衣老者冷哼一聲,道:「好個尖嘴利舌的小魔女,你以為金劍門的人是三歲孩童,憑這幾句話便可以打發?如果這樣想未免太天真了。你不要以為本門副門主被你殺害了,便可以捏造事實、颠倒黑白。告訴你,所有一切本門已調查清楚,你再胡說八道也沒用,這筆帳本門一定要清算。如果你現在棄劍認罪,交出劉副門主的斷魂金劍,本門也許還可以給你一條生路。」

不待紅衣老者說完,白衣少女冷哼一聲,道:「想要本姑娘向你們這些是非不明、皂白不分的所謂名門正派棄劍認罪?作夢!本姑娘敢殺劉世傑,自然作好了最壞打算,不怕你們傾門為他報仇。本姑娘之所以一再忍讓,并不是怕了你們,而是不想妄殺無辜。如果你們想以為劉世傑報仇的借口殺本姑娘滅口,盡管上來,本姑娘奉陪到底。」

李開濟身旁另一個紅衣護劍道:「門主,讓鐘某和陳老去收拾這個小魔女。」

李開濟點了點頭,道:「小魔女心狠手辣,兩位小心。」

鐘護劍道:「門主請放心。」

鐘護劍與先前那位說話的紅衣老者,昂首挺胸來到場中,與白衣少女成鼎足之勢站定後,道:「魔女,如果現在棄劍認罪,說出斷魂金劍的下落,還來得及。」

白衣少女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鐘護劍道:「既然如此,那別怪本門不客氣。」

「唆──」的一聲,鐘護劍從腰間的紅色劍鞘中拔出寒光閃閃的佩劍,陳護劍也同時拔出了腰間佩劍。但兩人并沒有立刻發動攻擊,而是繞着白衣少女緩緩移動。兩人配合默契,動作、步伐完全一致,腳下在移動,但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場中的白衣少女,似乎在尋找破綻,也似乎在思忖用何種招式擊敗對方。

白衣少女長劍橫身,鳳目中寒光閃爍,冷漠地盯着前方,滿臉肅穆,身形和目光沒有随兩人的身形移動,那神态似是未将兩人放在眼中。

鐘、陳兩位護劍未被白衣少女的冷傲神态激怒,依舊繞着她緩緩移動,只是神色越來越凝重,步伐越來越緩慢。

當兩人一左一右與白衣少女站成一條直線時,突然同時發聲:「接招。」兩支長劍同時靈蛇般襲來。

這一劍蓄勢已久,一發動,端的是威猛絕倫、淩厲至極,即使鐵打的金剛被這兩劍刺上,也會出現兩個窟窿。

場中的白衣少女卻似未意識到這兩劍的危險,兩支長劍離她不到一尺了,仍未出招。

場外觀戰的金劍門弟子臉上露出了笑容,鐘、陳兩位護劍也為之眉頭一揚,劍式倏變,兩支長劍分上下兩路同時向白衣少女攻去。

好個白衣少女,在對方劍式變化那一瞬間,手中長劍突然一抖,身形倏變,一片銀芒頓時裹住白色的身影,急遽的金鐵交鳴聲頓時響徹山頂。

但是,三人只相鬥片刻便分了開來。

結果雖是平分秋色,但鐘、陳兩位護劍是滿臉驚容,額頭沁汗。他們位列護劍之位,是江湖上響當當的高手,兩人聯手全力一擊,武林中沒有幾人能平安接下,眼前的白衣少女卻分毫無損地接下了,不能不震驚。

一旁觀戰的金劍門門主也面容聳動,顯然白衣少女的身手超出想象。

「好劍術,好身法。」場中三人身形甫定,場外遽然傳來大聲喝采。

這聲喝采無異于晴天霹靂,一旁觀戰的金劍門弟子臉上驚容更遽,誰也沒有想到此刻旁邊會有外人觀看,紛紛轉頭觀望。只見草坪邊緣一棵大樹下立着一個大和尚,正含笑盯着場中。

來人正是酒肉和尚,在四個黃衣劍士被人攙扶出場時,便到了山頂,因衆人當時太過關心場中的情形,才未注意到他的到來。

有好戲可看,酒肉和尚自然不會驚動場中衆人,何況上山時淩玉龍有吩咐,故此一直靜靜站在樹林邊緣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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