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的淵源無人知曉,代阏身份特殊,行蹤難以揣測,即便是衛靈将也探查不了多少,更別說是江婉。江婉有心遠離,只是同樣效忠朱啓明,有時候避無可避。
江婉是朱啓明的人在朝堂上并非秘密,沒了莫厭遲,朱啓明倒是絲毫不顧忌,讓江婉一同上了馬車,在衆目睽睽之下驅車而去。
百官們見狀,紛紛搖頭,這朝堂上好不容易才平衡些,如今只怕又要向朱啓明傾斜。朱啓明滿心權謀,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來,着實不是統治萬民的好君王,可偏偏形勢向他,讓他仕途順暢,占據了半邊天。
朱啓明心情愉悅,到了府上便匆匆跑了進去,邊問在清掃石板路的下人:“殷先生呢?”
“禀殿下,殷先生正在書房中。”
代阏入府後便要了間房做書房,素日待在裏面,也不準人進去,朱啓明原本很是氣惱,現在倒是見怪不怪了。他點點頭道:“你去叫他,本王有事。”
“是。”下人道。
江婉狐疑問道:“殿下,殷先生為何如此神秘?”
朱啓明搖搖頭道:“此人乃母妃推薦,本王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左右能助本王便是。”
他對皇位過于執着,江婉自然知道,她便也沒再提代阏,問起了其他事情來。這才說沒兩句,代阏便出現了。
代阏是靜貴妃給朱啓明的人,架子大得很,見到朱啓明向來不行禮,稍稍點頭便自覺落座。
朱啓明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卻沒有出言指責,問起了莫厭遲的事來:“先生,蕭知盡跟莫厭遲二人離京,不足為懼,接下來我們該如何?”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先将京中的衛靈将處理了,朝堂可徐徐而為。”代阏不甚在意道。他手中也有自己的情報網,蕭知盡的馬車才出京城,他便知道了此事。不管蕭知盡離京的目的如何,留在京中的衛靈将仍是他最大的威脅,代阏不便出面,利用朱啓明去最好不過。
朱啓明點點頭,不置可否。反倒是江婉開了口,道:“殿下,臣以為當務之急是穩住朝堂,畢竟因為二皇子,我們已經失去一個吏部和工部了。”
“江大人差矣,沒了衛靈将,莫厭遲也好蕭知盡也罷,皆不足為懼。”代阏盯着江婉,眸光若鷹,森冷駭人。
“殷先生說得是,只是我們對付衛靈将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直到現在還找不到他們接頭之地,臣以為還是不要舍近求遠的好。”江婉道。
朱啓明在明處,衛靈将在暗處,要對付衛靈将并非易事,朱啓明聽言,亦是皺眉。
代阏接近朱啓明不是為了輔佐他,讓他成為一代明君的,他的目的是攪亂朝堂,将威脅一一除去,奪回本屬于他的皇權地位。他冷冷地看了江婉一眼,譏笑道:“江大人不讓在下對付衛靈将,莫不是跟衛靈将有什麽聯系?”
“臣只是提下意見,具體如何做還要看殿下的。”江婉不卑不亢,絲毫不心虛。
朱啓明若有所思地看了江婉一眼,仍是不作答。代阏跟江婉二人意見不合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他也見怪不怪,反倒是忘了,江婉跟蕭知盡曾是同窗。
江婉若有所覺,心底咯噔一跳,卻沒有表露出來,她坐得筆直,穩着手端起茶杯來一飲而盡。
身邊二人心思各異,眸色深沉看着江婉的一舉一動,恨不得将她看出一個洞來,探析她深處極力隐藏的秘密。
若是旁人被如此審視,只怕早已慌不擇路,江婉反倒是出人意料的倘然,好似真的清清白白,不值得懷疑。江婉到底是在煙花之地出來的,若沒有一點本事,又如何在短短時間內成為花魁,而後又消失得幹幹淨淨,搖身一變成為秀才,還高中探花。
朱啓明對她所說半信半疑,這會兒被代阏揭出,更是加深了心中的刺,朱啓明沉思良久,道:“不若這樣,朝堂之事交由你來辦。本王跟殷先生處理衛靈将。”
代阏皺眉,正要反對,江婉便搶先一步,道:“是,臣必不會讓殿下失望。”
江婉信誓旦旦的模樣讓朱啓明舒心不少,點點頭算是贊揚。
代阏臉色陰沉地瞪了一眼險些壞他計劃的江婉,好在朱啓明有心對付衛靈将,不然他非将江婉碎屍萬段不可。一個小小探花,也敢忤逆他這個太子殿下。
而同樣做着太子夢的朱啓明轉過頭來,恰巧看到了殺氣騰騰的代阏,他忽而反應過來,代阏那句話不過是在挑撥離間,還好他選擇相信江婉,也不至于錯失賢良。
“殷先生,本王信得過江之晚的為人,朝堂之事交由他本王甚是安心。如今只剩下衛靈将,依先生之見,我們該如何?”朱啓明道。
“派人刺殺蕭知盡,衛靈将自然會出現,到時候順藤摸瓜探出京中衛靈将的所在,若得手了,正好一舉兩得。”代阏邊說邊觀察着江婉的一舉一動。
江婉重得朱啓明信任,眉梢帶着喜意,聽到代阏如此說,也不曾擡頭多看一眼,仿佛此事跟她毫無關系,其實心中早已忐忑不已。
如此反應倒是讓代阏出乎意料,按理說江婉聽到刺殺蕭知盡一事已經露出馬腳,哪會笑得出來。江婉神色自若,無半點反常,反倒是讓代阏摸不到頭腦,難不成江婉真跟蕭知盡沒有關系。
“果真良計,只是先生,我們不是第一次刺殺衛靈親主,每每都不得手,這次……”朱啓明猶豫道。
代阏面無表情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要怎麽做。”
“那就好,需得快些将人處理了,免得夜長夢多。”朱啓明松了口氣。
江婉将喝完的茶杯放下,起身拱手道:“殿下,下官此事來得有些久,就先告退了,以免百姓知道了又要诟病。”
“好,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朱啓明不甚在意,擺擺手讓人離開。
代阏似有若無瞥了江婉一眼,心中有了另一番算計。
不論江婉是否忠于朱啓明,對代阏而言皆是阻礙,對她下手毫無害處,若江婉真跟蕭知盡有所往來,此番也可探個究竟。
代阏想得入神,朱啓明連連喚了幾聲,這才回過神來,道:“殿下方才說什麽了?”
“沒事,想來殷先生也累了,今日就說到這裏吧,衛靈将一事,有需要的盡可跟本王說。”朱啓明道。
代阏神色複雜地看了朱啓明一眼,并未多言。他手中人馬雖不及衛靈将,可比起朱啓明手下那群廢物而言,自己的兵力個個精銳,哪需要用到朱啓明的人。
猶自暗喜的人将代阏送走,心情頗為舒暢,讓小厮端來酒,開懷暢飲。
……
京中沒了兩人,依舊是危機四伏,而蕭知盡跟莫厭遲卻逍遙得很,正在一家酒肆中暢談對飲。
離望鄉臺還有幾日的路程,蕭知盡無心趕路,走走停停,到了一家酒肆後更是挪不動腳。倒不是不想回去,只是兩人皆是一夜未睡,馬車又颠簸,着實累人。
莫厭遲昏昏沉沉中被人抱下馬車,車外吵雜,讓他立即清醒過來,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蕭知盡懷中,臉倏然變紅。
蕭知盡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将人放下,讓掌櫃備了酒菜,便帶着莫厭遲進去了。
“怎麽不叫醒我?”莫厭遲耳尖都紅了,垂着頭不敢看蕭知盡。
蕭知盡無辜道:“我叫了,只是你睡得太沉叫不醒,這才把你抱出來。”
“你可以把我放在車中啊,我醒了自然會下來。”莫厭遲反駁道。
蕭知盡接過掌櫃送來的酒,邊倒邊道:“是我多管閑事了,往後不叫你便是。”說着還有些賭氣的成分在內。
莫厭遲啞口無言,不知道如何以對,索性閉了嘴,默默喝酒。
這是一家建在半山腰的酒肆,不大,只有兩層,一層賣酒,另一層隔出兩三個小小的房間來,以供過往的人歇腳用。掌櫃為人忠厚老實,看起來老大粗一個,手藝倒是好得很,釀出的酒醇香四溢,尤為醉人。
莫厭遲不是貪杯的人,饒是如此也止不住喝了幾杯,直到蕭知盡勸阻,這才堪堪停下。莫厭遲不甚滿意,抱怨道:“以前在宮中葉憫管着我,現在出了京好不容易可以放肆了,你怎麽也來管我了?”
掌櫃正好端來菜,聽聞笑道:“小兄弟,這酒後勁足得很,你哥哥勸你少喝是對的。”
“他才不是我哥!”莫厭遲反駁道,腕上抓着的手莫名其妙加重了力度。
蕭知盡笑道:“不是你哥是誰?”
莫厭遲酒氣已經上臉,打個嗝都是濃濃的酒香,他盯着蕭知盡支支吾吾道:“你是我的……我的……”
蕭知盡不知為何有些緊張,有些期待莫厭遲的話來。
莫厭遲還沒有醉到胡言亂語的程度,尤其是感受到腕上的疼痛後,更是止住了話頭,不敢再說下去。
“吃菜吧,等下涼了。”莫厭遲掙開蕭知盡的手,取出雙筷子擦了擦,便旁若無人吃了起來。
期待的掌櫃、蕭知盡:……
“這位小兄弟是醉還是沒醉?”掌櫃瞠目結舌。
蕭知盡搖頭苦笑:“我也不知道。”
莫厭遲裝聾作啞不回答,吃了幾口菜後,發現頭昏得很,連筷子都變成了四只,他擡頭努力尋找到蕭知盡,道:“盡哥哥,我有些不對勁。”
蕭知盡:……
确實不對勁,連“盡哥哥”都出來了,看來莫厭遲是真的醉了。
掌管笑了笑,又去忙了。
蕭知盡無法,只能起身走到莫厭遲那邊,坐下來将人按在自己的肩上,道:“你困了,閉上眼睡一覺就好了。”
“嗯。”莫厭遲點點頭,伸手攬住蕭知盡的腰,整個人都窩在了他的懷中,手中沾滿了油脂的筷子毫不留情搭在了蕭知盡的衣服上。
蕭知盡欲哭無淚,嘗試着将筷子從莫厭遲手中抽出來,而閉上眼睛的人嘴中念念有詞,對他的行徑極其不滿。
“盡哥哥,別鬧。”
“……”盡哥哥沒敢再鬧,只能将人抱起,順着掌櫃指的方向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