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管家上任後,秦姨竟連露面的次數都減少了,她大多呆在自己屋裏,鄒或有時好幾天也見不到她一次。
鄒或原本打定主意是不在低頭了,但有一日,他忽然瞅見了秦姨站在後院裏,對着一牆枯萎的爬山虎藤蔓發呆,那一刻,心裏莫名的難受了起來,腦袋裏閃過了很多秦姨為他操心,為他上心的畫面……
後來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又想了很多,這麽多年,如果說秦姨對時戟用了十分心,那對他也差不多有八分,近兩年,由于時戟不在,秦姨反倒對他更上心了,不管出于什麽目的或或什麽緣由,總歸,是确實對他用了心的……
這麽一想,鄒或原本較真的心思頓時淡了,憑良心的想一下,秦姨這麽一把年紀也不容易,何苦跟她計較啊!
鄒或心裏想通後,并沒急于去找秦姨,上次拉下臉示好不僅沒撈好反倒還惹了難堪,這次便不想再幹那種蠢事了,心裏琢磨了會兒,最終決定等時戟回來,找個合适的契機,看情況再決定怎麽給秦姨下這口氣。
他心裏一有譜,也就沒再多尋思這事……
近段時間,別院裏的事情讓他費了些心神,等平靜下來,才想起那日和時钺的不歡而散。
王宇文送給他的畫,他并沒明目張膽的擺放在卧室裏,而是掩在了他自己那羅畫稿裏。這幅畫來的莫名其妙,實在是不好對時戟交代它的來歷,與其擺放在明處被時戟看到交代不清,還不如藏起來,倒也省了麻煩。
按理說,他收到畫的那天是要跟王宇文再道聲感謝的,但他并不知道王宇文的聯絡方式,也不想為此聯系時钺,所以直拖到現在,也未能給王宇文任何的回應,這事做的很失禮,前些天因為管事的事,沒心思想,現在事情告一段落,他才又挂上心。
他尋思了一會兒,才想起那日談話,時钺曾提及過陶潛,按他話裏的意思,王宇文也是認識陶潛的,那陶潛也應是有王宇文聯絡方式的……既然陶潛有,那明天去學校管他問也是一樣的!
關于王宇文贈給他的這幅畫,他是喜愛,但并不曾有過想要占有的念頭,那日王宇文突然說送他,他驚訝之餘,也不禁多想為何要送他?畢竟才首次見面,就算是有眼緣,也不至于就這麽輕率的送出一副畫來?當時他本不想要,是時钺在旁接了句話,不知怎麽,他就收下了,當時加上腦袋裏有點亂,就沒來得急細想,事後想來,卻覺得有些問題,按說他跟時钺也不是很熟,時钺為何慫恿他收下?
而且現在想來,怎麽覺得怎麽是王宇文特意給他的,當時三人還沒聊幾句,王宇文就問了他喜歡哪幅?也好像是存了心的樣子……
文人畫家随性起來,把自己的作品贈個友人什麽的,确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但那也是有前提的,要麽是至交要麽是投緣。但像他們這狀況,只淺淺一談,便提出要送他,怎麽看怎麽覺得透着古怪在裏頭……
而時钺當時的态度也很值得琢磨,毫無相幹的一個人竟慫恿他收下,這裏邊到底又為何?這些都讓鄒或感到不解。他扒拉開畫上掩着的那些畫稿,蹙起眉發起了怔,好半天才把心神從這件事裏抽出來。
……
第二日,鄒或課間去了趟陶潛的辦公室,陶潛是跟其他老師一起合用一個大辦公室,鄒或進去後掃了一圈也沒見着人,後來挨着門的一個年輕女老師見他站門口變天也不說話,就問他:“這學生,你有什麽事?”
鄒或看向她,抿了下嘴,才道:“我找陶潛老師,他在嗎?”
那女老師掃了眼屋裏某個辦工桌,見空着并沒有人後,才轉頭對鄒或,道:“不在。”說着掃了眼鄒或,見他長相俊秀,衣着得體,便又熱情的張羅道:“你等下,我給你問問別人,他去哪了?”
“好,謝謝。”
那女老師支起上半身,伸胳膊敲了敲對面的桌子,問那老師有沒有看到陶潛。
對面的老師擡頭,看了下鄒或,道:“陶潛去分校區講課了,下午回來。”
鄒或聽完,又道了聲謝,剛打算轉身走,就又聽那女老師問他,“你是幾年級幾班的,叫什麽?”
鄒或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一時有些發愣,猶豫了下,才回道:“一年級油畫系的,鄒或。”
那女老師笑着點了點頭,眼睛一直都沒離開鄒或的臉,聽完,又問:“你是陶潛的學生?”
鄒或沒言語,點了下頭,點完頭見那女老師仍舊一副有話說的模樣,就趕緊堵了句,“我下午再來。”說完就轉了身,往外走的空檔就聽對面那老師,呵呵的低笑了兩聲,然後出了門,還隐約聽到那女老師嘟囔了句,‘怎麽找陶潛的竟都是些長得不錯的!’
鄒或聽完,便下意識的想到了時钺,算算,兩人也将近半個月沒聯系了。他突然想不起,那次到底是為何不歡而散了……
下午,第一節課下了課,鄒或才又去找陶潛,這次陶潛在,鄒或進了辦公室,走近陶潛,喊了聲“陶潛老師。”
陶潛正在寫講義,擡頭見是鄒或,便閃過一絲詫異,問:“有事?”
鄒或點頭,餘光見周圍有人打量他們,便低聲說了句,“陶老師,我們出去說。”
“好。”陶潛也沒猶豫,就擱下筆,從椅子裏站了起來,一前一後的和鄒或出了辦公室。
兩人下了樓,找了處清靜的地兒,鄒或才道:“陶老師,你認識王宇文吧?”
陶潛并不是心思細密的那種人,他的性格就像他的畫風,是那種灑脫,不拘一格的個性,他一聽鄒或提及王宇文,就點頭應了,還嘴一順溜的說了很多話,“嗯,以前在國外留學通過時钺認識的,他前些日子還在H市開了畫展呢!你也看了吧?這還是時钺給他跟國內的機關牽的線,聽說H市結束後,還要去A市辦一場。”
鄒或聽完這話,不禁就往深處想了去,王宇文在國內開畫展,原來是時钺幫了忙,看來那幅畫送給自己,全是時钺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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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或擡眼看陶潛,神情淡淡的,回了句,“感謝他送我畫。”
陶潛一聽,訝異道:“王宇文送了你畫?”
鄒或點頭,垂下眼,故意提起了時钺,“嗯,我也挺驚訝的,那天時钺也在,王先生執意送我,說是有眼緣……”
陶潛聽了,怔了一幾秒,表情才恢複到自然,說:“确實挺讓人驚訝。”說着搔了搔頭發,又道:“電話倒是知道,不過是國外的,他目前在國內,就算給你,你也打不通,要不把他的郵箱給你?”
鄒或:“可以。”
陶潛把鄒或的電話記了下來,說回頭把郵箱地址以短信息的方式給他發過去。
鄒或,道了謝,就走了。
……
陶潛等鄒或走後,就把電話撥給了時钺,電話一被接起,連聲招呼都沒打,就直接問道:“王宇文送鄒或畫,是不是因為你?”
時钺遲疑了兩秒,“……鄒或跟你說的?”
陶潛拽了把樹枝,道:“那倒不是,他剛問我王宇文的聯絡方式,我不好直接給他,就問他有什麽事,所以這才知道的。”
“那你為什麽以為是我的緣故?”
陶潛撇嘴,“要不是你,王宇文會憑白無故的送鄒或畫?那眼緣還不是借口!也就騙騙孩子!”
時钺聽完,輕笑了聲,道:“我跟鄒或又沒什麽關系,王宇文又怎麽會因為我而送他畫?”
“……”陶潛啞然了,原本認定的事實頓時因為這句話而動搖了。
時钺的語氣突然放柔了,道:“陶潛,你想多了!”
陶潛的臉色唰的一下子紅了,咳了聲,帶着些許掩飾,道:“只是問你一下,不是就不是呗!”
時钺笑,随即就把話題扯開了,“我明天回H事,一起吃個飯。”
陶潛聽後,有些為難,商量道:“明天已經和小夏約好,要去她家,要不等我從她家回來,在一起吃?”
時钺翹着的嘴角耷拉了下來,聲音也淡了,道:“你這是打算要和她正式相處了?”
陶潛把剛從樹枝上拽下來的葉子捏在手裏把玩了起來,似有似無的“嗯”了聲,随後又緊接了句,“她挺好的。”
時钺聽了,半天沒說話。
氣氛一時間變得尴尬了。
陶潛借口道:“我去給鄒或找王宇文的郵箱地址,先挂了。”他挂上電話,籲了口氣,才回辦公樓。
而鄒或收到陶潛的信息,是在晚上八點左右……
他一收到地址,就打開電腦,給王宇文回複了一封簡短的感謝信。
過了兩天,他才收到王宇文的回複,內容只有三個字,不用謝。
鄒或對着這三個字看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要怎麽回,後來網頁一關,決定不回了!既然王宇文态度冷淡,那他也沒有必要往上貼,至于那幅畫,收都收了,自然也沒有退回去的道理,管他是不是因為時钺的緣故……
時戟是在元旦當天回來的,他去主宅吃了頓晚飯,就回了別院。
他有一個多月沒見鄒或,一回來自然先把人抱在懷裏溫存了一把,纾解完欲火,才靜下心來說話。
“這段時間,乖了嗎?”
鄒或在他懷裏,也沒睜眼,語氣慵懶的哼哼道:“哪天不乖……”
時戟聞言,便滿意的翹起了嘴角,然後在鄒或的後頸上親了口,又道:“明天跟我去A市呆幾天。”
鄒或一聽這話,才擡眼看他,只是一眼,便又垂下了眼睑,找借口搪塞道:“我周一就開學,哪有什麽時間去。”
時戟掐上了他的後頸,那動作就跟玩弄寵物似的,帶着股威逼脅迫的架勢,道:“今天才周四,周一就讓你回來。”
鄒或後頸上的手掌大而厚重,掐弄的他很是不舒服,想掙,不僅沒掙開,反而又促使時戟加重了力道,半天才不情不願道:“……我周日就要回。”
時戟聞聲,松懈了力道,改掐為捏弄,低頭親了口鄒或的發頂,也退了一步,道:“好,周日晚上。”說完見鄒或還想還嘴,又立馬接了句,“就這樣!”
“……”鄒或非常憋氣。
次日,早飯時。
鄒或瞅了眼重新上崗的秦姨,什麽都沒說。他原本是計劃着趁時戟在,緩和一下關系,但無奈并沒找到合适的契機……
餐廳裏很安靜,時戟不喜吃飯時說話,所以連帶着一屋子的人也都沒個響聲。
這兩年,鄒或同時戟用餐的次數照實不多,以至于連這種食之不語的規矩都有些不适應了,這頓飯,他吃的并不沒什麽胃口,草草喝了碗粥,就放下了碗筷。
時戟見狀,便不滿的蹙起了眉,用自己的筷子又給鄒或夾了兩個小籠包,稍後還親自給他倒了杯牛奶。
做這一系列事情時,時戟沒開口說一句話,他只是瞅着鄒或,眼神裏帶着強制性,想要表達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鄒或抿着嘴,倔強的瞅着時戟,用眼神示意,自己吃飽了。
時戟蹙着的眉頭又深了些許,态度依舊堅決。
論強硬,鄒或總是鬧不過時戟,況且只是這種小事,他也沒多堅持,随即便屈服的把東西都吃了。
秦姨站一旁,自然看了個滿眼,原本淡淡的臉上頓時閃過了一抹複雜的神色,然後還不待兩人用完餐,就尋了個事情從餐廳離開了。
才吃過早飯,時戟身邊的兩名貼身助理就來了,其中負責時戟生活方便的沈助理,還不待時戟有所吩咐就提前召喚下人去收拾行李了,看那意思,顯然是知道鄒或會同時戟一起去A市。
兩人先是對時戟打了聲招呼才招呼鄒或。
鄒或跟他們不熟,只是點了下頭。
時戟沒在意他們,直接牽起了鄒或的手,頗有興致道:“趁着這會兒閑。跟我去遛遛凱撒。”
鄒或扯了下手,道:“我去樓上穿個外套。”
時戟瞅了眼鄒或身上,見穿的确實不厚,才應準他,“嗯。”
鄒或上樓随便穿了件就下來了,下樓見只有沈助理在,就問,時戟呢?
沈助理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回道,時少先去看凱撒了,說讓您直接去車庫裏找他。
鄒或聽完,反倒不着急了,慢條斯理的系好扣子,穿好了鞋,才去找時戟。
車庫裏,凱撒剛被解開鏈子,正撒歡的亂竄,一見鄒或進來,頓時撲了過去。
鄒或吓得頓時怔住了,還是一旁的徐助理眼急手快,一把就把鄒或扯到了自己身後,與此同時,時戟也勒緊了凱撒脖子上的鐵鏈,怒喝道:“回來!”
凱撒在原地,騰地一下子豎起了前爪,倒是沒敢再去撲鄒或……
時戟讓人又把凱撒栓了起來,拴好後,看了眼鄒或,見他吓得臉色煞白,便走了過去。
時戟才邁腳步,徐助理就從鄒或身前挪開了。
鄒或臉色很不好,情緒有些失控,恨恨道:“你要是不把它弄走,我就宰了他吃狗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