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1)

兩匹快馬從大道那端疾奔而來,三人看清馬上之人後,眉頭舒展開來,同時舉步迎上。

兩騎很快來到涼亭外,當先一人四十出頭,身材壯實,落腮胡,看那剛毅沉穩的表情便知是位久走江湖的好手。

兩人尚未下馬,三人已迎上,其中三十出頭的青年道:「他們來了?」

壯實中年飛身下馬,道:「很快便會到。蔔長老他們還未趕到?」

青年道:「應該很快會到。」

兩人将馬匹拴在坪邊樹上,走進酒店,要了一壺酒,坐下尚未開喝,通往西南的大道上塵土遽起,幾匹快馬飛馳而來。

五人急忙起身,走出酒店,其中一人道:「蔔長老他們來了。」

當先一人五十餘歲,竟是不久前在大名府附近,與楊克武一道圍攻韓傲天夫婦的幸存老者,身後四人年歲不一。五人下馬後,最先到達的三人連忙接過馬匹。

壯實中年對領頭的老者道:「蔔長老,你們來的正是時候。」

蔔長老道:「他們快到了?」

中年漢子道:「離這裏還有數裏,過一會便會到。」

蔔長老一邊點頭,一邊打量涼亭外喝酒歇息的其他客人,道:「他們都是什麽人?」

壯實中年道:「應該是過路客人。」

蔔長老道:「叫他們離開。」

有些客人已看出情勢不對,不待中年狀漢上前招呼,便起身結帳啓程,有些膽大的客人本不願離開,但是壯實中年一開口,也紛紛起身離座,只有兩人似未聽見,沒有起身。

淩玉龍是其中之一。他到酒店不一會,一壺酒未喝一半,不願馬上離開,其次這些人與韓傲天夫婦有關,想看看他們這次準備對付誰,因此沒有起身。

另一個是看不出年歲的長眉老者,比淩玉龍早到,此刻正投入地喝着酒,似乎沒有聽到壯實中年的招呼。

壯實中年對兩人不理睬自己的招呼,有些惱火,走近離自己最近的老者,碩大的手掌往桌上一拍,喝道:「老頭,叫你離開聽到沒有?」

老者似乎被壯實中年那雷鳴似的聲音吓了一跳,擡頭看了看對方,但沒有起身,只是徐徐道:「老頭還沒盡興,為何要離開?」

壯實中年見老者不畏懼,反而一怔,過了片刻,才道:「我們要在這裏辦事,待在這裏對你沒有好處。」語氣竟比先前好了不少。

老者道:「難道老頭走開有好處?什麽好處,是不是你請老頭喝酒?」

壯實中年道:「正是。你走,今天的帳我們結。」

老者道:「酒未喝完怎麽結?」

壯實中年聞言又是一怔,似乎未想到老者會如此不知趣,臉色頓時顯得不耐,道:「你到底是走不走?」

老者不愠不火道:「老頭喝酒,又不影響你們辦事,為何一定要老頭走?難道你們辦的事見不得人?」

壯實中年一聽登時火起,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經此一拍,四散開來,桌上的碗筷掉落在地打個粉碎,唯有酒壺被老者及時接住,得以幸免。

「且慢。」壯實中年正要發作,身後有人出言制止了,發聲制止的是冷眼旁觀的蔔長老。

蔔長老徐徐上前,道:「閣下既是明眼人,蔔某不妨明告閣下,我們将要辦的事确實不宜外人觀看,所以請閣下離開。」

老者道:「難道是殺人越貨?」

蔔長老臉色微變,冷聲道:「可以這麽說。」

老者道:「既然如此,老頭還是離開為妙。」說着站起身來,轉頭對淩玉龍道:「小夥子,我們另找地方喝酒去,這裏很快将變成戰場。」不待淩玉龍反應,轉身向酒店外悠然走去,剛走幾步,似乎又想起什麽,收住腳步。

老者身後的壯實中年神色一震,戒備地盯着老者。

老者不急不忙從身上掏出一塊碎銀,道:「酒沒喝好,心情不好,差點忘了結帳。店家,不用找了。」也不轉身,反手将碎銀往身後抛去。

碎銀從壯實中年耳邊飛過,砸在涼亭立柱上,嵌入立柱中。

壯實中年臉色頓變,雖然知道老者不是常人,但未想到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一直神色冷漠的蔔長老也臉現異容,其他旁觀者紛紛驚疑地打量老者,似乎才發現這麽個人。

老者神色依舊,似乎不知道剛才抛出的銀子嵌在立柱上,拿着酒壺,從容不迫地走出酒店。

淩玉龍原想看看這些人準備對付誰,誰知對方不讓外人在旁邊觀看。他內功未恢複,暫不想暴露身份,為避免沖突,老者一招呼,立刻站起身來。

為了不讓蔔長老等人注意自己,當老者随手一抛将銀子嵌在立柱上時,淩玉龍裝出十分驚異的樣子,老者一起步,立刻跟着走出酒店,似乎唯恐是非上身。

但走出酒店,來到岔道口,淩玉龍又停了下來。出發前與張勝祖等人約定是順着大道南行,現在面前兩條都是大道,且都是往南,只是一條偏東一條偏西,他不知該往哪邊走。如果随便走一條,萬一張勝祖等人與自己不一條道,晚上見不到自己,會很麻煩。

老者走出酒店,踏上通往東南的道路後,見淩玉龍沒有跟來,回頭道:「小夥子,他們要在這裏辦事,我們到前面再找地方喝。」

淩玉龍思忖片刻,覺得不如先随老者離開這裏再說,只要自己不走太遠,即使張勝祖他們不走這條道,返回也來得及,點點頭,邁步跟了上去。

兩人前行不到兩裏,前邊行雲流水般走來兩人,前面一人五十左右,身材颀長,面容清瘦,臉淨無須,兩道劍眉斜斜入鬓,頗有長者之風,只是臉上神色淡漠,又顯得有幾分孤傲,後面之人四十不到,身材稍矮,但較前面的老者壯實,方臉濃眉,給人感覺十分強悍。兩人均帶着兵刃,老者的劍挂在腰間,中年背上斜插着雙槍。

自兩人一出現,老者便收住了腳步,似乎是讓道,但當兩人來到身邊時,卻又自語道:「豺狼當道要留心。」

清瘦老者側目看了老者一眼,皺皺眉頭走了過去,沒有停頓。

待兩人過去後,淩玉龍道:「前輩,剛才過去的是什麽人?」

老者道:「前面那個是摩尼教的月曜使,後面那個是木曜壇壇主。」

淩玉龍心道:「難道前面酒店裏那些人要對付的是他們?」為了不讓老者懷疑,只有裝作什麽都不懂,道:「剛才那些人要對付的是不是他們?」

老者道:「正是。不過,這兩人不那麽好對付。」見淩玉龍目光仍盯着遠去的月曜使與木曜壇壇主,又道:「是不是想回去看熱鬧?」

回去看熱鬧,淩玉龍求之不得,一來可以等張勝祖等人到來,二來可以見識月曜使的武功,日曜使與月曜使是摩尼教兩大高手,據韓傲天說月曜使武功不在他之下,含笑道:「前輩若有興趣,晚輩奉陪。」

老者道:「走。」邁步徐徐往回走。

兩人回到涼亭附近,雙方已劍拔弩張。蔔長老等人已将月曜使與木曜壇壇主團團圍住,月曜使已受傷,腰腹處插着一把小刀,看情形遭到暗算。旁邊不遠處躺着一名三十餘歲的青年,此人與蔔長老同來,可能是偷襲者,看模樣傷得不輕。

月曜使臉色鐵青,怒張虎目盯着衆人,道:「原來是你們水曜壇在搗鬼。既然如此,祥某也不用客氣了。」話音未落,揮開手中長劍,向蔔長老等人攻去。

月曜使一動,他身後的木曜壇壇主也揮開了手中雙槍。

月曜使不愧是摩尼教的頂尖高手,雖然身遭重創,但攻勢依舊辛辣無比,出劍迅疾,招式兇絕,逼得身前三人只有連連後退。

淩玉龍未想到月曜使身受重創尚如此了得,不由暗暗欽佩,同時對魔尼教能成為天下第一大幫會又多了一分了解。

與月曜使并肩作戰的木曜壇壇主身手不亞于同伴,雙槍神出鬼沒,一個照面便讓一位圍攻者身上挂彩。

但是,圍攻的九人身手均不弱,特別是後面與蔔長老一道趕來的三人,身手更非等閑,兩人雖然雄勇無比,卻無法沖出包圍。蔔長老與同來的一名中年帶着兩名先到的同夥圍着月曜使厮殺,另外五人則緊緊纏着木曜壇壇主。

雙方纏鬥數十招後,月曜使與木曜壇壇主漸漸落入下風,特別是身中暗算的月曜使,也許是受傷之故,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了,雖然劍式依舊兇絕詭異,但威力已不如前,身上又添了幾道新傷,木曜壇壇主情勢稍好些,但身上也挂了彩,只是傷得不重。

淩玉龍知道兩人支撐不了多久了,正思忖着是否出面,這時往北的大道上來了兩騎一人,步行之人見前面有人拼殺,吆喝一聲,飛掠而上,來到鬥場附近,道:「還以為是紫陽堡的王八蛋在欺負老朋友,原來不是。」來人正是張勝祖。

張勝祖看了看拼鬥中的衆人,又道:「這麽多人打兩個,不公平。」似欲上前幫忙,突然發現站在鬥場左側不遠處的淩玉龍,眼睛一亮,張口便欲招呼,被淩玉龍及時搖手止住了。

淩玉龍的動作雖不顯形,但身旁的老者看到了,道:「他們是你朋友?」

淩玉龍無法回避,道:「正是,剛才晚輩便是等他們。」

老者道:「你這朋友身手不錯。」

淩玉龍點頭道:「與嶺南瘟神不相上下。」

張勝祖見淩玉龍與身邊的老者說話,急忙跑過來,打量老者一眼,道:「老朋友,他是誰?」

淩玉龍道:「在這裏剛認識的一位前輩,名號還沒來得及打聽。」

張勝祖對老者道:「你叫什麽名字?」

老者笑了笑,道:「老酒鬼。」

「老酒鬼?」張勝祖搔了搔腦袋,最後搖頭道:「沒聽說。你有沒有聽說?」後面這句是問淩玉龍。

淩玉龍道:「原來你老便是老酒鬼前輩。」

老酒鬼對淩玉龍聽說過自己,似乎感到奇怪,看了看淩玉龍,道:「看來小兄弟也非常人。」

淩玉龍道:「晚輩曾聽酒肉和尚說起前輩大名。」

張勝祖道:「酒肉和尚是誰?」

淩玉龍道:「一個自稱喝酒天下第二的和尚?」

張勝祖道:「那天下第一是誰?」

淩玉龍道:「酒肉和尚輸給了老酒鬼前輩。」

張勝祖對老者道:「你喝酒天下第一?」

淩玉龍道:「老朋友是不是想比試?」

張勝祖搖頭道:「喝酒我不與他比。」

南宮雲飛兄妹早已下馬,見淩玉龍等人談得投機,牽馬走了過來。南宮雲霞道:「淩……大哥,他們是什麽人,打得這麽兇?」

淩玉龍知道南宮雲霞怕透露自己身份,笑道:「摩尼教的人。」

「哦?」南宮雲飛微微一驚,道:「他們怎麽打了起來?」

淩玉龍道:「我與你們一樣,不清楚。」

「喲,那兩人不行了,老朋友,要不要幫他們?」淩玉龍話音未落,張勝祖失聲道。

淩玉龍尚未回答,一旁的老酒鬼已舉步向前行去,并揚聲道:「你們的事還沒辦完?喂,你們誰拾到了我的錢袋?」

南宮雲霞見老者此刻上前找錢袋,覺得不可思議,疑惑道:「淩大哥,這位前輩方才掉了錢袋?」

淩玉龍一時也不清楚老者用意,搖頭道:「不清楚。」

場中雙方拼鬥正酣,沒有人理睬老者。老者卻不死心,又道:「你們誰見到了?」繼續走進場中。

與老者相距最近的青年對老者前來攪局十分惱火,喝道:「老鬼,走開。」

老者道:「沒有錢怎麽喝酒?老頭回來便是為了找錢袋,錢袋沒找到怎麽能走?」依舊向衆人靠近,仿佛眼前衆人不是在厮殺,而是聚會。

青年知道老者有意攪局,喝道:「既然你一再找事,怪不得了。」話音未落,手中刀向老者迅疾劈來。

老者似乎沒想到對方會揮刀相向,身子一彎,急忙用手中酒壺接擋。

青年一聲冷笑,依舊揮刀勁劈,「咚」的一聲,刀砍在酒壺上。出乎意外的是,淩厲無比的鋼刀未能擊碎瓷制酒壺。持刀青年一怔,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便在青年這一怔的當口,木曜壇壇主的槍閃電刺了過來,待青年回過神來,槍已入體。

青年是與蔔長老同來的四人之一,身手十分了得,少了一個勁敵,木曜壇壇主頓時挽回劣勢,搶得主動,開始主動發起攻擊。

場外的張勝祖見了大聲叫好,同時回頭觀看淩玉龍,見淩玉龍雙眉微蹙,似乎在思忖什麽,奇道:「老朋友,你在想什麽?」

淩玉龍笑了笑,道:「我在想他究竟是什麽人?」

張勝祖道:「他不是老酒鬼?」

淩玉龍道:「我是說他的武功和身法。」

張勝祖點了點頭,急忙轉過頭去,仔細觀看。

躲過致命攻擊的老者,對青年方才揮刀相向并未在意,似乎也不知道對方已經受傷倒下,相反很在意自己手中的酒壺,拍了拍手中酒壺,見完好無損,颔首道:「還好,比較結實,沒被砍破。」仰頭喝了一口酒,繼續向圍攻月曜使的蔔長老靠近,道:「你們誰見到了?」

蔔長老已知老者不是等閑人物,不待老者靠近,舍下月曜使,揮劍刺了過來,同時喝道:「原來閣下真是有心人。」聲未落劍已到。

老者一邊用酒壺接擋,一邊道:「你怎麽也欺負老頭子?」表面似乎是質問,聲音卻是十分平和。

又是一聲異響,蔔長老的劍刺中酒壺,并從壺口刺了進去,淩厲的劍氣将壺中殘酒激出壺口,循劍勁射。

蔔長老本想震碎對方酒壺,見從壺口飛出的酒滴如利箭一般向自己射來,不敢小觑,急忙撤招閃避。他避開了飛射而來的酒滴,卻未能避開身後迅疾攻來的利劍,大腿外側登時出現一道數寸長的口子。

這一劍令蔔長老身法登時一滞,幸好同伴及時攻上,将欲乘勝追擊的月曜使吸引過去,才免卻一劫。

老酒鬼見壺中酒被劍氣激出,十分惋惜,搖頭道:「又得少喝兩口。」

一旁觀戰的淩玉龍見了不由暗暗心驚,普通酒壺在老者手中能成為刀劍難克的武器,其內功之深可想而知。

老酒鬼這一攪局,使場中情勢頓時發生變化,本來情勢岌岌可危的月曜使和木曜壇壇主,不但贏得了喘息機會,而且挽回了劣勢。

意外中劍的蔔長老十分惱火,跳至一旁,厲聲道:「閣下究竟是什麽人,竟敢插手本教內部的事?」

老者道:「你們辦你們的事,老酒鬼找老酒鬼的錢袋,老酒鬼什麽時候插手了你們的事?倒是你們見老酒鬼好欺負,一個拿刀劈,一個用劍刺,好像老酒鬼欠了你們什麽似的,幸好這個酒壺比較結實,能為老頭擋住刀劍。」擋住對方攻擊似乎是酒壺的功勞,聲音依舊平和,仿佛一個會講理、沒有脾氣的小老頭。

淩玉龍等人被老酒鬼诙諧有趣的言行逗得開心笑了起來。

張勝祖更開心,老酒鬼聲音一落,立即附和道:「對,老酒鬼根本沒出手,怎麽插手你們的事了?分明是你們一直在與他過不去,一個拿刀砍,一個用劍刺,幸好他不糊塗,躲得快,要不早完蛋了。」

蔔長老聞言一怔,無話可說。張勝祖說的不錯,自老酒鬼進場到現在确實未曾出手,即使是己方之人攻擊時,也只是用手中酒壺接擋。

對方少了兩大高手,雙方很快又戰成平手。但是淩玉龍知道,如此鬥下去,即使一旁的蔔長老不參戰,最後肯定是月曜使與木曜壇壇主先倒下,兩人現在能夠應付,主要是老酒鬼在旁邊造成的無形威脅,令圍攻者不敢全力以赴。

蔔長老對此也很清楚,只要外人不插手,兩人絕對支持不了多久,特別是已是強弩之末的月曜使,也許很快便會倒下,只要他倒下,木曜壇壇主縱有沖天的本事也無法幸免。

現在他只希望老酒鬼不要再搗亂。通過方才的交手他已知道,對方高深莫測,如果插手搗亂,自己很難擋住,為了不激怒對方,對老酒鬼的質問,沒有再回駁。

老酒鬼見蔔長老不言語,又道:「你們刀砍劍劈,沒傷着老酒鬼也便算了,可還要将老酒鬼壺中的酒打散弄髒,實在太過分了。」對劍刺入壺中将酒弄髒、劍氣将酒激出似乎十分惱火,頓了頓,似乎下定決心一般,道:「既然你們不讓老酒鬼喝酒,那老酒鬼也不能讓你們辦事。」說着邁步向圍攻者走去。

張勝祖似乎很希望老酒鬼有進一步的表現,聞言興奮道:「對,老酒鬼,你不要太老實了。」

蔔長老見對方公然要插手搗亂,十分惱恨,喝道:「老匹夫,看劍。」不顧一切揮劍攻上,攻勢比先前淩厲數倍,似乎成敗在此一舉。

老酒鬼沒有理會迅疾攻來的蔔長老,依舊邁步前行,直待劍快上身時,才身子一彎,用手中酒壺招架。

老酒鬼手中的酒壺才一舉起,蔔長老的劍便到了,「當」的一聲,又刺在酒壺上。

老酒鬼也不轉身回頭,道:「既然你一定要将老酒鬼的酒壺刺爛才甘休,那給你好了。」将手中酒壺向蔔長老擲去,但聲音依舊不愠不火。

酒壺猶如長了眼睛一般,飛速迎向第二次攻到的長劍。這次酒壺沒能再逃脫四分五裂的命運,劍壺相碰,瓦片飛綻,一部分射向四周,一部分仍筆直向蔔長老飛射。

蔔長老急忙回劍阻擋,但慢了半拍,一片瓦片穿過劍幕,紮在持劍的手臂上。

張勝祖一見,又忍不住大聲叫好,同時躍躍欲試,似欲上場。

淩玉龍連忙出聲提醒,道:「老朋友,如果手癢,等會我們再比試。」

張勝祖笑了笑,只有老實站在一旁觀看。

與蔔長老同來的中年見蔔長老受傷,老酒鬼又在向自己靠近,知道再鬥下去,己方很難讨到好處,急攻一招,逼退月曜使,對同伴道:「我們退。」帶頭跳出戰圈。

與木曜壇壇主纏戰的四人聞聲立刻收招,四散退下。

一場惡戰便這樣鳴金收場。

蔔長老知道今天有老酒鬼插手目的很難實現,何況還有四個不知底細的人站在一旁,見衆人退下,揚聲道:「先行離開再說。」率先向旁邊的馬匹走去。

先前出言叫停的中年對老酒鬼道:「閣下能否賜告名號?」

老酒鬼訝道:「名號?你們還想找老酒鬼麻煩?」頓了頓,又道:「老頭并沒有做虧心事,名號告訴你們也無妨,你聽好了,老頭叫老酒鬼,老酒鬼便是老頭的名號,你若不信,可以去問他們。」

中年知道再問下去也是徒勞,道聲好,轉身大步追上同伴。

他的同伴已将重傷倒地的兩名同伴扶起架上馬背,待中年一過來,立刻飛身上馬,揚鞭催馬緊随蔔長老往北疾駛。

目送蔔長老等人離去後,月曜使與木曜壇壇主走向老酒鬼,月曜使道:「多謝仁兄相助。」

「相助?」老酒鬼似乎不解,道:「相助什麽?老酒鬼回來只是想找回錢袋。」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木曜壇壇主急忙出言相詢:「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老酒鬼道:「大家都叫老頭老酒鬼。」回答與前面一樣,行出數步,又道:「你們最好南下,西北很危險。」話音未落,已踏上通往西南的大道。

張勝祖對老酒鬼很有好感,見他大步離去,急喚道:「老酒鬼,你怎麽走了?你不是在找錢袋?錢袋沒找到,怎麽走了?」

「找不到,算了。如果你拾到,下次交給老酒鬼是了。」老酒鬼沒有回頭,一邊回答,一邊前行,步伐有如行雲流水,話音一落,人已飄然行出十數丈。

張勝祖想再發話,見淩玉龍走向場中,只有打住。

場中的月曜使因失血過多此刻已站立不穩,木曜壇壇主急忙上前扶住,道:「祥右使,要不要緊?」

月曜使道:「得休息一會。」

淩玉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道:「在下這裏有療傷藥,頗為靈驗。這位前輩失血過多,最好盡快治療。」

木曜壇壇主看了看淩玉龍,也不客氣,道聲:「多謝兄弟。」接過藥瓶。

涼亭四周一片狼藉,桌凳在方才的打鬥中支離破碎,遍地是碗筷殘骸,木曜壇壇主只有攙扶着額頭沁汗、臉色蒼白的月曜使走向未遭破壞的涼亭。

店家早被蔔長老等人趕跑,木曜壇壇主扶月曜使走進涼亭,在一張寬凳上坐好,開始為他檢查傷勢。

南宮雲飛目送老酒鬼消失後,走近淩玉龍,道:「淩兄,剛才這位前輩是什麽人,身手如此了得?」

淩玉龍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從他剛才的身形步伐看,與酒肉和尚應該有些淵源。」

張勝祖道:「你是說那個喝酒天下第二的和尚?你怎麽看出來的?」

淩玉龍道:「他剛才躲避對方攻擊的步伐有點像酒肉和尚的醉羅漢步。看似随意,沒有章法,其實十分精妙。」

張勝祖道:「你也覺得很好?」看了淩玉龍一眼,又道:「是的,他的身法步伐實在妙得緊,身子那麽一彎,便避開了,而且每一次劍都刺在酒壺上。」

南宮雲飛道:「看來這位前輩是位游戲風塵的奇俠。」

淩玉龍道:「摩尼教的人都不知道他底細,江湖上知道他真實姓名的應該不多。」

南宮雲霞道:「酒肉和尚與他有淵源,應該清楚。」

淩玉龍道:「也許知道。」

南宮雲飛道:「那位使劍的前輩身手也很了得,身受重傷還能支持這麽久,不知他是摩尼教的什麽人?」

淩玉龍道:「是摩尼教的月曜使。另一位是木曜壇壇主。」

南宮雲飛道:「原來他便是月曜使!」

淩玉龍道:「雲飛兄聽說過?」

南宮雲飛道:「他姓祥,在江湖上有絕劍之稱,與魔刀齊名,并稱摩尼教的兩大高手。只是江湖上多數知道他叫絕劍,并不知道他是摩尼教的月曜使。」

淩玉龍驚道:「他便是絕劍降龍!」

南宮雲飛道:「淩兄也知道?」

淩玉龍道:「在洛陽聽人說過,他是當今武林劍術最高的幾位高手之一。」

南宮雲飛道:「本名叫祥龍,因劍術精湛,江湖上鮮有對手,而降祥又同音,所以江湖中人便稱他絕劍降龍,真名反沒有幾人知道。」

淩玉龍點了點頭,道:「剛才你說摩尼教還有位叫魔刀的高手,他是誰?」

南宮雲飛道:「魔刀傲天、絕劍降龍,魔刀叫韓傲天。」

淩玉龍又是一驚,道:「是他!」

南宮雲飛道:「淩兄認識?」

淩玉龍點了點頭,心道:與韓大哥相處十餘天,竟不知他便是在江湖上聲名赫赫的魔刀,真是粗心。其實那些天他根本沒有工夫問對方以前的事,即使有工夫,也會怕引起對方傷感而藏在心裏。

張勝祖見淩玉龍認識魔刀韓傲天,興奮道:「老朋友,你與他比試過?」

淩玉龍搖頭道:「沒有,不過見識過他的刀法。」

張勝祖道:「他是不是很厲害?」

淩玉龍道:「與這位絕劍齊名,你說厲不厲害?」

張勝祖道:「他受了傷,本事沒使出來。」

淩玉龍道:「他受了傷還能對付三、四名高手,如果沒受傷,你說會怎樣?」

張勝祖點頭道:「那應該是很厲害。」

南宮雲霞道:「其實你從他的名號應該可以看出來。」

張勝祖道:「名號怎麽能看出來?」

南宮雲霞道:「他叫絕劍,劍法自然相當厲害。」

張勝祖道:「他的名號若是叫龍難道真的是龍?若是這樣,叫天下無敵不是更好?不對,不對,你這說法大大的不對。」

張勝祖這麽一說,南宮雲霞無話可回。

南宮雲飛道:「摩尼教派這麽多人來狙殺月曜使與木曜壇壇主,會不會是教內發生了重大變故?」

淩玉龍聞言不由暗暗佩服,點頭道:「有可能。」雖然清楚原因,但有守不住嘴的張勝祖在旁,不敢将內情相告。

張勝祖以為淩玉龍不清楚,道:「問問他們不就清楚了?」并準備向正在為月曜使包紮傷口的木曜壇壇主走去。

淩玉龍怕他胡來,忙出言制止,道:「等他們療完傷再問。」

淩玉龍雖知道摩尼教發生的變故,但不知他們為何狙殺月曜使?難道月曜使察覺了他們的陰謀?他覺得有必要弄清楚,同時也覺得有必要将韓傲天的情況告訴月曜使,于是在一旁靜靜等待。

張勝祖閑不住,不過片刻,又問起摩尼教的情況,道:「老朋友,摩尼教是什麽玩意?」

淩玉龍笑了笑,道:「摩尼教是一個江湖教派,與長江幫差不多,只是勢力比長江幫強大。」

張勝祖道:「他是不是比紫陽堡強?」

淩玉龍道:「摩尼教是江湖第一大教,教中高手如雲,人也比紫陽堡多。」

張勝祖道:「你的意思是比紫陽堡強?」

淩玉龍笑了笑,沒有回答。兩家的情況自己并不清楚,無法判斷誰最強。

張勝祖又道:「月曜使在摩尼教說話算不算數?」

淩玉龍看着張勝祖,不知他在想什麽,道:「月曜使在摩尼教中地位僅次于教主,有右使之稱,說話自然算數。」

張勝祖興奮道:「走,我們去幫他療傷。」

淩玉龍漸漸明白張勝祖的意思,道:「你想與他交朋友?」

張勝祖圓瞪雙目,驚異地看着淩玉龍,道:「你怎麽知道?」

淩玉龍笑道:「我們是老朋友嘛。」

張勝祖亦笑道:「是的,我們是老朋友,你應該知道我的想法。老朋友,如果成了朋友,他是不是會幫我們對付紫陽堡?」

淩玉龍道:「對付紫陽堡是我個人的事,不必麻煩他人。」

張勝祖道:「對付紫陽堡是你一個人的事?不對,大大的不對。我們是老朋友,朋友的事便是我的事,對付紫陽堡應該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淩玉龍沒想到張勝祖如此義氣,将朋友看得如此重,十分感動,笑了笑,道:「不錯,是我們兩人的事,所以不能再麻煩他人。」

張勝祖見淩玉龍如此說,只有點頭。

淩玉龍見南宮雲飛對摩尼教的人事比較了解,道:「雲飛兄,那位木曜壇壇主槍術十分高明,在江湖上也應該很有名?」

南宮雲飛道:「雙槍沈放,在江湖上有『奪命雙槍』之稱,名氣不亞于『南北雙槍』。」

淩玉龍點了點頭,道:「摩尼教的其他幾位壇主在江湖上聲名應該也很響?」

南宮雲飛道:「他們我只是聽說,均未見面。土曜壇壇主彭尚義在江湖上有『玉麒麟』之稱,刀術很不錯。金曜壇壇主李元英號稱『賽仁貴』,兵器是鐵胎霸王弓,不但弓法了得,箭術江湖上也無人能出其右。火曜壇壇主是『玉笛書生』金子羽,點穴與暗器功夫十分高明。水曜壇主近兩年換了,聽說新壇主姓楊,關于他的傳說尚不多。」

淩玉龍點了點頭,同時對磨劍山莊又多了份了解。磨劍山莊能雄立江湖數十年,成為歷史最悠久的武林世家,确有其值得稱道之處,至少對江湖各門派的動态和情勢很清楚。

「老朋友,他們療完傷了。」一旁的張勝祖突然道,敢情一直在關注療傷的祥龍與沈放。

淩玉龍其實早注意到了,聞言笑了笑,舉步上前,道:「晚輩淩玉龍見過絕劍前輩?」

祥龍驚異地看着眼前的鄉下青年,道:「你便是從金劍門四絕陣中救下受傷女子的武林至尊王子?」

淩玉龍對對方知道自己的事也感到奇怪,正欲開口相詢,一旁的張勝祖已接腔,驚異道:「你也知道我老朋友叫至尊王子?」

祥龍道:「老夫在姑蘇聽聞了鄂州發生的事。」

淩玉龍點了點頭,道:「前輩,可是準備上洛陽?」

祥龍再次驚異地盯着淩玉龍,眼中充滿疑惑,過了片刻,道:「王子何以知道?」

淩玉龍道:「前輩,至尊王子是晚輩當時為了吓唬市井無賴臨時亂取的名號,請千萬不要當真。」

祥龍點頭道:「不知淩兄弟何以得知?」

淩玉龍道:「貴教日曜使是晚輩大哥。」

祥龍眼睛一亮,接着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既然你與日曜使是兄弟,那便不必叫老夫前輩了,如果看得起,叫老哥吧。」頓了頓,又道:「既然淩兄弟知道老夫要去洛陽,想必應該知道本教發生的事了?」

淩玉龍點頭道:「略有耳聞。晚輩與韓大哥分手已有一月,此後情況不清楚。」

祥龍道:「淩兄弟不願認我這個老哥?」

淩玉龍先是一怔,繼而明白過來,笑道:「既然老哥看得起,那小弟便高攀了。」

祥龍終于展顏笑了笑,道:「兄弟,日曜使現在怎麽樣?」

淩玉龍看了看身邊的張勝祖等人,道:「老哥,此處為交通要道,來往行人頗多,不如找個僻靜的地方,小弟再詳細禀報。」

祥龍一聽便知情況不妙,同時也明白淩玉龍的意思,點頭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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