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的女子還是對她的話無動于衷。
這下,中年婦人忍不住了,語氣加重了三分。
“嚴家果真是好教養啊,嫁到婆家的女兒比石頭還硬氣,竟然連婆婆都不放在眼裏,等達兒的爹回來,我倒要讓他去問問親家公,是不是從小便這麽教你的?”
她的話,讓跪着的女子,也就是嚴氏有了反應。
只見她蠕動嘴唇,語氣中帶着幾分不甘。
“婆婆教訓得是,兒媳都記住了,會按照您要求的去做,您不必去問我父親,我的舉動與娘家父母無關。”
說罷,嚴氏又将頭給垂了下來。
她的态度稱不上有多誠懇,但也讓中年婦人的神色緩和了些。
不管這個兒媳是怎麽想的,起碼證明自己的威脅有效了。
于是,婦人再接再厲繼續道。
“既然如此,今日我便多說幾句。
這孩子雖然不是從你肚子出來的,但你如今膝下無子,若芳姨娘的這一胎是兒子,等這孩子出生的時候,你肚子若是仍無動靜,我便做主将他記在你的名下,以後便當作我兒和你的嫡子養着,你可同意?”
這句話讓垂首的女子身子一僵,她擡頭,便對上中年婦人的眼神。
嚴氏并不懼婦人的神色,輕啓朱唇,問了一句。
“這事情,夫君可知道?”
看到兒媳的神色終于有了明顯的變化,婦人眼中閃過一絲得以的光芒。
“這事,達兒自然已經知曉,不過事情是我和你公爹決定的,你不過是比他晚知道些時日而已。
嚴氏,你就說吧,我和你公爹的決定,你可同意?”
公公和婆婆的決定——這麽大一頂帽子蓋下來,嚴氏就算心有不甘,也不敢當場反駁。
而且,從婆婆的話語中,她也聽出來了,夫君早在她之前便已經知道了這個決定,而他,也是贊同的。
意識到這一點,嚴氏覺得原本就揪着的心,更疼了三分。
“一切都聽您和公公的安排。”
幾乎是從牙縫中将這句話擠出來,嚴氏覺得此刻自己的心,猶如萬箭穿心般的疼痛。
“太太,側門那邊的守門人求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丫鬟從角門走了進來悄悄朝側守在中年婦人身邊的的老嬷嬷使了個眼色。
嬷嬷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随即往丫鬟這邊走來。
等丫鬟離開時候,嬷嬷也回到中年婦人身邊,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太太,剛才門房來報,說是井烏村那邊……”
中年婦人聽到她的禀報之後,臉色變得越發難看。
“我不是早就交待,以後再來人,都不見,也不需通報嗎,門房那邊是怎麽回事?”
語氣中,充滿了不耐煩之色。
嬷嬷似乎對她的想法頗為了解。
不過,她沒急着說什麽,而是給中年婦人使了一個眼色,随即又看向還在跪着的嚴氏。
中年婦人會意,朝嚴氏一擺手。
“這裏沒你什麽事情了,你先回去吧。”
等到嚴氏被她的貼身丫鬟攙扶着離去之後,中年婦人才看向嬷嬷,等待着她對剛才的舉動做出解釋。
嬷嬷也沒讓她久等,将自己的手往中年婦人面前一攤。
“太太,這次來的不只有您娘家的侄子,還有您大哥也來了,不僅如此,他還讓門房将這個東西帶進來,您看這?”
是的,這個中年婦人不是別人,正是畢付仁的親妹子畢初暖畢氏。
早在看清楚嬷嬷手中的東西時,畢氏臉上的神色便是一僵,等恢複過來之後,臉上也沒了之前的不耐煩之色,她一把将這個被門房看作是破木頭的物件拿在手中,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又用手指在上頭摩挲了幾下。
良久,才擡起頭來,看向嬷嬷。
“嬷嬷,門房的人是怎麽說的,我哥可讓他帶了什麽話?”
看到畢氏的神情變化,嬷嬷已經大致清楚了她的意思,再提到畢付仁時,也用了尊稱。
“親家老爺沒讓門房帶什麽話,只說是想讓他們代為通傳一聲,希望能與太太您見個面。”
畢氏眼神微眯,待看到手上的東西之後,眼神才放緩些,悠悠嘆了一口氣,才道。
“罷了,讓他們進來吧,看在這個東西的情分上,我在見他們一面。”
其實,這個破木頭,哦不,确切地說,是木雕。
一塊有着十幾年年份的粗糙木雕。
這塊木雕之所以能讓畢氏軟下心腸,願意再接見娘家人,其實是有原因的。
這塊木雕是畢氏年幼之時,畢付仁攢錢為她買的。
那個時候,畢家還沒發展到如今的光景,他們家不過是村裏一個普通的農戶而已。
若真要算起來,他們家的生活還是村裏中等水平偏下的。
正是因為那樣拮據的生活,畢付仁和畢初暖兄妹倆從小也沒什麽零花錢。
但是,某次兩人跟着小夥伴偷溜到集鎮上閑逛的時候,畢初暖一眼便相中了一個木雕攤子上的一個簡易木雕。
小小的人,就站在那裏,不肯繼續走了。
可一群小娃娃,說好了閑逛就是閑逛,所有人愣是一個銅板都沒有。
畢付仁也是個疼妹子的大哥,看到畢初暖的情形,便動了無論如何,都要将木雕給拿到手的心思。
于是,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偷!
是的,這便是當時年紀不足八歲的畢付仁做出的決定。
他先哄好畢初暖,又讓小夥伴們将畢初暖帶走之後,便瞧摸着往木雕攤子靠近……
将畢初暖哄走的時候,畢付仁并沒有将自己的決定告訴自己的妹妹和其他小夥伴。
所以,大家事先并不知道他會會如何滿足畢初暖是心願。
直到再次見到他的時候,大家才明白,他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将那塊簡易木雕拿到手的。
畢付仁起初想得很好,趁着木雕攤子跟前有客人挑選貨物的時候,自己偷摸着混入其中,先裝模作樣地挑選一番,随即趁老板沒注意的時候,将妹妹看重的那塊木雕藏到自個兒身上,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将東西帶走。
只是,他的計劃很美好,實施起來,卻遭遇了莫大的困難。
還沒等他将木雕藏到身上,他的手就被人抓到了。
抓住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原本将之當成自己掩護的客人。
那人将他的手抓住之後,就将事情捅破了。
木雕的老板也不是個好惹的人,得知畢付仁要偷自己攤貨偷走,老板果斷給他扇了幾個大巴掌,又嚷嚷着要送他去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