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與包大鵬相距較遠,依舊坐在桌旁觀看,見兩人不分高下,包大鵬輕聲道:「兄弟,你看他們誰贏的可能性大?」
淩玉龍道:「很難說,兩人勢均力敵,一時三刻很難分出高下。不過仔細看來,姓趙的可能略高一籌。」
包大鵬道:「這麽說,這位少東主會吃虧?」
淩玉龍道:「姓趙的似乎有所顧忌,暫時還不敢全力以赴。」
包大鵬低聲道:「等會要不要插手?」
淩玉龍道:「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看情況再說。」
多數客人停住了杯筷,有的甚至站起身來全神貫注觀看,只有中年文士與少數幾位客人不是很專注,但中年文士也放下了手中酒杯,只是目光不時在樓上穿梭,似是觀看衆人反應,淩玉龍與包大鵬談話時,便不經意地看了一眼。
樓中兩人鬥了近三十個回合未見高下,少幫主吳英大為不快,眉頭緊皺,手中折扇微微抖動,目中兇光閃爍,似乎準備親自動手。果然,待趙舵主靠近他身邊,沉聲喝道:「趙舵主,怎麽搞的,這麽久還沒将這小子拿下,難道要本少爺親自動手?」
趙舵主聞言身形微閃,後退一步,道:「讓少幫主久等,屬下該死。這次屬下一定将他拿下。」接着對柳青吼道:「躺下吧。」
趙舵主的聲音剛落,樓上突然傳出「哎──」的一聲痛呼,接着「啪」的一聲,似有硬物墜地。
多數客人為之一怔,趙舵主剛撲上去,尚未與少東主交手,怎會有痛呼聲傳出?又怎會有硬物墜地?衆人尚未回過神來,樓中有人大叫:「哪個王八崽子暗算本少爺?給本少爺滾出來。」
衆人循聲一望,才明白過來,原來是烏江幫少幫主吳英在叫喊。此刻,他手中折扇不見了,左手緊握右手手腕,兇毒的目光四處掃射。敢情遭到暗算,方才那痛呼聲出自他之口。
趙舵主見狀,急忙撇下柳青,上前道:「少幫主,被何物所傷,要不要緊?」
吳英怒斥道:「都是你這混蛋,還不給我看看,是哪個雜種在吃魚?」
趙舵主道:「是魚刺所傷?」
吳英将受傷的手往趙舵主面前一舉,叱道:「你沒長眼睛?」手腕上果然釘着一根魚刺,而且刺入很深,只有一小截露在外面。
趙舵主道:「少幫主,魚刺有毒?」原來吳英手腕已經腫起,魚刺周圍呈現出烏色。
吳英喝道:「你快給我找出來,是哪個雜種!」
樓上十幾桌客人,吃魚的有六桌之多,淩玉龍、中年文士、錦衣公子他們桌上均有魚,趙舵主一時無法看出誰最有嫌疑,但知道,魚刺是從側面射來,于是朝魚刺飛來的方向恭聲道:「方才是哪位高人,請出來說話。」他心裏十分清楚,對方能用小小的魚刺作暗器,并傷着身手不弱的少幫主,身手絕非等閑,至少在自己與少幫主之上,不得不前倨後恭,降低聲調,改變口氣,軟語相請。
「教訓那混帳小子的,是老子。」中年文士冷聲道,但目光未轉過來。
趙舵主微微一怔,道:「請問尊駕高姓大名?」
中年文士道:「沒長眼睛便不要問。」
「追魂秀士唐八爺都不認識,果然沒長眼睛。」酒樓一隅有人揚聲道。
趙舵主聞言一怔,接着悚然道:「尊駕是唐钰唐八爺?」看神色便知追魂秀士唐钰是名震江湖的風雲人物。
中年文士道:「既然知道還問什麽?」正是追魂秀士唐钰。
包大鵬聞言臉色亦是一變,小聲道:「兄弟,他是梓州唐家堡人,是江湖有名的暗器高手。」
淩玉龍略帶驚異地點了點頭,現在明白了為什麽烏江幫的趙舵主聽到唐钰的名字便臉現驚惶,顯然對唐钰十分了解。
趙舵主道:「八爺,方才在下等有眼無珠,冒犯了俠駕,趙某在此代少幫主向八爺賠罪,望八爺大人大量,賜給解藥。」
唐钰冷哼一聲,道:「大人大量?你以為老子是為了方才之事?」
趙舵主又是一怔,驚疑地望着唐钰,似是不明白對方話意。
唐钰道:「老子是以其人之道還施其身,你睜大狗眼看看樓面,便知老子為何出手,要不,問問你那混帳少幫主。」
衆人聞言往吳英身前的樓面上看去,發現在柳青腳前五寸遠處有一閃亮的針形物斜插在樓面上,突出樓面不到一寸,不注意很難發現。
柳青用力拔出,原來是一根長約四寸的鋼針。從鋼針插入樓面的角度與方向可以看出,是吳英所發。
見到柳青手中的鋼針,多數客人臉現驚容,誰也不知道吳英何時發出了如此淩厲絕倫的鋼針,堅實的松木樓板射入三寸,其勁力可想而知,一個個內心震悚、不寒而栗。
趙舵主見到鋼針同樣驚駭不已,但他驚駭、惶悚的不是吳英發出的鋼針。鋼針的秘密他早已知道,在此之前兩人有過配合,方才他一閃、一退、一吼,便是為了配合吳英。他驚駭的是唐钰怎會知道鋼針的秘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絕不可能及時制止。
現在他感到事情棘手了,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其實,唐钰事先并不知道鋼針的秘密,是在趙舵主與柳青久戰不下、吳英表現不耐時,發現吳英神色有異,同時手中折扇對着樓中兩人,并随兩人的身形移動,這才懷疑吳英手中折扇可能有問題。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吳英手中的折扇不是普通折扇,在吳英用折扇敲擊桌面時,知道折扇扇骨是用精鋼打造,可以作兵器使用。後見趙舵主聞言閃身、不進反退,他肯定自己的懷疑,趙舵主那一閃一退,柳青正好暴露在吳英的折扇下。
唐钰是天下有名的暗器名家,自然立刻想到對方折扇中可能藏有歹毒的暗器,吳英的叫喊與趙舵主的閃退,可能是兩人的一種默契,因此在趙舵主作勢向柳青撲上時,将扣在手中的魚刺射了出去,擊在吳英執扇的手腕上。
無巧不巧,此刻吳英正好扣動折扇上的機簧,由于手腕中刺,手中折扇随之一震,折扇中發出的鋼針失去準頭,才未射中對面的柳青。
「唐八爺懲罰得好!」叫逸林的錦衣公子一旁大聲叫好。「對付這種無事生非、強橫跋扈,公然在酒肆中暗箭傷人的宵小之輩,應該這樣。」
趙舵主聞言臉色又是一變,道:「請問閣下高姓大名?」也許是不清楚對方底細,心中雖是十分惱火,言辭上卻不敢過分表露。
「是想找在下出氣,還是想以後找麻煩?」錦衣公子不經意地看着趙舵主,冷笑道。見趙舵主不言語,又道:「在下陳逸林,随時恭候大駕。」
趙舵主臉現驚容,道:「尊駕是萬梅山莊少莊主?」
陳逸林道:「你記得我叫陳逸林便是了,有什麽來找我,如果去萬梅山莊,那是自找麻煩。」既未承認自己是萬梅山莊的少莊主,也未否認。
也許因為這個原因,趙舵主沒有發作,淡淡地道聲:「趙某記下了。」轉過臉來,道:「唐八爺,方才的事是我家少幫主不對,不知八爺能否看在我家幫主面上,賜給解藥?」
唐钰道:「看在你家幫主的面上?好,你叫陰風掌吳奎來。」
「這──」趙舵主怔住了。幫主遠在千裏之外,短時間內如何趕到?解毒之事迫在眉睫,等幫主來不可能,遠水救不了近火。
趙舵主無奈,過了片刻,硬着頭皮道:「八爺,幫主遠在夔州,能否──」
唐钰道:「那便叫你那混帳少幫主跪下磕三個響頭。」
趙舵主又怔住了。
少幫主的性格、脾氣他清楚,此刻要他下跪、認錯,磕頭求藥,絕不可能。但是解毒之事不能再耽擱,一旦毒發,屆時即使唐钰大發慈悲願意給解藥,也無濟于事。
過了半晌,趙舵主道:「八爺,這磕頭謝罪之事能否讓在下代替?」唐钰的性格、脾氣他同樣清楚,說出的話很難更改,為了少幫主,卻又不得不再次厚顏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