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1)

走出莊院不遠,便聽前邊器樂喧嘩。

衆人駐步觀望,只見道路前方一行人正快步走來,前邊是四個吹鼓手,一邊走一邊使勁吹着迎親喜樂,緊随其後的是迎親禮品,分兩大擡,由四名壯漢擡着,上面蓋着紅布,禮品後邊不遠有兩乘轎子,不是迎親的花轎,而是官轎,轎內坐有人,幾個随從緊随在官轎旁,官轎後邊才是迎親的花轎。

莊世平道:「排場不小,還真像是迎親。」

淩玉龍道:「不知官轎裏坐着什麽人?」

張天賜道:「可能是樊青與他兒子。」

淩玉龍道:「天賜兄,那些力夫不像是普通人。」

張天賜此刻也發現那些擡轎和擡禮品的力夫一個個步履輕快、精神抖擻,不像普通人,點頭道:「他們已作好充分準備。」

淩玉龍道:「天賜兄,我們得見機行事,能不起沖突最好。」

張天賜點了點頭,不再言語。迎親的隊伍很快來到衆人面前,張天賜揚聲道:「來人止步。」張天賜話音一落,來人旋即停止前行,其實想不停下也不行,去路已被衆人堵住。

吹鼓手們停下吹奏,迷茫地望着淩玉龍等人。

張天賜道:「将禮品擡回去。」

後邊官轎裏走出一個五十出頭的壯實老者,頭戴員外巾,身着團花錦緞缙紳服,乍看頗似一個殷實的鄉紳,道:「你們怎麽停下了?」其實,一下轎便看到了前面的情形。

擡禮品的漢子道:「前面有人擋住去路。」

「是誰有這麽大膽子?」老者一邊說一邊邁步往前邊走來。

張天賜手指老者道:「那便是樊青。」

淩玉龍點了點頭。其實張天賜不說,他也猜到了,老者的儀态已表白是今天的主腦人物,身形步伐更證明不是簡單人物。

樊青領着幾個随從來到衆人面前,驚異道:「哦,原來是天賜賢侄,你們也太客氣了,竟中途來迎接。」

張天賜道:「樊寨主,你弄錯了。天賜是奉家父之命,請你們打道回府。」

樊青道:「賢侄,這便是你不對了,禮物出了門,怎能再收回?你們再講客氣,迎親的禮物還是得收。」果然是有備而來,對張天賜的阻攔不但不動氣,反而相當客氣。

張天賜自然明白對方話意,但在雙方翻臉前,話不便說得太難聽,只有裝作不明白,道:「這門親事家父根本沒同意,你們的禮物我們不會收。」

樊青道:「這便奇怪了,老夫昨天派人送聘書來,令尊并沒有拒絕,今天我們來迎親,你卻說令尊不同意。賢侄,玩笑可不能這麽開?」

張天賜道:「閣下怎麽想是閣下的事,反正禮物我們不會收。」

樊青道:「我們金雞寨的規矩是,禮物出門,絕不收回。」

張天賜道:「那是你們金雞寨的規矩。」

樊青道:「既然如此,請賢侄讓路。」

張天賜道:「這條路通往張家,我們有權阻止不受歡迎的人進入。」

樊青冷笑道:「這麽說,賢侄要逼我們強行進入?」

張天賜道:「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樊青扭頭對跟在身後的随從道:「你們開路,送禮進莊。」

淩玉龍道:「樊寨主,未免太強橫了。」

樊青側目盯着淩玉龍,道:「尊駕是誰?」

淩玉龍道:「在下姓淩。」

樊青道:「你是張家請來的?」

淩玉龍搖頭道:「不是。」

樊青道:「既然不是,免開尊口,這是老夫與張家的事。」果然是一方霸主,不但語氣霸道,神态也十分狂傲。

淩玉龍道:「樊寨主,話可不能這麽說。雖這是你與張家的事,但路不平旁人踩,事不平有人鳴,只要是不平之事,旁人照樣可以管。」

樊青冷笑道:「閣下想管閑事?」

淩玉龍道:「在下只是不願看到你們兩家因此結怨或因此成仇,才出言相勸。」

樊青道:「閣下也是要老夫将禮物收回?」

淩玉龍道:「樊寨主能将禮物收回那是最好。」

樊青道:「如果老夫不願将禮物收回?」似已心有成竹,未将淩玉龍等人當作回事。

淩玉龍笑道:「樊寨主不願将禮物收回,也是情理中之事。禮物出門,絕不收回,這是金雞寨的規矩,同時也說明樊寨主的為人,熱情好客、重情尚義。」

樊青道:「你少說風涼話,先回答老夫問題?」

淩玉龍道:「樊寨主不願将禮物收回,這很好辦,你叫他們将禮物放下便是。這樣,既不破壞你們金雞寨的規矩,也不讓張家為難,而且東西也不會浪費,你放在路上絕對會有人揀。」

樊青道:「如果老夫不願将禮物放在路上?」

淩玉龍道:「樊寨主如要一意孤行,在下也沒有辦法,只不知樊寨主能否将禮物送入張家?」

樊青神色微變,似乎已看出對面的年輕人不簡單,道:「閣下究竟是張家什麽人?」

淩玉龍道:「在下是張員外的子侄。」

樊青道:「這麽說你準備幫張家阻止老夫迎親?」

淩玉龍道:「這門親事本不存在,又何來阻止迎親?在下只是不願意看到弱肉強食的事情發生。」

樊青道:「既然如此,老夫倒要看看閣下究竟有多大能耐,敢強出人頭。」

淩玉龍道:「能得到樊寨主賜教,在下倍感榮幸。」

「且慢!」樊青輕捋衣服下襬,提步上前,準備動手,身後傳來一聲吆喝。

樊青聞言轉身,恭身道:「洪前輩,您老有何吩咐?」

樊青話音未落,從另一乘官轎裏出來一位年過六旬鬓發皆白的老者。

淩玉龍等人一見老者,不由暗暗一驚。老者神色狂傲冷漠,臉上神光奕奕,豹眼中精光閃爍,一望便知,是位內外皆修的絕頂高手。衆人現在明白了,為什麽樊青未将衆人當回事,敢情有前輩高手撐腰。

老者來到樊青身前,道:「你退後,這小子由老夫來打發。」

樊青聞言臉現驚異,顯然已從老者話語中感覺出,對面的年輕人十分棘手,狐疑地看了看淩玉龍後,退至一旁。

老者在淩玉龍身前不遠處站定,不屑道:「小子,你可是叫淩玉龍?」

淩玉龍心中一驚,老者十分眼生,不知他從何處得知自己名字,皺眉道:「正是。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老者道:「老夫姓洪。」

淩玉龍道:「不知閣下有何指教?」

老者道:「你小子可是叫至尊王子?」

淩玉龍道:「不錯,承江湖朋友擡愛,送了在下這麽一個匪號。」

樊青等人聞言臉色一變,似乎之前聽說過淩玉龍這個名號。

老者點了點頭,道:「你是江老鬼的徒弟?」

淩玉龍道:「在下恩師姓吳,不認識什麽江老鬼。」

老者道:「你師傅叫什麽名字?」

淩玉龍道:「恩師名諱上子下純。」

老者不屑地搖頭道:「未曾聽說。不過沒關系,你既敢妄稱至尊王子,想來手下功夫不會很差。」

淩玉龍道:「馬馬虎虎,還過得去。閣下莫非想賜教幾招?」

老者哈哈狂笑道:「正是。昔年老夫一時大意,為江老鬼所乘,破了五絕掌,被迫隐居深山,重新修煉。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又練成了,老夫正想找人試試,看這三十年的苦修究竟如何?你小子既然叫至尊王子,老夫便先拿你試試。」

淩玉龍一聽對方竟是三十年前被江大俠打敗的五絕掌洪金标,大吃一驚,暗忖道:「想不到這老魔頭還沒死!」

莊氏兄妹驚駭不已,特別是莊彩鳳,更是驚得花容失色,失聲道:「你便是三十年前被江大俠打敗的五絕掌洪金标?」

洪金标冷哼一聲,道:「小女人,老夫昔年是一時大意,才被江老鬼所乘。老夫這次下山,便是找江老鬼算這筆帳。」

淩玉龍心中雖然驚駭,但未被對方的名頭鎮住,相反激起了他的豪氣。他行走江湖便是為了會一會天下高手名宿,現在遇上三十年前縱橫江湖的高手,自然不會放過,譏笑道:「三十年前你尚不是江大俠的對手,三十年後還能打敗他?我勸你不要作白日夢了,早點打消這個念頭,免得自取其辱。」

洪金标道:「小子,你少替江老鬼吹法螺,老夫現在便讓你知道,究竟是江老鬼厲害,還是老夫了得。」

莊彩鳳道:「淩大哥,你──」神情甚是緊張,對淩玉龍是否能接下對方的毒掌十分擔憂。

淩玉龍知道莊彩鳳的心意,輕松地道:「莊姑娘,你放心,五絕掌雖然奇毒無比,中人無救,但我自信還能接下。我原以為這魔頭早已變成朽骨,沒想到還在現世。既然如此,即使他不來,我遲早也會去找他,試試他的五絕掌,是不是像傳說的那麽厲害?今天他主動找上門來,正好,免得我日後去找他了。你幫我拿着劍,讓我好好會會這位三十年前橫行江湖的大魔頭。」

莊彩鳳見淩玉龍豪氣幹雲,接過劍,不再言語。

接着,淩玉龍小聲對張天賜等人道:「張兄,你們作好準備,今天可能有場惡戰。莊姑娘,趕快去通知莊內的人,叫總巡察他們作好準備,防止他們乘機進莊。」

洪金标見淩玉龍沒将自己當回事,氣得臉色發青,怒吼道:「小子,當年江老鬼也不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放肆,你小子如此張狂,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既然如此,老夫便成全你。」說着揚起漸呈青色的雙掌。

莊定平見狀提醒道:「淩兄,小心老魔毒掌。」

淩玉龍正欲回話,洪金标已揮掌攻來。洪金标不愧是三十年前橫行江湖的大魔頭,武功果然不同凡響,雙掌甫出,罡風勁射,激得地面塵土飛揚,迫得張天賜等人只有紛紛後退。

淩玉龍口中未将洪金标當回事,心裏卻不敢有絲毫輕視。對方三十年前便名震江湖,沒有過人之處,不可能有這等聲名,早已提聚全身功力,見對方雙掌閃電般劈來,道:「小弟正想見識毒掌。」毫不遲疑揮掌迎上。

洪金标一開始便運上毒功,但招式并不兇絕,顯然是想驗證自己的毒功究竟如何。淩玉龍看出對方用意,同樣想試試對方功力,也未使出狠絕的招式。

兩人心意相同,招式簡單,快逾鬼魅,甫一相接,空中便傳出「砰」一聲悶響,旋即罡風疾射,塵土激揚。電光石火間,兩人硬生生對了一掌。洪金标連退三大步後,穩住了身形,淩玉龍卻被震退丈餘。

莊彩鳳尚未離去,見淩玉龍被震退五六步才穩住身形,驚駭不已,急忙上前,道:「淩大哥,怎麽樣?」

淩玉龍搖頭道:「沒什麽。不過老魔頭手上功夫确實不含糊。」

淩玉龍神情輕松,不像有事,但莊彩鳳仍不放心,道:「淩大哥,幹脆用劍吧,對付這種魔頭,不必客氣。」說着将寶劍送上。她知道淩玉龍拳腳功夫了得,但認為劍術更好,用劍,一定可以穩操勝券。

淩玉龍笑道:「對付這種行将入土的老魔頭,還用不着用劍。你趕快去辦正事。」

莊彩鳳見淩玉龍如此自信,估計不會有事,這才匆匆離去。

樊青臉上喜憂參半,喜的是洪金标對付淩玉龍不成問題,憂的是不知莊氏兄妹等人武功如何,是否也有淩玉龍這般高?靜靜地站立一旁,不敢輕舉妄動。

洪金标雖然占據上風,臉上卻未露出喜色,相反驚容密布,心中的驚異不亞于旁觀的張天賜和莊氏兄妹。此番短暫相交,自己運起了近九成功力,雖将對方震退丈餘,但對方未現異樣,相反自己被震退三大步,這結果令他不能不震驚,不由驚疑地看着淩玉龍。

洪金标對自己的毒掌很清楚,只有功力高過自己的人,才可能克制,不被毒功所傷。「難道這小子的功力高過自己?」他暗忖道。

然後,這想法很快又被否定了,對方被震退五六步,自己只退了三步,說明對方功力不如自己,心中暗道:「這小子外表看似毫無損傷,可能是故意裝給那小女人看,也許再有一兩掌,便會現出原形。」

心念至此,又提起毒掌攻了上來,并激将道:「小子,有種再接老夫一掌。」此番提起了十成功力,雙掌變成紫色。

淩玉龍道:「洪老魔,來吧。」揮掌迎上。

此次雙方仍是簡單快捷的招式,但進攻速度更快,沒有花俏,電光石火間,四股霸道的掌力空中相接,發出一聲沈悶的巨響,罡風急射,聲波震耳,地上的塵土被激起數丈,遮雲蔽日。

透過彌漫的塵霧,衆人發現這次兩人竟是平分秋色,各退三大步。

張天賜臉上緊張的神色消失了,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但莊氏兄弟依舊神色凝重,似乎在思索什麽。洪金标臉上驚容更劇,驚疑地盯着淩玉龍,似乎不相信這個結果。樊青臉色也凝重起來。

淩玉龍笑道:「洪老魔,五絕掌不過如此。」

洪金标聞言老臉登時變成赤色,牙關一咬,又揮掌攻了上來,吼道:「小子,再接老夫一掌。」此次運足了十二成功力,雙掌變成烏色。

洪金标此番出山,自忖功力比三十年前更精純,當年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鮮少有人不被自己十成功力一掌所傷,現在自己十成功力的一掌,竟只能與對方打個平手,實在有些不信,同時也有些不甘,心道:「如果這小子都收拾不了,将來如何找江老鬼報仇?如何稱雄江湖?」因此全力以赴,準備孤注一擲。他不相信憑自己幾十年的功力,收拾不了一個毛頭小子。

淩玉龍見洪金标又揮掌劈來,大喝一聲:「來得好。」揮掌迎上,但是沒有再與對方對掌硬拼,在兩人雙掌欲接那一瞬間,閃身避開毒掌,以風雷掌中的「風起雲湧」向對方攻去。

洪金标沒想到對方不與自己對掌,雙掌落空,心中一驚,但沒有慌亂。見對方的左拳右掌挾着雷霆萬鈞的勁力向自己閃電般攻來,仍以雙掌相迎,怎奈對方拳掌飄忽不定,自己發出的勁道猶如利刃劈風,無着力之處,相反對方的拳掌竟詭異地穿透自己雙掌,向中路要穴攻來,只有急忙移形換步,橫掠三尺。

避開對方淩厲至極的攻擊後,洪金标立刻揮掌反攻。淩玉龍身形一轉,以逍遙九式中的「醉看風雲」相迎,與對方鬥在一處。

淩玉龍似乎畏忌洪金标的毒掌,始終不與對方硬拼,而是運用自己身法、招式上的優勢與對方游鬥。

對此,洪金标毫無辦法,雖然內力深厚,但身法沒有對方敏捷,招式沒有對方詭異,找不到與對方硬拼的機會。

淩玉龍出手快捷,招式變化更是匪夷所思,時而是風雷掌法,時而是南山樵夫的逍遙九式拳法,時而又以掌代刀使一、兩式無形刀法,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那麽淩厲、威猛,令洪金标不得不全力以赴防守。

随着劇鬥的展開,場中塵霧越來越濃,場外觀戰者已無法看清兩人身影與招式,但是一個個仍神情緊張、目不轉睛地盯着場中,不少人更是緊握拳頭,似欲上前助己方人一臂之力。

百餘招過去後,兩人仍未分出勝負,但淩玉龍已漸漸占據上風,而且越戰越勇,不時奇招頻起,怪式頻出,逼得洪金标手忙腳亂。但是,洪金标功力深厚,拳掌起處,有如風雷迸發,雷聲隐隐,罡風急射,一時三刻很難使他落敗。

這時莊彩鳳從莊院返回,見淩玉龍并未落敗,仍在塵霧中與洪金标激戰,興奮道:「三十年前名鎮江湖的老魔頭,也不過如此。」

洪金标越戰越心驚。對方不但身法靈異,變化快捷,而且功力也不弱,自己必須全力以赴,他漸漸醒悟過來,這樣纏鬥下去,自己不但取勝無望,甚至還可能會命喪此地。

對方比自己年輕,精力比自己旺盛,要取勝,只有速戰速決,憑內力與對方硬拼,心念至此,大喝道:「小子,不要躲躲閃閃,有本事再與老夫對三掌。」

淩玉龍見對方想以內力取勝,豪氣大發,強攻一招跳開來,道:「洪老魔,有本事盡管使來,別說是三掌,便是三十掌,三百掌,本少爺也照接不誤。」

在淩玉龍說話的同時,洪金标已運功于掌,淩玉龍話音未落,紫烏色的雙掌已閃電劈來。這次,淩玉龍沒有避讓,毫不猶豫揮掌迎上。

「碰」的一聲,四掌在空中接實,發出一聲沈悶的巨響,兩人旋即分開來。淩玉龍後退了兩步,洪金标卻連退四大步才拿樁站定。

張天賜和莊氏兄弟見狀,眉頭為之一揚,莊彩鳳更是喜形于色,大聲叫好。對面的樊青則雙眉緊皺,他身邊的手下更是一個個驚魂出竅、目瞪口呆。

洪金标的臉成了豬肝色,但是此刻仍不相信眼前這年及弱冠的少年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咬牙切齒邁步上前,道:「小子,再接老夫一掌。」話音未落,又揮掌攻了過來。

淩玉龍道:「老魔頭,你也試試這招『我為至尊』。」雙掌舞起漫天掌影,疾迎而上。

在雙掌揮出的同時,周身現出銀色光暈,比上次與假武世仁決鬥時更強烈,使得整個身子仿佛被一團有形的白霧裹住。

兩人閃電般纏在一起,罡風勁氣激得地上塵土飛揚,随着「碰」的一聲沈雷般的悶響傳出,場中沙石飛空,塵土蔽日,與此同時,彌漫的塵霧中射出一人,翻倒在地。

被震飛的正是想憑內力和毒功取勝的洪金标,倒在淩玉龍身前十步遠處,面色紫烏,看情形無法再站起來了。

淩玉龍這次沒有被震退,只是足下的石頭被震碎,雙足陷進了地面,身子矮了數寸。身上的光暈在塵埃落定時消失殆盡。

洪金标強撐起上半身,眼含怨毒,盯着淩玉龍,切齒道:「小子,你……你好毒。」

話音未落,一口紫黑色的污血噴了出來。

淩玉龍道:「洪老魔,這是你作惡太多的報應。三十前年江大俠饒你不死,原是希望你能改過自新,重新做人。誰知,你劣根不盡,魔性難除,三十年後依舊如此暴戾,今天若不是在下遇上,武林中又不知有多少人将命喪你毒掌之下。為了江湖同道,在下不得不破掉你的毒功,免得你再危禍武林。三十年前,江大俠饒你不死,今天在下也不要你性命,但是有幾件事要問你,希望你能如實作答。」

洪金标獰笑道:「小子,是不是想知道老夫怎麽認識你?怎麽知道你叫至尊王子?哼!你別作夢,告訴你,老夫今生雖不能報仇,但有人會替老夫了此仇怨,你小子當心便是。」話未說完,嘴角又流出了紫黑色的污血,話音一落,身子往前倒下。

驚魂出竅的樊青回過神來,急忙上前,叫道:「洪前輩,洪前輩。」地上的洪金标沒有反應。他伸手探探鼻息,最後沮喪地站起身來。

洪金标死了,淩玉龍亦感到意外,同時還有些悵然。他行道江湖,只想會一會武林中的高手名宿,從未想過殺人,洪金标雖是三十年前江湖上人人切齒的大魔頭,但也未想要他的命,只想廢掉他武功,讓他以後無法危害江湖。現在洪金标死了,死在自己手下,雖說是死有餘辜,但他心裏仍覺得不是滋味。

被最後那驚天動地的生死一搏驚呆了莊彩鳳,恢複正常後,驚喜地跑上前,道:「想不到這魔頭到死還這樣暴戾,真是死有餘辜。淩大哥,你沒事吧?」

淩玉龍輕輕一笑,道:「你看我像有事嗎?」語氣雖然輕松,臉色卻有些蒼白。接着,淩玉龍對神情沮喪的樊青道:「樊寨主,禮物是不是可以收回了?」

樊青不愧為一方霸主,雖然驚得臉色發青,但聲音仍很正常,道:「有閣下為張家出頭,樊某只有認栽。」

淩玉龍道:「樊寨主願意收回禮物最好。樊寨主,在下有個問題想請教?」

樊青道:「何事?」

淩玉龍道:「可知洪金标從何處得知在下的有關情況?」

樊青道:「老夫雖請他幫忙,但對他的事情并不了解。」

淩玉龍點了點頭,道:「好,你們走吧,希望以後不要再來打擾張家。」

樊青道:「有閣下在,老夫不會再來。」

淩玉龍道:「将洪金标的屍體帶走。」

目送樊青等人離去後,莊定平發現淩玉龍臉上并沒有勝利的喜悅,相反神情有些落寞,心道:「難道他是第一次殺人,心中一時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勸慰道:「淩兄,洪老魔死有餘辜,不必為此挂懷。」

淩玉龍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莊定平感嘆道:「他若能痛改前非,今天便不會喪命于此,落得如此下場。」

莊世平道:「這叫做天作孽,猶可免,自作孽,不可活。」

莊彩鳳道:「洪金标苦練三十年,以為又可以在江湖上稱霸了,沒想到一出山,便将命送了。」

莊世平道:「幸好他剛出山便被淩兄遇上,否則,江湖上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倒楣。」

淩玉龍無意談論此事,道:「我們回莊。」

衆人轉過身來,尚未起步,阮世芳領着張天香和長江幫弟子迎面走了過來。

淩玉龍道:「阮兄,你們怎麽出來了?」

阮世芳笑道:「他們都走了,我們還不出來?」見淩玉龍臉色有異,又道:「淩兄弟,你沒事吧?」

淩玉龍搖頭道:「沒事。」

張天賜道:「今天幸好有淩兄弟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阮世芳點頭道:「我原來一直在想,樊青怎會如此大膽,敢明目張膽來搶親?原來他請來了洪金标這個老魔頭。」

莊彩鳳道:「這下樊青應該死心了。」

淩玉龍道:「但願如此。」

莊彩鳳道:「你的意思是樊青還會再來?」

淩玉龍笑了笑,沒有回答。

莊彩鳳道:「對了,樊青怎麽會認識洪金标這個老魔頭?」

淩玉龍道:「我也想知道。」

張天香上前婷婷施禮,道:「淩大哥,謝謝你。」

淩玉龍笑道:「小妹無自多禮,保護小妹是大哥的義務和職責,謝什麽?」

阮世芳道:「淩兄弟方才與洪金标大戰一場,可能有些累了,我們走,回莊再說。」

阮世芳這一說,衆人這才發現淩玉龍神色确有些疲憊,不再議論。

回到莊院,衆人又議論起方才之事。

莊彩鳳道:「淩大哥,你與洪金标動手時,開始是不是未用全力?說真的,當時我們好緊張,真怕你不是魔頭對手。沒想到後來你越戰越勇,武功也似乎越來越高。如果一開始你便全力以赴,也許只要幾招便可将老魔頭打敗。」

淩玉龍神情仍有些落寞,但臉色已恢複正常,笑了笑,道:「你以為洪金标那麽容易對付?他武功在酒肉和尚之上,是我出道以來遇到最強的對手。若是一開始便全力與他硬拼,說不定現在倒下的是我。」

莊彩鳳道:「怎麽會?」

淩玉龍道:「這魔頭不但內力深厚,而且練了毒功,我只要稍有不敵,便可能被他的毒功所傷。」

莊彩鳳道:「既然如此,剛開始你更應該全力以赴,這樣才不會被他的毒功所傷。」

淩玉龍道:「你怎知開始我沒有全力以赴?」

莊彩鳳道:「如果你用了全力,怎會被他震退那麽遠?」

「哦,你是說這個。」淩玉龍笑了笑,道:「剛開始我不是沒有全力以赴,只是沒有全力進攻而已。我不清楚他的底細,如果一開始便全力以赴與他硬拼,萬一功力不如他,便會被他毒掌所傷。剛開始我主要是全力護住經脈,然後再試探他功力。這樣,我即使不是他對手,也還有逃命的機會。第一次對掌後,我發現他功力比想象的高,便借力反彈了回來。」

莊彩鳳道:「原來如此。」

淩玉龍道:「通過二次對掌,我對他的功力才基本了解。憑我目前的功力,與他硬拼,最後可能是兩敗俱傷,要取勝,只有先與他游鬥,消耗他一部分內力。通常,練毒功的人對身法和招式不怎麽注重,我便利用這方面的優勢與他游鬥。

「我年輕,身法比他靈異,招式變化比他快捷,先天條件比他好,鬥一、兩百招內力損耗不大。而他不同,為了彌補身法和招式上的不足,只有憑內力拼鬥,這樣,游鬥時間越久,內力消耗越大,因此他第三掌我避開了。本想等他的功力消耗兩三成再與他硬拼,誰知他發覺了我的用意,又提出硬拼,想憑內力取勝。」

莊彩鳳道:「洪金标恐怕作夢也沒有想到,你的功力比他還高。」

淩玉龍道:「其實,我勝得有些取巧。游鬥時,我憑着身法和招式比他快,有時只用了四五成功力,當然有時也用了八九成,甚至十成,使他把握不定,對我的一招一式都得全力應付,內力消耗比我大,在這種情況下再對掌,自然不如我了。說實在,最後那一擊,我也盡了全力,将他震飛後,有點力竭了,當時即使是三流人物也可以将我擊倒,幸好樊青他們未看出來。」

莊世平笑道:「樊青等人被你的神威驚破了膽,當時即使看出來,也沒這個膽量敢與你動手。」

莊彩鳳道:「淩大哥,不管怎樣,你若是內力不如他,再取巧也不可能勝他,是不是?」

淩玉龍笑了笑,沒有回答。

莊世平道:「這便是古人所言,兩強相遇,智着勝。在江湖上僅有蠻力和武功絕對不行。」

莊定平道:「淩兄,聽洪金标的口氣,似乎剛出山,怎會知道你叫至尊王子?他并非從鄂州來,這消息從何處得來?」

莊世平道:「對了,洪金标臨死時也提到這個問題,聽口氣似乎有人告訴他了。」

淩玉龍道:「這也是我想知道的。洪金标剛出山,又是從大洪山方向來,而我這個至尊王子的名號打出來還沒幾天,他不可能這麽快知道。」

莊彩鳳道:「會不會是樊青告訴他的?」

淩玉龍道:「聽樊青的口氣,對我的情況,他知道的還沒洪金标多。」

莊彩鳳道:「那會是誰?」

淩玉龍道:「可能是我的仇家,想借洪金标之手除掉我。」

莊世平道:「洪金标沒見過你,在你報出名號前,怎會知道你便是至尊王子淩玉龍?」

淩玉龍道:「我們離開鄂州後,暗中一直有人跟蹤監視。」

莊世平道:「淩兄的意思是洪金标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張天賜道:「我想起來了,在淩兄弟與樊青答話時,有人到過洪金标乘坐的轎子前,但很快又離開了。因不是往我們這邊來,沒有留意。」

莊世平道:「這個人大概是一路跟蹤監視我們的人。」

淩玉龍點了點頭,道:「在今天之前,可能還有人與洪金标說過我的事。」

莊定平道:「淩兄說的對,樊青等人似乎也知道你的事,洪金标若是臨時聽聞,樊青等人便不可能知道。」

莊世平道:「那洪金标這次南來,不純粹是為幫樊青的忙。」

淩玉龍點了點頭。

莊彩鳳道:「誰會請洪金标來對付你?」

淩玉龍笑道:「肯定是想要我命的人。」

莊彩鳳道:「會不會是金劍門的人?」

「金劍門?」阮世芳訝道,顯然尚未曾聽聞淩玉龍等人與金劍門結怨的事。

淩玉龍道:「三天前,我從金劍門手中救了一個他們志在必得的人。」

阮世芳道:「金劍門在江湖上也算是名門正派?」對金劍門找洪金标來對付淩玉龍表示懷疑。

淩玉龍點頭道:「阮兄說得對,不管怎麽說,金劍門在江湖上也算名門正派,即使要我的命,也不可能找洪金标這種魔頭來對付我,更何況當時有我們四人在場,事情的真相要透露,我們四人都會知道,他要對付,也會是對付我們四人。」

莊彩鳳道:「難道是假武世仁?」

張天賜驚道:「假武世仁?」

阮世芳等亦驚異地看着淩玉龍,顯然對現在這個武世仁是假的尚不清楚。

淩玉龍道:「假武世仁便是江夏車行現在的東主,真武世仁二十餘年前便死了,現在這個是冒名頂替的……」接着簡單介紹了早幾天探得的情況。

阮世芳聽後搖頭道:「真沒想到。」停頓片刻又道:「淩兄弟叫我打聽現在這個武世仁的情況,原來早知道他是假的了。」

淩玉龍道:「請阮兄原諒小弟沒有如實相告。小弟在查清假武世仁的底細前,不想将這個秘密公開,以免打草驚蛇。」

阮世芳道:「這個淩兄弟大可放心,我們決計不會洩漏。」

莊定平道:「洪金标應該是假武世仁請來的。」

莊世平道:「洪金标臨死時說,死後有人為他報仇,這個為他報仇的人大概是假武世仁。」

莊彩鳳道:「可假武世仁現在躺在床上?」

莊定平道:「假武世仁雖受了傷,但手下還有一幫人,他可以派人去請洪金标,也可以派人暗中監視跟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