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争鋒相對(六)

莫厭遲蹑手蹑腳鑽入被窩中,本不想吵醒蕭知盡,結果才一掀開被子,人已經睜着眼睛看着自己。

“怎麽起這麽早?”蕭知盡睡眼惺忪将人拉入懷中,幫他掖了掖被子,又閉上了眼睛。

莫厭遲聽着耳邊平緩的呼吸聲,還沒散淨的困意一下子湧了上來,他擡手摟住蕭知盡的腰,下意識蹭了蹭,合眼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門外的小厮前來敲門,這才将兩人喚起,莫厭遲一如既往地動了動,皺着臉将自己藏在了被子裏,蕭知盡笑了笑,拍了拍他,沖着外頭道:“何事?”

“賢王殿下說他先入宮了,讓大人和殿下起身去找他。”小厮道。

“知道了。”

蕭知盡不喜歡別人貼身伺候,小厮便沒有入內,在外頭靜心等着。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緊閉的門被打開,還未睡醒的莫厭遲挂在蕭知盡身上,被他拖着走。

小厮忍笑,領着人往前廳去。

蕭父蕭娘起得早,這會兒已經快吃好了,見莫厭遲苦着臉跟在蕭知盡身後,心疼問道:“遲兒這是怎麽了?”

“睡不夠。”蕭知盡解釋道。

“那就繼續睡啊,怎麽把人給叫來了。”蕭母給兩人盛了粥,又将沒動過的菜移了過去。

莫厭遲撐着腦袋,勉強喝着粥,斷斷續續道:“晚些要入宮去,睡不得了。”

蕭娘神色一頓,猶豫道:“朝中可還安穩?”

蕭知盡聞言,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許是昨夜晚歸,還帶了個賢王回來,蕭娘這才如此不安,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嗯,娘不必擔心。”

“好,若是實在不行,便辭了官,咱們回望鄉臺去。”蕭父點頭贊同,他們一輩子都住在望鄉臺,京城再繁華,終究不是他們的根。

蕭知盡笑着點頭,“好。”

用過早膳,莫厭遲總算精神了些,跟着蕭知盡出了門,打了一路的哈欠,幾乎又要睡去,馬車才慢悠悠到了皇宮。

想來宏治帝早有吩咐,侍衛見是兩人,例行檢查了一番後,便放行了。

前來接待的宮人帶着人往禦花園去,言說宏治帝正跟賢王殿下下棋,讓兩人直接過去。

這人看起來有些陌生,不過宮中人多,蕭知盡便也沒有多在意,反倒是莫厭遲一路看着他,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他看看周遭的宮牆,停下腳步,道:“公公,這裏可不是去禦花園的路。”

那宮人腳步一停,毫不慌張地回頭,行禮道:“回殿下的話,這是貴妃娘娘的意思。”

“怎麽,要在宮中行刺麽?”莫厭遲譏笑道。

宮人面不改色,道:“不敢,娘娘就在前面等着,兩位請吧。”

“不必了,我非貴妃娘娘親生,蕭大人更是外臣,還是避點嫌得好。”莫厭遲說罷,拉着蕭知盡就要走。

蕭知盡反手将人抓住,道:“來了。”

靜貴妃顯然料到了莫厭遲會走,便沒有等在亭中,親自前來守人,果不其然,才走出幾步,兩人就出現在了眼前。

靜貴妃畫着精致容妝,眉眼皆是風情,只不過面對兩人,眸中多了幾分寒意,她扯着笑,道:“殿下既然來了,又何必着急要走呢?”

“貴妃娘娘自重,宮妃私自面見外臣,那可是死罪。”莫厭遲警告道。

靜貴妃眼都不眨一下,勾着紅唇,道:“一個巴掌拍不響,殿下這是打算将蕭大人也搭上?”

“你大可試試。”莫厭遲挑眉道。

“不愧是拿了衛靈将,殿下如今可比以前威風多了。”靜貴妃掩嘴而笑,倒不見半點不悅。

蕭知盡察覺暗處的人,有意無意将莫厭遲護着,打斷兩人的話,問道:“貴妃娘娘兩次在宮中攔人,可是有事?”

“無事,本宮久居深宮,難得有人入宮,便想着找你們聊聊天罷了。”靜貴妃輕描淡寫道,仿佛并不知周圍盯着的暗衛。

“娘娘若是想大皇子殿下了,大可将人召進宮來。”蕭知盡道。

靜貴妃搖頭,淡淡道:“明兒可不知斷袖何物,想來蕭大人跟殿下會知曉一二,這才前來叨擾。”

她說得極輕,落到兩人卻是如雷貫耳,震得他們蒙住了,好在蕭知盡反應快,道:“娘娘謬贊,臣怎麽會知道這些。”

靜貴妃只是來探個路,她在宮中那麽久,最擅長的便是看透人心,兩人的反應在她眼中便跟承認了沒什麽兩樣,她十分震驚,卻也沒顯露出來,順着蕭知盡的話道:“也是,看來本宮問錯人了。”

蕭知盡不着痕跡将眸中的殺意掩下,原來暗處的人是要保護靜貴妃的,以免被他殺人滅口。

這條宮道并不僻靜,他們才說了幾句,身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莫厭遲回頭看去,來者是李公公,應該是奉命來找他們的。

莫厭遲跟靜貴妃拱手,道:“父皇傳喚,便不多奉陪。”

靜貴妃沒有攔着,笑容中總帶着令人不舒服的深意。

李公公跑過去,沖着三人行禮,道:“殿下,蕭大人,陛下和賢王殿下等着你們過去呢。”

“好。”莫厭遲點頭,不再理會靜貴妃,拉着蕭知盡就走,許是被靜貴妃吓到,他連指尖都在顫抖。

靜貴妃盯着兩人越走越遠,跟身邊人道:“傳大皇子入宮,本宮想他了。”

“是。”宮人低眉順眼,退開去叫人。

李公公把人帶到禦花園時,宏治帝正跟明樹吵得臉紅耳赤,見兩人來,便将人招了過來,明樹有些惱怒,拿着手中的棋子道:“你們都來看看,堂堂一國之君,竟悔棋。”

宏治帝反駁道:“朕棋子未離手,不算悔棋。”

“那剛剛呢,我都走了幾步了,又說要重下。”

明樹不給宏治帝留半分面子,而宏治帝借着此處無人近身伺候,沒有證人,便賴皮道:“敢污蔑朕,當心朕治你個死罪。”

“臣弟太害怕了,把悔的棋放下先。”明樹催着宏治帝落子,一邊悠閑跟蕭知盡他們說話:“怎麽來得這麽晚?”

蕭知盡若無其事看了宏治帝一眼,跟明樹道:“方才遇到靜貴妃了。”

外臣私下不得面見宮妃,蕭知盡此番說出來是不想落人口舌,亦是有另一番意思所在。果不其然,宏治帝落子的手停了下,扭頭問道:“她怎麽會跟你們碰到?”

莫厭遲猜不透靜貴妃葫蘆裏買什麽藥,單憑那句“斷袖”亦不能證明,他便輕描淡寫道:“想來是貴妃娘娘要來禦花園賞花,這才碰上的。”

宏治帝點點頭,并未多問。倒是明樹放下了手中棋子,嘆了口氣,道:“皇兄,有句話臣弟不得不提醒你,那個靜貴妃不簡單。”

這幾年來明樹順藤摸瓜查到靜貴妃這裏,發現這人身後除了聶家還有一股勢力保護着她,有時候還會利用宮中的人傳消息。明樹攔過幾次,但每次都是無功而返,能跟他的衛靈将抗衡一二的,絕非等閑。

若說蕭知盡所言不可信,宏治帝這唯一的胞弟開口,讓宏治帝不得不重視起來,他捏着手中的白子,肅然道:“肅弟,你可是知道些什麽?”

明樹搖搖頭:“不知道。正是因為查不出,才顯得她可疑。”

宏治帝垂眸沉思,卻并沒有往前朝去想,而是想到了聶家。這幾年來他明裏暗裏打壓聶家,甚至幾度産生收回兵權的想法,聶家不是軟柿子,他們怕最後落個兔死狗烹的下場,亦是暗中反抗着。

這些事都無關痛癢,若是牽扯到宮妃皇子,那宏治帝不得不往謀權篡位想了。

“朕知道了。”宏治帝點點頭,将白子落下。

帝王有帝王的方式,明樹也就沒有多說,笑着繼續跟他下棋。

宏治帝看着他的黑子布滿棋盤各個角落,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該落哪一步,他遲疑了片刻,莫厭遲在一旁看不下去,伸手指了指,低聲道:“這。”

猶豫許久的帝王選擇相信他,果斷地落子。

明樹皺眉,不滿道:“我們長輩下棋,小輩看着就好。”

“是朕的皇兒懂事。”宏治帝一臉自豪,看得明樹牙癢癢。他在外游蕩那麽多年,身邊一直沒有個合心意的人,更別說有個一兒半女的,雖說他并不在意,可被人如此炫耀,氣不氣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明樹将棋子扔回棋盒,一把拿起,塞到了蕭知盡手中,道:“來來來,讓皇兄看看什麽叫‘懂事’。”

蕭知盡為難地看着手中的棋盒,欲言又止。

宏治帝作弊在先,這會兒也不好說什麽,拍拍莫厭遲的肩膀,道:“父皇的臉面就靠你了。”

“……兒臣盡量。”

蕭知盡點點頭,看了明樹一眼,“我也盡量。”

這不是謙虛,蕭知盡的棋藝确實很一般,平時顧着讀聖賢書,根本沒有時間空出來琢磨棋藝,所以他的水平,可能還不如莫厭遲。

他看着手中的棋盒,一陣發愁。

明樹哪知這個,他只知道蕭知盡十分聰明,想來必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否則根本就不配是他賢王帶出來的狀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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