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仇孩兒報不了,你愛找誰找誰吧
外面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 砸在地面上的聲音沉重,風聲凜冽,如呼嘯的惡鬼, 樹枝的影子在洞內的牆壁張牙舞爪。
顧钰單是想想那段日子就已渾身顫抖,牙齒打顫,那人是個真正的魔鬼。
山洞中燃燒的火焰驅不散顧钰心中的寒意, 他用獸皮裹得更緊了些。
不知是不是逃亡的路上過于坎坷,顧钰覺得手中沒有滋味的肉比平時的好吃些。
他咀嚼着烤熟了像木頭疙瘩的肉, 偷偷瞄了一眼鹟。
他坐在角落裏,跳躍的火光在他臉上忽明忽暗,手上的生肉還在流血, 滴滴答答在那一片地上聚了一個小水窪。
像是感覺到顧钰的目光, 他回頭笑了一下。
沾滿血跡的嘴和牙齒,看起來像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他滿意地看着顧钰吓得丢掉了手上的東西, 臉色又白了幾分。
随即鹟想到他肚子裏還有自己的蛋,又一臉關切地問道:“怎麽了?要小心一點。”
鹟看着顧钰這些日子瘦脫相的臉蛋,他以前從沒像現在這樣仔細地打量過他, 可能是這段時間相處久了, 起碼的患難情還有點。
顧钰長得本來就不醜, 清純那一派,好歹是幾億年進化過來的, 肯定是比部落中的雌性好看得多。
只不過鹟不是什麽普通的雄性, 他的眼裏沒有雄雌,只有也贏和其他人。
顧钰看着鹟頗有些清澈的眼神心裏有些怪異,他之前對自己的臉還是很有信心的, 可自從遇見贏、鹟、蜥蜴和祭司之後,他開始覺得自己長得是不是不符合這些獸人的審美。
只不過這眼神只出現了一瞬間, 在顧钰還沒來得及多想時就消失不見。
兩人又沿着一個方向走了幾天,顧钰也不是一直都被鹟拉着,恢複力氣後他就會自己走一陣。
鹟聽到他的要求時還似笑非笑:“你不會是心疼我吧?”
“你…你別胡說,我只是為了讓我們能保存體力,走得更遠罷了。”
顧钰臉上不可控制地出現薄紅,嘴上也不是很幹脆。
他承認确實看到一個跛腳的人費勁拉着他有點難受,這不…真成了心疼他了?
顧钰趕緊晃晃腦子,心疼一個變态幹什麽,何況他看起來沒有半點疲憊的樣子。
這條路的障礙物有點多,顧钰感到鹟牽住了他的手,暖暖的溫度從兩人相接處傳來,這熱意好像又上臉了。
他倆一起生活一年多了,什麽親密的事都做了,甚至他肚子裏裝的還是他的蛋,但他和鹟的關系,甚至不如一個外人。
鹟在面對其他獸人時,還會笑臉相迎,但一回來,對他非打即罵。
顧钰定下心神,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才會有喜歡上一個虐待狂的想法,身上斑駁的痕跡還未消散,他就要對罪魁禍首搖尾乞憐。
眼神逐漸清明,他就是寡太長時間,又一直遭受着這種不平等的待遇,導致他現在已經有點受虐傾向了。
他剛想掙脫翁的手,就見他突然停下腳步。
“怎…”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他捂住了嘴巴拉到一邊。
這邊有個半人多高的草叢,正好遮住了兩人蹲下來的身影。
顧钰瞧他一臉森然,也不再掙紮,順着鹟的視線看去,他猛地瞪大了雙眼。
其樂融融的一家四口,餘佘騎在贏的脖子上,摘樹上面的花,下面一個小的羨慕地看着在贏脖子上的餘佘。
“再高點。”
這是一朵長滿了藍色花的樹,餘佘想摘下來幾朵收集種子帶回部落,這些天他一直在做這件事。
現在他就像去外地旅游,回來給朋友帶土特産,看什麽都新奇。
但他确實想把部落變得更好。
贏順從地把他舉起更高,依舊毫不費力,餘佘如願以償的揪下了幾朵大的。
小腿上贏熱熱的手掌讓餘佘溫暖地眯起眼睛,他還記得上個冬天就是窩在贏的懷裏度過,要不是有兩個孩子,他現在迫不及待鑽進他衣服裏。
餘佘戀戀不舍地踢了踢腿,示意贏自己要下來。
“雌父,舉高高好玩嗎?小安都沒有被舉過呢。”他說着眼神亂瞟,看了看餘佘,又看了看贏。
餘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贏一只手托起一個,放在了自己的脖頸、肩膀處。
小安對着小平比了個剪刀手,在哥哥面前炫耀自己的機智。
以他雄父的智商肯定聽不懂他的暗示,當然也有可能是懂裝不懂,不過沒關系,雌父的眼神雄父琢磨得十分透徹。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雌父說他的,了解他就像“農民了解大糞”,雖然他不知道農民為什麽要了解大糞,不過他覺得,應該就是愛情吧。
嗯!就像雄父很愛雌父一樣。
擺弄着手中花朵的餘佘還不知道他的小兒子給他比喻成了“大糞”。
二娃兩條小蘿蔔腿緊緊地纏住贏的脖頸,手上抓着濃密的長發,他怕雄父被逼使壞,給他再丢出去。
他已經是一只大鳥,明白雄父的用意了。
前些日子在雄父壓着雌父做壞事時,被他看到了,小小年紀的他從來沒見識過這種家庭暴力的情況,何況他一時接受不了那麽恩愛的父親們,居然背地裏打架。
聽小樂哥哥說,他父親們吵起來經常會說“孩子還在這”,那時他還不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直到那天,雌父對着雄父說“小安…小安…還在這”,如晴天霹靂,原來他的父親們也在打架。
霎時淚水從眼角滑落,小安感覺天都塌了,怎麽會這樣,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幸福的孩子。
他沖上前去,用出全身的力氣推開了把雌父壓在身下的雄父,一臉淚水地摟住餘佘。
“雌父,雄父總這樣對你嗎?”
這一刻小安腦中開始回想之前可能透漏出父母不和的蛛絲馬跡,比如兩人一個眼神就會把他和哥哥丢下,回來時雌父總是氣都喘不勻,雄父一臉剛吃過飯似的。
雌父身上還會出現一些青紫的印記,想來也是,雌父那麽柔弱,雄父那麽兇狠,打起來肯定是雌父吃虧。
小安越想與氣,眼淚嘩嘩掉,惡狠狠地看着一臉陰沉的雄父,一定是自己突然出現,雌父多了幫手讓他心懷不滿。
小安抽了兩下大鼻涕,軟糯的聲音透着哭腔:“雄父!你…你是不是總這樣對雌父?”
贏莫名其妙,這是小孩子該知道的事嗎?不過他确實和餘佘總幹這事,秉着不可以騙小孩子的原則,他還是誠實地點點頭。
小安一聽氣得小身子直顫,伸出他短粗的小手指,顫顫巍巍地指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指責:“雄父怎麽可以這樣!”
太可惡了!太可惡了!小安被他這幅理直氣壯的樣子驚得無話可說,可是他們孤兒寡父的,三個加起來也不是雄父的對手,怎麽辦呢?
小安在原地轉了半圈,打算尋摸個趁手的家夥給他一下,但是周圍雌父怕他和哥哥不小心磕到,都清掃幹淨了。
但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原地來了個助跑,一個猛子沖上前去,看準時機一個起跳,用他不大的腳狠狠地踹在了他雄父的臉上。
但好像沒有給他皮糙肉厚的雄父造成什麽傷害,反而是自己被彈了出去,落到了餘佘的懷抱裏。
“雌父,是孩兒沒用,不能幫你報仇。”
餘佘一臉黑線,都賴他,沒事講什麽話本子,別的沒學會,這些沒用的倒背如流。
“報什麽愁?”餘佘一直覺得自己的小兒子是傻子,現在看來确實是,繼承了贏的腦子,他越想越愁。
小安抓過餘佘的衣角,抹了抹自己的大鼻涕:“此等打我辱你之愁,來日我必報。”
餘佘:……
贏:?
剛貼過來看看發生什麽事的小平:……一會看不住傻子弟弟就跑出來了。
詳細詢問過後餘佘才知道小安的小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破事,想了想怎麽跟還小的孩子解釋大人之間的事。
“我們…沒有打架,只是在給你生弟弟。”
餘佘給他臉上的淚痕擦幹,把他抱起來放在地上。
聽到不是打架而是生弟弟小安的心又放回了肚子裏,他還是幸福家庭的孩子,過後眼睛一亮。
“能生一個雌性弟弟嗎?”他抓着餘佘的手搖來搖去,他不想要雄性弟弟,雌性弟弟都是嬌嬌軟軟的,不會像他哥一樣總欺負他。
餘佘看了一眼贏,這玩意也不好說啊,不過為了安撫小安,餘佘還是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可以。”
小安高興地蹦了兩下,随即跑到一旁給這件事告訴他哥。
所以他現在十分願意父親們背着他倆搞小動作,甚至有時候他還主動拉着哥哥離開,希望父親們争點氣,早點給他弄個雌性弟弟出來。
雖然他現在支持雄父的行為,但不代表他們的關系改善了,萬一雄父因為他要舉高高就給他丢出去呢?他是一只成熟的鷹了,因此要多考慮幾種情況,哥哥說的。
大娃倒是沒有他那麽興奮,不過始終小孩子心性,看他小拳頭緊握就知道他不像臉上那麽平靜。
沒過一會就給兩個崽子調換了位置,兩只要一碗水端平,餘佘說的,贏想。
在玩夠了離開的時候,贏似是不經意地往後看了一眼。
給在草叢中的兩人吓出了一身冷汗,顧钰緊張地不敢呼吸,鹟也沒好哪去,現在他倆遇見贏必死。
身體因保持一個姿勢而僵硬,就在兩人認為贏發現了他們時,遠處傳來餘佘的聲音。
“贏,在幹嘛呢,快點啊。”
因為這句話,止住了贏的腳步,堪堪停在二人兩米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