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
顧钰受夠了, 他怎麽可能會再同意和這個變态在一起。
臉上冰涼的水意滑過臉龐,顧钰的視線逐漸模糊不清,但他清楚地聽見鹟在倒下來的一瞬間說的話:“那我就殺了他, 把你搶走。”
這是鹟對顧钰說的最後一句話,他沉重的身體倒在顧钰的懷裏,再無聲息。
“瘋子。”顧钰喃喃道了一聲, 可眼角的淚怎麽也止不住。
他一聲聲罵着懷裏的人“變态”“瘋子”,手上卻緊緊捂住他還在流血的傷口。
他并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任由他身體中還繼續淌出溫熱的鮮血,可那人不會再有任何氣息。
父子三人早已離開, 顧钰回過神時發現自己身上沾滿了鹟的血跡, 懷中的人早已死去多時。
一旁還有他給自己帶的獵物,顧钰一天沒有吃飯了, 但是此刻他感覺不到餓。
他一個柔弱人類,失去了雄性的庇佑,連溫飽都是問題。
別提肚子裏還有一個小的, 生下來怎麽養大, 沒有雄性會願意養別人的崽, 何況他也不想再找一個了。
不知幾個日夜過去,清晨的陽光灑滿大地, 晃得顧钰有些睜不開眼。
他用手擋了一下, 望向天空中高懸的烈日,刺目的陽光象征着新生與希望,讓萬物滿勃勃生機。
但并不包括在樹上抱着已經死去不知多久的屍體的顧钰。
可能是臨近入冬, 溫度比較低,鹟的屍體并未腐爛的不像樣子, 還算能看。
顧钰深深地看了一眼這片森林和頭上熱烈的陽光。
晃得他一陣眼暈,緩了一會他低下頭解開纏着獵物的藤條,将上面的尖刺對準了脖頸的那道疤痕處,狠狠地劃下去。
他的能力是,只有自己選擇的死亡。
沐浴着充滿生機的晨光,顧钰感覺不到脖頸上的疼痛,他似是想起了什麽,艱難地低頭,對着懷中不會回應的人道:“你欠…我的,可要記得…還。”
他們相擁于這抹暖光中,顧钰的臉上十分平和,手指插進了鹟已經腐爛的指縫中。
欠他的這個孩子,下輩子再還吧。
——
“哥,一會雌母問我們怎麽這麽久得怎麽說啊?”
安皺着小眉頭扭過頭,問着身旁比他高了一點點的平。
為什麽不問贏,因為哥比爹靠譜。
平看這個兩雙一高一矮都等着他想辦法的兩人道:“我探索森林時發現了一個…獸人。”
面前兩張不一樣的臉,做出了相同的疑惑表情。
“我覺得他很像…雄父。”
平說着将指尖的水珠放大推向二人。
裏面是一個看起來頗為狼狽的獸人,安驚訝得在贏和那人之間來回對比,裏面的獸人看起來年紀更大些。
“他是我雌父的哥哥。”
平早已猜到這人肯定和雄父有什麽關系,這是他在鹟的另一個巢穴發現的,鹟一直折磨着這個獸人。
他還以為是雄父的父親,沒想到是鹟自己的父親。
“要去救他嗎雄父?”平知道這個獸人後沒敢擅自做主,他不知道這個人到底和雄父什麽關系。
因為不确定發現了雄父的親人,會不會讓雌父不舒服,他直到今天才有單獨和贏說的機會。
空氣靜默了半晌,贏點點頭:“救。”
以前在部落的時候,他對自己的确很好。
三只變成鳥往那個方向飛去,安突然想到了什麽叽叽喳喳地叫着。
“哥,這就是給我們找的借口嗎?”
他哥真牛啊,來時候連這件事都都算計好了,那要是雄父說不救該怎麽辦。
安這樣想着偷偷湊近平,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救不救不重要,關鍵是存在這個理由。”
他的眼睛斜昵一下安,突然也覺得他是在蛋殼裏憋的時間長了,怎麽就問一些不用腦子的問題。
飛出去老遠,安才反應過來,他哥八百個心眼子啊,理他遠點,別給他坑了。
餘佘在帳篷裏裹着被子等了好久,也不見打獵的三只回來,他有點擔心他們的狀況。
他開始在空中浮現的水珠中來回扒拉,企圖找到三只傻鳥。
沒有具體方位找起來還是有點難的,三只此時在的位置又與出門後的方向南轅北轍。
餘佘倒不是擔心他們仨的安全,有贏在不會有什麽事,主要就怕贏不着調,不知道帶着兩只幹什麽去了。
憑着對贏的過于了解,餘佘不放心硬是找到了三只的蹤跡。
他們這是去哪了,怎麽也沒打獵啊,餘佘皺起了眉頭。
只見三只帶着一個遍體鱗傷的獸人,看不清臉,餘佘心中更是疑惑,他們三只不管哪個看起來都不像能好心救人的。
大娃架着獸人的半邊身子,他手上一歪,露出了獸人的全貌,餘佘倒吸一口冷氣。
靠!這不是贏他爹吧,餘佘當即顧不上再看三只,焦慮地走來走去,因此沒有注意到在身後不明顯的位置,悄然消失的水珠。
遠處的平悄悄舒了口氣,雌父這塊是糊弄過去了。
餘佘用手揪着樹上發黃的葉片,腦中亂成一團漿糊。
怎麽辦!怎麽辦!醜媳婦見公婆了?這多少有點觸及到他的知識盲區了,他的知識儲備庫裏面在這方面空空如也。
餘佘變出面水鏡照了照自己,醜是不醜的,模樣應該沒什麽問題。
随即他又猛地頓住:不對,贏他家都是像贏那樣強壯的獸人,會不會根本不喜歡自己這種外貌柔弱的。
這也沒有辦法啊,他就長這樣,可是他和贏的兩個孩子長得也不強壯,他爹不會對他有意見吧。
餘佘腦中想起了之前看過的狗血古裝劇,腦補了一出他和贏被棒打鴛鴦的狗血橋段。
他戰戰兢兢地等着三只…可能是四只回來。
即使拖着一個人,三只的速度依然很快,甚至這短短的時間裏,贏還抓到了今天的晚飯。
等他們回來時,餘佘才發現自己是白緊張了,這個獸人已經昏迷不醒,受這麽重的傷,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但又想到這是贏的父親,又跟着悲傷起來,他從未聽過贏說及他父母的事。
“贏,把他放這吧。”
餘佘在地上鋪了一層他們帶來睡覺的獸皮,示意贏可以放在上面。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看到贏似是…看了一眼攙扶的獸人嫌棄的皺了皺眉,随後給他丢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落地的“撲通”聲響之大,站在一旁的餘佘都覺得疼。
“贏…這樣不好吧…”。
餘佘看着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獸人,腦中卻是天馬行空,不會是贏給人打成這樣的吧。
難道贏的父親之前虐待過他?
餘佘越想越有可能,贏這麽傻,八成就是小時候營養不良造成的。
看着小蟲子在與贏多少有幾分相似的臉上爬來爬去,餘佘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他也沒問在一旁收拾做飯的贏,自己給那獸人用清水清理了一邊傷口,放在了那塊獸皮上。
洗幹淨後餘佘才發現他身上有着十分熟悉的傷口,那小而圓的血洞,身上交錯藤條造成的傷痕沒有餘佘記得更清晰了。
難道是鹟抓住了贏的父親?餘佘對着慘不忍睹的獸人思考着各種可能性。
“雌父,吃飯。”
二娃遠處叫餘佘的聲音不怎麽清晰,餘佘還是立馬起身,不再關注那個獸人。
贏沒有提過他的父母,想必關系也不是很好,那他也不用費盡心思去讨好他的父母了。
餘佘已經打算啓程往回走,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到了夜晚餘佘實在受不了冰冷的帳篷,只能變回獸形鑽進鷹的懷裏。
幸好只是晝夜溫差大,白天太陽出來時溫度倒還不至于太低。
餘佘出來這一趟深刻的意識到,外面再怎麽樣都是沒有自己家好的。
在這耽誤了有一個月,餘佘想起過冬的物資還沒有備全。
但臨走之際又面臨了一個問題,這個獸人怎麽辦?他還沒醒,把他丢在這裏必死無疑,可是帶着吧…把他安置在哪啊。
“贏,你好像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你家裏的事呢?”
餘佘試探地問贏對家人的态度,他怕直接問出口觸及到贏的傷心事,別看贏這麽大個子,實際上是一只情緒敏感的狗…鷹。
贏還在努力洗着衣服上的油漬,二娃吃飯實在太不老實,總是把衣服弄髒,帶的換洗的就那幾套,加上小孩子竄得快,能穿的更沒幾件了。
餘佘又愛幹淨,看不得有污漬的衣服,因此贏每天都要有一項這樣的活動,給兩個崽洗衣服。
剛開始控制不好力度,總會将衣服扯壞,被餘佘揪着耳朵罵了幾次也掌握了其中訣竅,現在手法越來越熟練。
洗得衣服柔軟舒适,不緊繃,餘佘穿得滿意,贏就洗得來勁。
他一邊繼續着手裏的活計,一邊滿不在乎地答道:“我沒有家。”
餘佘心裏“咯噔”一下,完了,這得積怨已久,不然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他一直以為像自己這種沒家的可憐孩子少見,沒想到贏比他還可憐,起碼自己從小到大衣食無憂,而贏呢,在這弱肉強食的原始森林,沒有父母捕獵養活他,全靠自己,他得活得多艱難啊。
餘佘仿佛看見了一只剛破殼的小鷹,眼睛沒睜開,翅膀都沒長齊,可憐巴巴地啃着蛋殼,等吃光後餓得“啾啾”的叫。
說不定還會有野獸伺機把他當點心,那麽小的鳥,怎麽堅持活下來的。
餘佘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是心酸,全然忘了他兩個崽破殼時的張牙舞爪,哪有一點柔弱小鳥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