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倒,太子代為監國,好在大臣們給力,并沒有太多事情叨擾莫厭遲。莫厭遲離開央慶殿後,直接去了毓乾宮,打算洗漱一番,再去處理前朝事務。
太子冊封大典當日,二皇子府原來的人也奉命入宮随侍,葉憫機靈,挑了幾個可信任的人來,其餘的則留在了二皇子府中。
葉憫這幾日一直讓人燒水做膳,一見莫厭遲回來,急忙吩咐人伺候,不敢耽誤絲毫。
“殿下,蕭大人昨日來過一次,留了封信給您。”葉憫屏退下人,自己給莫厭遲捶背。
莫厭遲這才想起來兩人許久沒見了,他将信封揣入袖中,道:“去備馬車,本宮要出宮一趟。”
“殿下不休息休息?”葉憫捏着莫厭遲的肩膀,骨頭都硌得慌。
莫厭遲搖搖頭,連喝了幾口茶,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後,又火急火燎跑了。
奇怪的是,蕭知盡并沒有在狀元府裏,一問之下才知道他一大早便去了二皇子府,至今未歸。莫厭遲站在狀元府門外,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他沒有再跑去二皇子府,而是在狀元府等着他回來。
太子殿下親臨,侍衛們不敢耽擱,趕緊跑去找人,不多時便跟着蕭知盡回來了。
莫厭遲莫名心慌,問道:“怎麽去皇子府了?”
“原本是想去皇宮找你的,但人多口雜,便在去那邊看看。”蕭知盡若無其事,走過去拍拍他的腦袋,心疼道:“你瘦了。”
手底下的人不敢多待,早早就退了出去,莫厭遲肆無忌憚得摟住他的腰,道:“我三天沒合眼了,聽到你找我就趕了出來。”
“那……那封信呢?”蕭知盡問道。
“這裏。”莫厭遲剛從袖中抽出來,便被蕭知盡搶了回去。
“裏面的事情我已經查到了,不必看了。”蕭知盡在他額上親了親,笑道:“你在我這裏歇會吧。”
被蕭知盡摟在懷中,莫厭遲頓時困意四起,繃着的心總算松懈下來,他趴在他的肩上,輕輕點頭,下一秒竟直接睡去。
蕭知盡嘆息,一把将人抱起。
等安頓好莫厭遲後,蕭知盡并沒有離開,他坐在他身邊,撫摸着他的臉。
莫厭遲生得像先皇後,棱角難免柔和些,閉着眸子的模樣溫潤乖順,人畜無害,讓人下意識想去護住他,不讓他受傷。
明明應該是無憂無慮,放縱潇灑,偏生生在了帝王家,讓他不得不學着陰謀算計,表裏不一。
蕭知盡想起在二皇子府地牢中看到的一切,忍不住喃喃道:“可真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啊。”
原本熟睡的人猛地睜開眼睛,抓住他的手,冷聲道:“你知道了。”
蕭知盡繼續摸着他的臉,似在安撫,“嗯,睡吧,醒了再說。”
“所以信中是指這件事?”莫厭遲并不打算入睡,他看不出蕭知盡的心思,索性直起身,兩只手都緊緊抓着,生怕他會甩袖離開。
蕭知盡被他的模樣逗樂,既然雙手被抓住,他便順勢往上帶,将人壓住,附身在他的耳邊啃咬。
“诶,別……”莫厭遲頓時軟了手,但還是倔強得不肯松開。
蕭知盡作弄了好一番才罷休,唇貼着莫厭遲,柔聲道:“太子殿下是怕我走?”
“嗯……怕你知道後害怕我。”
莫厭遲閉上眼,遮住了自己的心思。
二皇子府沒了他這個主子,那些眼線也就沒有繼續潛藏的價值,便連對朱啓明忠心耿耿的部下都跑了好幾個,更別說是他人。
他們想方設法要離開那兒,哪還會注意偏僻角落的地牢,更不會發現地牢中關着的人,正日複一日重演着莫厭遲那日的悲劇。
代阏心腸狠辣,愛折磨人,那次抓到莫厭遲後竟找來劉奇,險些讓莫厭遲崩潰。可誰能想到,正是代阏無意之舉,使得莫厭遲不再忍耐,每日算計着如何雪恥舊仇。
在料到代阏會去找靜貴妃後,莫厭遲私底下召集了衛靈将所有的高手,分成了兩撥,一撥守在将軍府附近,等着甕中捉鼈,另一波則趕往流民處,若代阏沒去,便強行闖進去抓人。
那一夜,不論代阏身處何處,他都無路可逃。
而陰謀算計、禍亂朝堂的前朝太子亦是想不到,最後抓住他的人竟然是莫厭遲。
抓到代阏之後,莫厭遲并沒有嚴刑拷打,逼他交代十幾年前的舊事,而是找了幾個死囚,同他共處一室。
期間,莫厭遲說了一句話,讓代阏恨不得咬舌自盡。
“太子殿下,你還記得劉奇嗎?”
蕭知盡打小就知道懷中的人睚眦必報,他料到莫厭遲不會放過代阏,卻料不到他的遲兒手段竟是這般不堪入目。
他嘆了口氣,既斥責不來,也安慰不了,翻個身躺在莫厭遲身旁,消化着心底的反感。
不是反感人,而是反感人的做法。
“盡哥哥?”莫厭遲有些慌亂,握住蕭知盡的手,盯着他看。
蕭知盡無奈地看着他,嘆道:“你真是抓準了我的死穴啊。”
莫厭遲得了便宜賣乖,用腦袋蹭着他的手臂,得意道:“可不是,以後你若得罪我,也記得喊哥哥。”
蕭知盡面無表情地抽出手,往他額上彈指,“做夢吧。”
莫厭遲知他心裏膈應,又不想将事情含糊揭過,撐着困意跟蕭知盡鬧了會兒,又說了回來。
兩人面面相觑,莫厭遲忍辱多年,能屈能伸,腆着臉也不覺得尴尬,一聲一聲叫着哥哥,險些惹出事來。
蕭知盡拗不過人,便坐了起來,認真道:“遲兒,我沒有生氣,也不反對你報仇。只是這件事情……我沒法接受……”
“我知道。”莫厭遲不敢插科打诨,老老實實聽着蕭知盡說話。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也不會再阻止你。只是你要答應我,往後不許再耍這些手段,你已經是太子了,不再是躲在黑暗中,郁郁不得志的二皇子,這些手段只會磨掉你的心智。”
他看着莫厭遲,生怕從他的臉上看到一點不耐。蕭知盡親手捧起來的太子殿下,自然是不會差的,而正是因為太過優秀,他才有患得患失之感。
不過蕭知盡并不後悔,他說過要讓莫厭遲受人景仰,便斷不會食言。
莫厭遲認真點頭,擡起三指來,“我發誓,從今以後,不行污穢之事,絕不欺瞞于你,必聽你所言,”他頓了頓,彎着眼笑了起來,“乖乖地當你的遲兒弟弟。”
蕭知盡即便再難受,這會兒也被哄得順了氣,有氣無力地靠着莫厭遲的肩膀上,無奈道:“服了你了……”
“那盡哥哥,我能睡了嗎?”莫厭遲道。
蕭知盡攬着他躺下,手安撫着他的脊背,讓他更好入眠。等到莫厭遲熟睡後,他這才起了身,準備去料理二皇子府地牢的人。
到底是前朝太子,不死終究是個隐患,且代阏以這種方式活着,簡直生不如死,還不如送他個了斷,了了他一點薄面。
宏治帝的毒解的及時,但到底氣急攻心,留下了病根,痊愈後時常心悸,尋遍了名醫都不得而治,身體也日益衰弱,每日喝的藥越發的多。
宏治帝亦是明白,即使沒有那杯毒酒,他的精神也大不如前了,更別說經歷了朱啓明逼宮一事,讓他心力交瘁,分不出神來處理朝事。
因擔心莫厭遲借機除去朱啓明,宏治帝便親自主理大皇子逼宮一案。
素日與大皇子交好的臣子無比慶幸,若當日自己參與其中,如今是在劫難逃。逼宮謀反是死罪,他們不敢勸谏,甚至直接選擇了明哲保身。
倒是以蕭知盡為首的太子/黨/出言規勸,讓宏治帝怎麽也想不到。
宏治帝還特地為此事召見了莫厭遲,言語之中滿是不信任。
莫厭遲瞞着宏治帝做了那麽大事,不受信任也是自然,他倒不生氣,無比認真地保證不會殘害朱啓明。
“此話當真?”宏治帝再次狐疑道。
無奈,莫厭遲只好反問,“難道父皇希望兒臣趕盡殺絕嗎?那代阏已被抓住,兒臣沒理由再去動他。”
宏治帝打量着他的神情,不似在做假,嘆道:“朕勉強再信你一次,若是明兒有半點閃失,那你必然脫不了幹系。”
“是,兒臣會派人看好皇兄的。”莫厭遲好言好語,令他揪不出錯來。
其實朝中的事并非莫厭遲授意,只是現在蕭知盡已然代表了他,所說的話總是會算到他的頭上去,莫厭遲懶得解釋,便也承認了下來。
之所以留着朱啓明,蕭知盡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一來不想讓莫厭遲為了複仇失了心智,二來也成全了他的美名,不至于落個殘害手足之罪。
不過蕭知盡并不打算如此輕松放過朱啓明,一邊在朝中極力維護,一邊又在京中翻出了當年傷害莫厭遲的舊事,使得民心憤恨,議論紛紛。
宏治帝想起今早李公公說的話,頓時大怒,可有氣沒地發,只能憋在心裏。
好歹是一代帝王,如今倒像是被架空了一般,整個皇城都不受自己的控制,每走一步都受到了阻礙。
他臉色時陰時晴,莫厭遲只當沒瞧見,輕言道:“父皇,那您要怎麽處置皇兄?”
宏治帝愣了下,嘆道:“這件事說到底是明兒的不對,若他無心,也不至于被你算計。也罷,找個離京遠點的地方,讓他安分守己,當個閑散王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