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戟的車一進院,鄒或就下了樓迎他。
時戟下車,走近鄒或,漫不經心道:“大晚上非讓我回來,有什麽事?”
鄒或抿了下唇,挎上了時戟的胳膊,一貫的有話不直言,道:“想你了,到樓上,我再跟你說。”
兩人上了樓,鄒或伺候着時戟脫了外套,問:“要不要泡個澡?”
時戟搖頭,走近沙發坐下,松了衣領,拍拍大腿,“過來坐。”
鄒或放好衣服,岔開腿騎到了時戟身上,手把玩着時戟的衣領,“一會兒還走?”
“嗯,”時戟說着伸手摸上了鄒或後背。
鄒或被他摸得眯起了眼,懶懶的道:“別走了……”
時戟沒應聲,翹着嘴角,就這麽瞅着鄒或。
鄒或被他看得不自在,心裏突然萌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過了會兒,試問道:“你不會真結婚了吧!怎麽整的越來越像按時歸家的好男人了?”
時戟聞言,斂起了眼睑,仰頭,靠在了沙發背上,神态慵懶,岔開話題,道:“你找我不有事嗎?”
鄒或見狀,心裏更懷疑時戟了,他壓下心思,才道:“我聽說戴謹過得不好……”
時戟瞅他,不接話,等着他繼續說,“……”
鄒或瞄了眼時戟,又道:“我想把他從戴家接出來……你覺得怎樣?”
時戟聞言,把鄒或從自己身上抱了下來,問道:“接出來?你養?”
鄒或坐在了茶幾上,面對面的瞅着時戟,商量道:“不用,他自己有錢,給他找個住的地方,再找個人照看他,就可以。”
時戟雙手環胸,直直的盯着鄒或,“你是想讓我幫你?”
鄒或點頭,伸手摸上時戟的膝蓋,讨好的來回摩挲着,道:“嗯,你幫我把人接出來,行嗎?”
時戟垂下了眼,裝作在考略,其實當初他囑咐蔡博恒,要戴謹出席葬禮,就是為了今天在鋪路。随着鄒或的年紀越大,時戟便覺得他越發不好掌控了,尤其鄒藝剛死那會兒,鄒或的精神明顯出現了問題,那段時間,他除了說些威脅的話,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那種局面讓他很無力……
不管怎樣,戴謹也是鄒或的同胞兄弟,就算再生疏,那也是血親,既然有牽絆,那鄒或就會被這一點牽制住,作用雖不大,可好歹也是個辦法,說不準以後,能派上用處……
“好,我讓蔡博恒去給你處理,但是……”時戟說道這停住了。
鄒或等着他下半截的話,“什麽?你說。”
時戟坐直,把鄒或放在自己膝蓋上的手抓進了手掌中,慢慢的道:“你的心思只能放在我身上,你弟弟,我會安排他出國,一年回來見你一次。”
鄒或蹙眉,“他念完高中出國也不晚,現在太早!況且,我沒打算讓他出去。”對于戴謹,他沒什麽情分,能把人從戴家弄出來,就已經盡責近人情了,他還真沒厚道到會去給戴謹鋪個好未來,好前程。
時戟拍拍鄒或的手,擡起手腕,看了下時間,道:“他在H市不能呆,麻煩,我會讓蔡博恒盡快辦好手續。”說着站起了身,吩咐鄒或,“去給我拿外套。”
鄒或起身,不大痛快道:“你這就要走?”
“嗯,還有事情,你既然不上學了,我會給你安排個人在身邊,等明年我就會清閑一些,這段時間,乖乖的,我沒什麽精力總盯着你,也別找我麻煩,聽話。”
鄒或點頭,伺候着時戟穿上外套,就又道:“我還是覺得戴謹……”
話還沒說完,就被時戟打斷了,“放心,我會安排好照顧他的人,等事情辦妥,你可以跟他再見一面,乖,我走了。”
“哎……”鄒或再想說什麽,時戟已經推開門了。
其實時戟也沒什麽事,他急着走,只不過是要堵住鄒或的嘴,車上,他給蔡博恒打了電話,交代清楚後,長長籲了口氣。
前座的助理問他要去哪。
時戟一想到家裏的孕婦,有些煩躁的揉了揉額頭,道:“去午夜放松一下。”
這段時間,他很是疲憊,除了工作應酬,家裏還有孕婦,還有鄒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趕到了一起,想不抻着神經都辦不到,現在鄒或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就只剩孕婦了,等到明年生了,也就輕松了。
時戟在午夜招了個按摩師,做了個全身按摩,做完乏了,就在午夜休息了。
第二天,把身邊的一個助理調到了鄒或身邊。
鄒或打電話來,口氣有點不痛快。
時戟忙,沒搭理他就把電話挂了。
鄒或畫廊還在裝潢,他年紀輕,很多準備工作,都需要一個合适的人去辦,他也就是一個甩手掌櫃,到時去畫廊溜達一圈。
十月中旬,鄒或見了戴謹一面,戴謹道完謝,就沒什麽話說了,鄒或甚至連客氣話都沒說,只說了句,“以後有什麽事情自己解決,我幫你,不是欠你,記得感恩戴德,臨死前,找機會還我,”
經過這麽多事情,戴謹成熟了很多,聽完鄒或的話,特嚴肅的點頭應了。至于以後報答不報答,那都是很久之後的事情。現在誰也不會去較真。
戴謹走的那天,鄒或也沒去送。
……
鄒或的畫廊直到十一月底才開業,開業那天請了位大師來剪裁,也有記者到訪,很是熱鬧,這都是時戟派過來的助理王安安排的,其實這間畫廊就是時戟給鄒或玩的,賺不賺錢什麽的,不重要,主要是讓鄒或有個事幹。
這天鄒或也邀請了學校裏的幾位教授和老師,秦畫和陶潛也都有來,都送了花籃。
畫廊裏有幾幅名家的畫,都是時戟讓時钺幫忙給買來的,也收集了一些個無名小卒的畫,濫竽充數的擺在裏邊。
鄒或想了很久是否要把王宇文送他的那幅也拿過來展覽,最終還是沒敢,他不敢讓時戟知道,畢竟那幅畫是因為時钺,其實他跟時钺也沒什麽,可要說什麽都沒有也不盡然,當初兩人來往密切,總歸是有那麽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裏邊,其實要不是那天他看見了時钺跟陶潛在校門前僵持,他還以為時钺是看上他了,所以才屢次約他,也就是那次以後,兩人才疏遠,直到最後發展成莫不相識,還是因為時戟的功勞。
畫廊開張的第二天,徹底清淨了,鄒或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他在後邊建了個畫室,閑來無事就臨摹,前邊的事物都交給了王助理。
月底對賬時,鄒或才知道開張了,收入還不少,一時忍不住驚訝道:“竟然真能賣出去!”
王安道:“自然,要不老板就要自己往裏掏腰包了。”
鄒或又看了看賬本和記錄,确認了一下,才合上,心情很好,道:“這個月發百分之五的獎金。”
王安趕緊狗腿的道謝,“謝謝,或少。”
鄒或心情不錯,晚上給時戟打了個電話,不過并沒提掙了錢的事。
時戟早聽王安彙報了,心裏發笑,問他,心情不錯?
鄒或只說還成,依舊沒提。
時戟又問:這個月,畫廊收益如何?
鄒或說一般,然後就随便把話題扯開了。
……
第二個月的收益也還可以,但是到了第三個月,一個月才賣出兩幅,收入勉強可以繳納水電費。鄒或心情不大好,找王安來商量。
王安安撫他,說,這是很正常的,不可能月月都多賣,前兩個月剛開張,有些人是沖着老板的面子來捧場,并不見得是真喜歡。以後很可能一個月都不賣一幅,真正高雅懂藝術有錢的都去搶名人字畫了,以後咱們的主要消費群都是中端階層,家裏,公司裝修,買來做個裝飾物,對他們來說,消費的起,也能擺着裝裝樣子。
這跟鄒或的想法大相徑庭,他只以為顧客是因為喜歡,跟沒想那麽多。
王安見他不說話,就又道:您是學藝術的,認識的人裏應該有水平不錯的,您可以跟他們商量一下,放這寄賣。
鄒或點了下頭,覺得心裏煩,就道,我去旁邊咖啡廳喝杯咖啡。
王安,好。
到了年底,畫廊的生意依舊不見起色,幸虧畫廊沒有多大的開銷,否則鄒或就真得自掏腰包了。
鄒或見一天也沒個人來,就提前給前臺放了年假,自己天天坐大廳裏玩游戲。
這一年的年三十時戟并沒抽出空回來,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打給鄒或,別院裏的傭人也都放了假,只留下管家和幾個值班的,很是冷清,好在鄒或過關了這樣的日子,倒也沒覺得怎麽樣。
轉眼過完年,到了開春的時候,鄒或照例去畫廊附近的咖啡廳,沒想到一進門遇到了李緒然。
李緒然和一個女人坐在吧臺上,很是醒目。
鄒或就裝作沒看到,走到了做慣了的位置,很快就又服務生拿着菜單走了過去。
李緒然起初并沒看到鄒或,他是聽吧臺後的服務生們小聲意淫鄒或,才注意到的。他一旁的女伴見他瞅着鄒或走神,就問,認識?
李緒然回過神,點了下頭,道,我過去一下。說完就從高腳凳上起來,往鄒或的位置走了過去。
鄒或擡眼看他,翹着嘴角,客氣道:“好久不見。”
李緒然神色恍惚,點了點頭,感慨似的道:“兩年做了……”
鄒或挑眉,心裏盤算了下,聳聳肩,“太久了,記不清了!”
李緒然垂眼,輕輕道:“你說話依舊讓人寒心!”
“……”鄒或翹着腿,沒應話。
李緒然指指鄒或對面的位置,問道:“我可以坐下嗎?”
鄒或瞅了眼吧臺處,李緒然的女伴兒,提醒道:“好想有人在等你!”
李緒然:“沒關系。”說完也不管鄒或意見如何,徑直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把剛才那句問話頓時當了擺設,抛到了後腦勺。
鄒或有些不滿,卻沒再說什麽。
李緒然眼神直直的瞅着他,也不說話。
鄒或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擡眼瞪他,“我的臉不值得你不錯眼球的瞅!”
李緒然神情一直很淡,眼神卻露骨,道:“值得,你五官張開了些,跟印象裏的有點不一樣了……”
鄒或打斷了他的話,“我長大了。”
李緒然翹起了嘴角,可眼裏并沒什麽笑意,“是,長大了。”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直到服務生把鄒或點的咖啡喝甜品端上來,才打破安靜。
鄒或加了奶和糖精,用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攪着咖啡,過了一分鐘,忍不住又提醒道:“你朋友好想等的不耐煩了。”
李緒然回頭瞅了眼,道:“我把她打發走,再回來。”
“……”鄒或沒搭理他。
李緒然很快就把人打發走了,再回來,就問道:“聽說你是附近畫廊的小老板?”
鄒或:“……”
李緒然雙手環胸,靠在座位上,攥緊了拳頭,終是忍不住,問道:“你和時家少爺分了嗎?”
鄒或不屑的哼了聲,把勺子放到了托盤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道:“怎麽?分了,你包養我?”
李緒然神色很認真,“我沒有看不起的你的意思,我問你,是因為,想知道。”
鄒或搖搖頭,自嘲道:“要是分了誰給我開畫廊……”
李緒然一聽這話,情緒頓時激動了,道:“他結婚了,前些日子剛生了個兒子,你知道嗎,你被他這麽養着有什麽意思?”
鄒或一聽這話,拿着咖啡的手頓時一抖,咖啡被灑出了半杯,順着桌子滴到了他風衣上,手上也被濺到了點,咖啡還是熱的,燙的他有些火燒火燎的難受……
他這邊還沒什麽反應,李緒然已經把他從座位上拽了起來,拉進衛生間,把他被燙到的手指放在水龍頭下沖了起來。
沖了足足五分鐘,鄒或才回過神,用另一只手關掉水龍頭,說:“好了。”
李緒然看着他,問:“你沒事吧?”
鄒或板着的臉,突然笑了,笑容讓人覺得有些詭異,“我能有什麽事?”
李緒然:“……”
兩人除了衛生間,鄒或直接掏出錢包,把錢放到了吧臺上,然後徑直走向了門口。
李緒然在他身後跟着,又問了一遍,“你不知道時家少爺結婚,生兒子?”
鄒或似有似無的“嗯”了聲。
李緒然拽住他的胳膊,迫使他停下腳步,道:“現在知道了,你準備要怎麽辦?”
鄒或面露疑惑的瞅着李緒然,不解道:“什麽要怎麽辦?”
“……”李緒然被噎住了,神色複雜的瞅着鄒或,到嘴邊的話,卻不知道要怎麽說。
鄒或又笑了,道:“有錢了來我這買畫。”說完收回胳膊,走了。
這回兒李緒然沒追上去,過了兩年,他成熟了不少,不再像以前一樣沒頭沒腦追着鄒或,現在理智了很多,剛才一時嘴快,把時戟一直瞞着的事情給鄒或說漏了,他現在有點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他忍不住給他哥李旭傑打了個電話,把事情說了下。
李旭傑沉默半響,警告他,不要再去找鄒或了。
李緒然不甘願的應了。
當天下午,李旭傑親自找來了……
當時鄒或正在後面的畫室裏砸東西,王安和前臺都在後邊勸他,大廳裏一個人也沒有,李旭傑順着聲音,直接進了後邊。
鄒或發完瘋,一回頭就看到了李旭傑,
王安也認識李旭傑,一陣驚訝過後,才問道:“李少,您是來買畫?”
李旭傑:“嗯,過來看看,這是怎麽了?”說着把視線投降了亂七八糟的畫室。
王安尴尬的笑了笑,“這亂,您跟我來前廳吧?”
李旭傑沒動,瞅着鄒或,招呼道:“很久不見了,聽說你開了畫廊,來看看。”
鄒或喘着粗氣,沒理李旭傑,直接進了衛生間。
李旭傑讓王安去忙,說自己等着鄒或,敘下舊。
王安急着給時戟彙報,也就沒多留,聞言就離開了。
李旭傑見王安一離開,也進了衛生間。
鄒或正洗着手,見李旭傑進來,依舊面無表情。
李旭傑靠在門邊,也沒繞彎,直接道:“李緒然跟你說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跟時少說是他說的,我已經讓我弟弟別再來找你了,請你不要把他牽扯進你和時少之間。”
鄒或一向不喜歡李旭傑,聞言,挑眉,“你這是求我?”
李旭傑倒也幹脆,點頭,“是,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鄒或冷笑,“我不缺你的人情,我不好過,你們都別好過!”
李旭傑:“……”
鄒或現在魔障了,他心裏就一個念頭,我過不好,誰也別想過清淨……
……